第13章 百花宴
第二天一大早，清遠伯府的馬車就已經停在門口了。
這輛馬車比較寬敞，裝下三位姑娘後，仍有一半富餘。
鐘翎今日換上了一身淺藍色的齊身襦裙，外面套着一層更淺色的藍色紗料，腰間以珍珠銀扣點綴，額前細碎的劉海擋住了她略顯英氣的眉眼，發間銀飾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淡淡光澤，比平常又多了幾份貴氣，像是天上來的仙女。
她提着裙子走上馬車，鐘寶珍和鐘寶珍已經坐在馬車裏了，見鐘翎進來，鐘寶珍立刻瞪大了眼睛。
鐘寶珍和鐘寶珠也都換好了繁重的長裙，她們一個粉色一個橘色，看起來确實是一對親姐妹，直到鐘翎上馬車前，鐘寶珍還在暗暗比較自己和鐘寶珠，雖然她的寶珠妹妹是親妹妹，可是畢竟她出生的更早，樣貌自然更是繼承了爹娘的完美長相，鐘寶珠雖然也不錯，可是和她相比，就是顯得小家子氣了些。
鐘寶珍越看越覺得自己美極，腦海中已經構想出自己去百花宴上豔壓群芳的場面。直到馬車簾子被掀開，一身淺藍衣裙的鐘翎進來，鐘寶珍立刻瞪大了雙眼——
明明送來的三套衣服是她最先選的，為什麽在她看來最醜的那一套藍色，現在穿在鐘翎身上，竟然變得這麽好看？
鐘翎上了馬車後，自然而然坐在了鐘寶珠身邊，當然，也是鐘寶珠的對面。鐘寶珠只要目視前方，就能看到曾經被她嫌棄的兩樣組合起來的模樣。
鐘翎一坐下就感受到了鐘寶珍帶着怒火的眼神，就憑這幾天發生過的事，她不用想就知道鐘寶珍一定又看她不順眼了。
相看兩相厭，倒不如不看。
鐘寶珠同樣哇了一聲，只不過她的驚訝聲表達的是正向的贊嘆：“靈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鐘翎道：“還好吧，你和寶珍今天更漂亮啊。”
從小到大她都對自己的樣貌沒有準确的認知，或許十四歲以後有，可是她偏偏失去了十四歲以後的記憶，所以現在聽鐘寶珠誇她漂亮，她覺得鐘寶珠誇的其實是衣服。
鐘寶珍聽鐘寶珠誇鐘翎，剛想陰陽怪氣說她沒長眼睛，可是轉頭鐘翎反而誇了她們，這下她想說的話已經完全被堵死了。想起自己今天要做端莊的大家閨秀，鐘寶珍不理會她們，獨自坐的筆直，一動不動。
馬車仍在行駛中，鐘寶珠想起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心心念念的霍将軍，就忍不住激動，她又不願意表現出來，只好故作平淡道：“聽爹說這次百花宴也是霍将軍的慶功宴，霍将軍常年在外打仗，他到底長什麽模樣呢。”
鐘寶珍可不關心霍雲起的長相，她更希望能在宴會上找到一位如意郎君：“你也說他在外面打仗，肯定是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不如京城世家公子。”
鐘寶珠聽不得鐘寶珍诋毀霍雲起，就算鐘寶珍是她姐姐，她仍是忍不住為霍雲起辯駁：“才不是呢，霍将軍今年也才二十四歲，霍老将軍和皇後娘娘都是天人之姿，霍将軍肯定也是一表人才。”
鐘寶珍啧啧幾聲：“那又如何？我說小妹，沒想到你平日裏這麽老實，心裏竟然偷偷惦記着霍将軍，他是一品将軍，你是四品伯爺的女兒，你看上他了，他看的上你嗎？”
鐘寶珍雖然話說的難聽，可是字字句句戳在鐘寶珠心上，鐘寶珠想反駁，又怕鐘寶珍再紮自己的心，此時說多錯多，她只能忍氣吞聲，默默低下頭。
鐘翎等着鐘寶珠說話，沒想到她竟一言不發。鐘翎不相信鐘寶珠會同意鐘寶珍的話，畢竟她能聽出鐘寶珠對霍将軍的感情并不算是喜歡。
“為什麽要管看得上還是看不上？”
微冷地聲音突兀地回響在馬車裏，二人沒想到鐘翎會開口，都很驚訝。就在她們驚訝的同時，鐘翎又開口了：“霍将軍是大将軍，京城百姓對霍将軍愛戴不是很正常嗎？寶珠對霍将軍有崇敬之情又怎麽了？”
鐘翎的話也戳在了鐘寶珠心上，只是她的話起到的是撫慰的作用，鐘寶珠露出了感激的目光：“靈姐姐說的對，我又沒見過霍将軍，也沒指望他能看上我，我只是崇拜霍将軍，想親眼見一見他而已。”
鐘寶珠在鐘翎這裏吃癟，決心再也不理她們，安安靜靜等着下車。
馬車行進了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京郊行宮，行宮名叫萬壽園，是先帝在位時建造的，取萬壽無疆之意，可惜先帝最終沒能看到萬壽園竣工就駕崩了。陛下即位後以勤儉自持，萬壽園也只是偶爾被用來舉辦宴會，上一次萬壽園開園還是在過年的時候。
鐘翎三人從馬車上下來，她們的丫鬟也跟着從另一輛馬車裏走出來。
鐘翎叫小丫鬟跟在自己身後，自己跟着引導她們入園的宮人往裏面走。
雖是早春，可是此時院中已經有許多品類的花盛開，迎春花、桃花、風信子，偶有月季和牡丹的蹤影，鐘翎叫不上這些花的名字，但是仍是帶着欣賞的目光看着每一朵花。
迎面走來了其他小姐們，京城世家貴女們多有來往，彼此之間相互認識，迎面走來的這幾位小姐，就和鐘寶珍鐘寶珠認識：“寶珍、寶珠，你們來的也太晚了。”
說話的是戶部尚書家的千金何小姐，鐘寶珍見何小姐來了，親親熱熱地跟她打招呼，何小姐看向了一旁的鐘翎，見她清麗出塵，奇道：“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鐘寶珍道：“她是——”
鐘翎已經接過她的話頭：“清遠伯的女兒，也是寶珍和寶珠的姐姐。”
何小姐和其他幾位小姐都很驚訝，她們自然聽鐘寶珍說過清遠伯找回了流落在外的大女兒，她們以為這個大女兒一定是鄉下來的村姑，沒想到鐘翎竟然與想象中完全不同，是另一種氣質的大家閨秀。
何小姐馬上調整好了表情，微笑着面對鐘翎：“竟然是寶珍和寶珠的姐姐，我真沒想到。鐘大小姐，我叫婉瑩，是戶部尚書何大人的女兒。”
鐘翎立刻回禮：“何小姐好。”
其他幾個姑娘也都客客氣氣地介紹起來，鐘翎一一和她們問好，知道了她們的爹娘都是朝中重臣。
鐘寶珍不想自己的朋友跟鐘翎走的太近，拉着何小姐就要走，臨走時還要叫鐘寶珠一起離開。
鐘寶珠犯了難，一邊是鐘翎，一邊是鐘寶珍和其他朋友，她見鐘翎孤身一人，想着陪在鐘翎身邊。鐘翎察覺到了她的想法，主動道：“寶珠，不用管我。”
“可是……”
“沒什麽可是，寶珠，我想一個人看會兒花。”
鐘翎的話說的明顯，鐘寶珠也不再堅持，和鐘翎打完招呼後就離開了。
“鐘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語。鐘翎回過頭，就見衛霄帶着阿硯走來了：“鐘靈見過世子殿下。”
衛霄看着鐘翎今日的裝扮眼前一亮，自他見到鐘翎第一眼，就發覺她自有一股獨特的氣質，不是院中嬌花，而是一柄出鞘的寶劍。
雖然現在寶劍入鞘，不再顯露鋒芒，可是那獨一無二的氣質卻一直存在。
他只是欣賞了她一會兒，随後好奇道：“鐘姑娘剛才在看什麽？”
“沒什麽，剛才有兩只麻雀落在地上。”
“黃大夫開的藥怎麽樣？有沒有效果？”
鐘翎搖搖頭：“我才吃了一天藥，還不知道呢。”
衛霄打算換個話題。身後卻傳來了一道恭敬的聲音：“霍将軍請。”
鐘翎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拱門外走了進來，一身墨色黑衣，領口腰帶繡着雲紋金線，腰上挂着一塊帶着豁口的金牌。
再往上又能看到他的臉，黑紗金線制成的發帶綁成了高馬尾，襯得他皮膚白皙，卻不帶半分書卷氣，容顏俊朗，棱角分明，一看便知氣勢非凡。
是霍雲起。
霍雲起的視線掃了一圈，随後落在了鐘翎身上——
鐘翎和他目光相對，一股奇異的感覺瞬間湧入她的四肢百骸，她的頭像是被要什麽喚醒一樣，突然刺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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