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些日子的相處, 藺淮之清楚地認識到，眼前這個姑娘長得比誰都嬌，性子卻柔韌而清醒, 等閑人根本難以接近。
她更不會主動去親近別人。
這其實也不難想象。溫嘉寧長得這般模樣，又沒有強大的家庭背景庇護, 遇到善意的傾慕和惡意的企圖必然很多。
往日裏刻意與人保持距離, 是出于習慣性的戒備。
但這個總是有着防備心的姑娘, 此刻卻被藥物折磨得這般失去自尊地祈求他的垂憐……
縱然藺淮之定力不錯, 也難以忽略貼在自己頸側的肌膚觸感, 溫軟又細膩。鼻間還能聞到她身上飄來的陣陣清甜幽香，耳畔更有她細弱的、難耐的輕哼。
藺淮之不是聖人，更不認為自己是個多麽好的人。
他甚至也對這個姑娘生過數次妄念。
這個時候順水推舟, 好像理所當然，但多少還是有點乘人之危之嫌。
藺淮之伸手攬住溫嘉寧的肩，将她從自己身前扶起, 長指輕輕掐住她的下巴, 緩緩托起她的臉。
溫嘉寧原本奶白色的面容, 此刻像是染了一抹淡淡的胭脂。雙頰潮紅，眼眸含水, 濕漉漉的, 眼巴巴地望着藺淮之。
往日，溫嘉寧哪怕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或是坐在那裏, 不言不動時, 都有着天然的, 誘人十足的風情。
這會兒, 她紅唇微綻, 唇瓣濕潤而飽滿，像是待人采撷的玫瑰，更是令人欲罷不能。
藺淮之喉結微咽，拇指指腹在她柔嫩的唇角輕輕一揉。
溫嘉寧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不知是因為忍耐太久，還是她本身就敏.感，像一株含羞草似的，仿佛碰都不經碰。
藺淮之收回手指。
溫嘉寧還是剩有一絲理智的。
畢竟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誰，甚至還能注意到他的表情，察覺到他顯露出來的情緒。
與頭腦混亂的她相比，藺淮之看起來是那樣鎮定和冷靜。
而她呢，因為藥物影響，仿佛萬蟻噬心，熱遍全身，癢入骨髓，讓人想發瘋，想放縱。
溫嘉寧眼裏水汽氤氲，她又難受，又委屈。盡管知道這煎熬并不是藺淮之給的，可她看着他無動于衷的樣子，卻只覺得委屈。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想要一個男人對自己毫不掩飾地渴望、甚至貪婪，毫無保留地給予、或是索取。
可眼前這個男人，他偏偏不。
“我只是不希望你後悔。”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他們能以更好的方式開始。
藺淮之擡手拭去溫嘉寧臉頰上的淚水，眼神深幽，在夜裏黯淡的燈光下，靜靜地凝視她。
他的聲音很平穩，仿佛沒有一絲感情。
溫嘉寧垂下眼睫，一顆晶瑩的淚珠又從濃密的睫毛上墜落，帶着滾燙的溫度，砸在藺淮之的手背上。
她哪裏有說後悔？
她明明都已經開口求他了啊。
溫嘉寧紅嫩的唇輕抿着，擡起水汪汪濕漉漉的眼望着藺淮之，表情看起來像是委屈，又像是哀怨。
漂亮的瞳仁上，清晰地倒映着眼前男人清俊的面容，仿佛滿心滿眼都是他。
沒有人能拒絕得了這樣的溫嘉寧，藺淮之也不例外。他修長又寬大的手掌輕輕搭上了溫嘉寧的後腦勺，将她按入自己懷裏……
“關、關燈。”
“嗯。”
藺淮之與溫嘉寧的第一次，并不放縱，甚至極盡溫柔。不過倆人身高相差懸殊，不匹配的不只是體型，哪怕有藥物的助興，溫嘉寧依舊哭得很厲害。後來昏昏沉沉筋疲力盡地睡過去時，眼角邊還挂着淚珠。
藺淮之起身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時打開床頭光線不那麽明亮灼眼的壁燈。
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溫嘉寧的睡顏。
溫嘉寧側着臉，烏黑的頭發散在臉側，襯着她白嫩的面頰、裸露的白皙肩頭，像是擁着一堆雪。
而那雪堆裏唯一的豔色便更加惹眼。
溫嘉寧的唇很漂亮，顏色嫣紅，唇形飽滿，很誘人，似乎還帶着熟透的果子的芳香，吮一口便是滿嘴的清甜。
但藺淮之還沒嘗過。
他甚至沒有多看，只瞥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伸手将沾在她鼻尖的一縷發絲抹開。
溫嘉寧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又放松，繼續睡得深沉。
她看起來累極了，睡得也香極了，所以之前藺淮之不忍心去打擾她，沒帶她去浴室清理，任由她睡着。
藺淮之垂眸盯着溫嘉寧看了許久，擡手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痕。觸手的肌膚柔嫩細滑，像是過去幾個小時裏他深切感受到的一樣。
藺淮之迅速收回手，将她的被子又往上扯了一點，蓋得嚴嚴實實。
他又去洗了個澡，然後穿着浴袍站在窗邊，俯瞰着黎明前的城市。
清隽的面容平靜如常，只略帶了一點深沉，黑眸映着城市稀稀落落的燈光，不知在想些什麽。
次日，溫嘉寧醒過來的時候，發了好一會兒呆，等到記憶回籠，昨夜的畫面如浮光掠影般地閃過，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溫嘉寧迅速起床，手酸腳軟地去浴室洗了澡，穿好衣物，打理好自己。
這是個酒店的套房，帶有客廳。她從卧室走出來時，才發現藺淮之正坐在客廳沙發上。
聽見動靜，藺淮之擡頭望過來。
兩人視線在空中一撞，溫嘉寧看着藺淮之清黑的眼睛，想起兩人之間發生的事，心頭又是一陣狂跳，連忙轉開了視線。
原本只是形婚，兩個并非親密關系卻因為意外而做了親密之事的人，并不會因此而覺得親昵，反而顯得更加不自在。溫嘉寧簡直不知該如何面對藺淮之。
藺淮之倒是神色自若，語氣溫和自然，“睡好了？”
溫嘉寧垂着腦袋，眼睛盯着地面：“嗯。”
藺淮之又道：“餓了吧？酒店一樓有自助餐廳，去吃點東西。”
溫嘉寧說：“好。”
她像一只牽線木偶，垂着腦袋跟着藺淮之往餐廳走。
不過因為身體不适，溫嘉寧走得很慢。
藺淮之身高腿長，往日裏溫嘉寧都不太能跟得上他的步伐，這會兒按理說是更不可能跟他并肩而行的。
可大概是刻意的，藺淮之走得比溫嘉寧還慢。
溫嘉寧心思敏銳，自然察覺到藺淮之是在遷就她。
其實如果他們關系足夠親密，藺淮之大概會直接抱着她走。
但他們之間畢竟不是真的夫妻，所以，目前這樣，應該是藺淮之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體貼了。
兩人走進電梯時，電梯裏沒有其他人。
他們在頂樓，去一樓有一段距離。
凝滞的空氣裏，溫嘉寧終于忍不住小聲開口：“藺先生，昨晚……”
見藺淮之目光平淡地看過來，她連忙道：“——您放心，我不會賴着您的，我還要謝謝您幫我解了困……”
溫嘉寧曾經在疼痛裏清醒過一陣子，那一瞬她看到藺淮之的表情，即使在那種時候，他似乎也很冷靜，絲毫沒有失态，只有眼睛，大概因為是夜裏的原因，顯得無比暗沉。
後來可能是被溫嘉寧怔怔地盯了太久，藺淮之直接伸出一只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然後，除了必要的接觸外，他好像沒有額外碰過她任何地方。
整場下來，溫嘉寧除了某處過度擴納帶來的不适，以及腰部兩側有大片淤青……其他地方簡直完好無損。
如果溫嘉寧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藺淮之甚至都沒有親過她，之後也沒有多餘的溫存。
溫嘉寧想，藺淮之可能是根本就沒動情。
也對，他們之間，本來就只是形婚，又不是戀人，哪裏來的感情？
她讓他幫她，他就真的只是在幫她而已。
雖然有些失落，但溫嘉寧也看得開，反正都已經是已婚身份了，是不是清白身，也沒多大區別。而且，第一次……是跟一個不讨厭的，長得好，性格也好的男人，她不覺得吃虧。
藺淮之沒說話，靜靜地看了溫嘉寧半晌，直看得她不自在地轉開了目光，他才緩緩道：“你覺得怎樣好，按你說的來就行。”
溫嘉寧松了口氣，有些釋懷，至于心底深處隐隐的失落感，被她刻意壓下去，直接忽略了。
兩人去餐廳沉默地吃完東西，誰也沒有再說話。
回房間拿了東西上車準備回家，坐進車裏時，藺淮之看着垂着腦袋系安全帶的溫嘉寧，問她：“有沒有傷到哪裏？如果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溫嘉寧系好安全帶擡頭，聞言先是茫然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頓時面紅耳赤。又匆匆低下頭，聲音比蚊子還小：“沒、沒有。沒事……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看醫生……”
藺淮之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端詳她的神色。
不過最終他點點頭，轉過身，啓動車子。
溫嘉寧又松了口氣。
對于這場意外，她只希望彼此都能當做無事發生，再也不要提起，徒增尴尬。
藺淮之這樣平靜的态度，是讓她最自在的。
因為還有兩天假期，回到藺宅後，溫嘉寧就躺下休息了。午飯是吳媽端上來的，應該是藺淮之的吩咐。
吳媽以為溫嘉寧不舒服，端了飯菜擺放好，讓溫嘉寧來吃的時候，還提醒她：“太太如果不舒服，可以讓家庭醫生過來看看，開點藥吃吃。”
被某個字眼戳到了，溫嘉寧猛然一震。
藥！
她忽然想起來，可能是因為尺寸不合适，昨晚她聽到藺淮之似乎低聲說了一句，套子破了。
溫嘉寧心裏一驚，飯菜吃了沒幾口，就坐立不安。
下午的時候，她讓司機送她出去了一趟，自己去藥店買了緊急避孕藥服用了。
看到在72小時以內有效，溫嘉寧的心才放下了一大半。但還是有一點點擔心。
因為網上查到這種藥越早吃效果越好，相反，拖久了，就有一定的幾率……
接下來的幾日，溫嘉寧是在惶惶然中度過的。
大概也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長久跟藺淮之面對，她甚至都很少從書房出來，幾乎都沒跟他碰面。
手機裏有馮書蘭發來的長長的信息，說自己家裏遇到困難，急需用錢所以才出賣了溫嘉寧，不斷給溫嘉寧道歉……
溫嘉寧瞥了一眼，直接将她拉黑了。沒有BJ，已經是她對馮書蘭最大的寬容與仁至義盡了。
溫嘉寧心情很糟糕，剩下的假期，甚至都不理會許夏月和沈岩，只一個人獨自沉浸在游戲裏，仿佛這樣才能麻痹自己，不再去想其他的。
溫嘉寧渾渾噩噩地過完了假期，然後開始上班。
藺淮之依舊如往常一樣接送她上下班，兩人好像回到了從前，但到底相處起來不如往日自然。
而陳錦瑜就是在這個微妙時期的某個中午休息時間找到溫嘉寧的。
她應該是有調查過溫嘉寧，所以很準确地找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溫嘉寧跟陳錦瑜在餐廳的一個小包間裏坐下。
陳錦瑜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她比溫嘉寧高，坐着上身也比溫嘉寧長。目光就那樣居高臨下，輕蔑地俯視而來。
“我知道你跟淮之是假結婚。”
溫嘉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面色淡定，細白的手指卻在玻璃杯上壓下了淺淺的指痕。
她跟藺淮之協議結婚，除了許夏月外，就再無人知曉。
可現在，陳錦瑜竟然知道了。
陳錦瑜見溫嘉寧沉默，面上帶着喜悅與不屑：“我不管淮之是因為什麽原因找你的，但我勸你不要妄想。”
溫嘉寧慢慢放下水杯，擡眼看她，淡聲道：“我怎麽做，怎麽想，是我的事情。至于你，若是還惦記他，應該是去找他，而不是來找我。”
“我自然會找他，我也找過他……”被溫嘉寧的話堵回來，陳錦瑜絲毫不受影響，“我承認我和他之間出了一些問題，但遲早會修複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畢竟我和他二十幾年的交情與感情，不是旁人幾個月能比的。”
溫嘉寧微微一哂。
她和藺淮之之間，可不就是才僅僅幾個月而已嗎？
确實沒什麽深厚的感情。
更不可能跟人家青梅竹馬比。
溫嘉寧自嘲一笑的樣子，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玻璃窗外的日光映在她的臉上，甚至能看得清她臉上細細的絨毛。
陳錦瑜不緊不慢地打量溫嘉寧。
年輕、漂亮、性感。
這些無可否認。
但這又如何，陳錦瑜笑得自信：“你可能因為美貌得到過很多利益，但是淮之跟你過往遇到的那些男人不一樣。要不然，他也不會放着你這樣的大美人，從不碰你。”
溫嘉寧對于陳錦瑜的話本來全都無所謂，并沒打算放在心上。
她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也懶得跟陳錦瑜去争。
可陳錦瑜這些話，确實是戳到她的痛處了。
她從來沒有因為外表得到過什麽益處，反而招惹了太多麻煩。
而藺淮之确實，如果不是那一次她求他幫忙，他根本也不可能碰她。自那晚以後，藺淮之對她也再沒有其他親密的舉動。
溫嘉寧想起那晚那個時刻依舊冷靜理智的藺淮之，心頭第一次湧上一絲澀然。
她其實沒有自己想得那麽灑脫。
她其實很在意他的态度，他的情緒，他的想法。
她甚至害怕……害怕再繼續這樣合作下去，日日相處下去，自己會再也抽不開身，收不回心。
況且，還有另外一件令她更害怕擔憂的事情……
陳錦瑜是帶着勝利的笑容離開的。
而溫嘉寧低着頭回到舞蹈中心。
晚上藺淮之來接溫嘉寧的時候，溫嘉寧甚至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買輛車，然後練練車，以後自己開車上下班。
她在網上搜索各種車輛信息的時候，也沒避諱藺淮之。
等紅綠燈的間隙裏，藺淮之瞥過來一眼，視線落在溫嘉寧的手機屏幕上，凝住不動。
不過他什麽都沒說，只靜靜地看着溫嘉寧手機的界面。
他明顯懂她的意思，但是不說不問，反而讓溫嘉寧不自在。
溫嘉寧按滅手機，轉頭看向藺淮之，盡量讓自己神情看起來比較自然。“藺先生，老太太最近身體怎麽樣啊？”
她也是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初跟藺淮之簽協議的時候，并沒有設定期限。
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老太太身體穩定了，康健了，她也就沒什麽存在的必要了，協議才有可能終結。
藺淮之的目光從溫嘉寧的手機屏幕移到她的臉上。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道：“老太太最近身體不錯，還能出去旅游了。”
“那……”溫嘉寧正欲開口。
這時，綠燈亮了，藺淮之收回視線，繼續專注開車。
溫嘉寧的話語頓時堵在了喉嚨裏，不上不下。
回藺宅的路上，藺淮之再也沒有朝溫嘉寧這邊偏過頭，車內氣壓似乎也有些低，不是什麽好時機，導致溫嘉寧後面的話也再沒機會說出口。
回到藺宅，車子駛入車庫。
藺淮之停好車，照例轉到溫嘉寧這邊，打算給她開門。
但溫嘉寧已經自己解開安全帶推開門出來了。
海城這幾天氣溫比較高，溫嘉寧穿的是針織衫和短外套，下面配的淺色半身裙。
藺淮之原本沉靜的神色，在不經意地瞥見溫嘉寧裙子後面時，臉色都變了，甚至連一向四平八穩的聲音都變了調：
“溫嘉寧！”
溫嘉寧被他罕見憂懼的神情驚到，不由自主地順着他的視線，訝異地扭頭過去，看到自己裙子上的血時，她頓時吓得手足無措。
這些日子的擔憂，那些害怕的情緒，各種胡思亂想一下子走馬燈似的蜂擁而至。
溫嘉寧頭暈目眩，整個人頓時脫力，全身發軟地往下倒。
藺淮之立即上前将她一把接住，摟入懷中。
“別怕，別怕……不會有事的。”向來鎮定冷靜的男人，此刻連聲音都是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