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安 我想娶你
回去的路上江顯一直在回憶裴月神把箱子給他的那一天。
那時候快要入冬, 秋末的風分外蕭瑟,她穿得單薄,面容蒼白的用雙手抱着箱子, 最後一次鄭重其事的把東西交給他。
她離開的時候沒留下一句話,眼神也很平靜,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那麽平靜。
跌落雲端的裴月神變成一個平凡人,江顯沉浸在沒有她的世界逍遙快活,從來沒有了解過裴家的破産給她帶去了什麽。
她的離開本就是他蓄謀已久, 因為他厭煩了裴月神的存在,江顯從未愛過他,也從沒有對裴月神産生過一絲絲的感恩,可是這一刻, 他回憶起那天她送還箱子給他那天的情景, 竟覺得心在隐隐的發痛。
是了,她平靜的眼神下也有對他的舍不得和放心不下。
真是蠢, 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居然還放心不下他。
“開快點。”
司機默默踩油門。
江顯覺得不夠, 嗓音嘶啞:“再快!”
他迫切的想知道裏面有什麽,總覺得裏面有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或許裏面就有可以解開他心事的答案。
司機奉獻了從業以來的最快車速安全将江顯送到家, 江顯下車迅速進屋,可當打開門面對偌大的空屋子,看着單一空洞的別墅陳設,他突然覺得有些窒息, 也想不起來那箱子已經被他放到哪裏去了。
司機原本是要離開的,沒想到老板會讓他進屋。
司機“啊?”了一聲,可看到江顯冷郁的神色, 他立即點點頭。
司機磨蹭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進屋,然後看到他們平時很注重形象的江總正在翻箱倒櫃。
“找!找一個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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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司機看着被他翻亂的東西,倒是看到地上有幾個箱子,似乎并不是他要找的,司機試探的問:“請問江總,是個什麽樣的箱子?”
江顯身體微微頓住,什麽樣的箱子?
他早就忘了啊。
江顯想起裴月神發給他的圖片,拿出來給司機看:“照着這個模樣找。”
司機點了點頭,他也不敢私自去亂翻,只敢跟在江顯身後找,兩個小時過去依然毫不所獲,江顯也越來越控制不住如焚般的焦急。
“一定要找到。”
“如果找不到,你就別幹了!”
什麽?
司機傻了。
也不管翻他家禮不禮貌,迅速去江顯沒有找過的地方仔細找,他可不想丢工作啊。
大概是黃昏的時候,倆人不吃不喝找了幾個小時,終于在江顯不起眼的貨架最角落的地方找到。
司機看到後無比驚喜:“江總,您快來看看是這個嗎?”
江顯很快走過來,箱子外面已經蓋上一層厚厚的灰塵,明明他閑置在這裏才半年,怎麽就已經積了這麽多灰塵?
因為有灰塵的掩蓋,箱子早就失去剛送到他手裏時的光澤和漂亮。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個箱子就像江顯對裴月神的感情,他總是習慣性的忽略她,無視她,終有一天她改變了模樣,他覺得她陌生的同時也覺得新奇。
在一輪一輪的接近失敗後,他雖然不願意承認,可很明白自己的內心已經改變,于是他想再找回當初的感覺,但忘記任何事物和人都不會在原地等他。
今天找到的箱子就像現在的裴月神,裏面很漂亮,但是不知不覺間已經蒙上灰塵,她不再是那麽單純,她已經變得很複雜。
“你出去。”江顯靜靜的盯着那只箱子,對司機說道。
司機能感覺出來他心情并不好,大約是在生氣找個箱子都要這麽久吧,畢竟江顯從來沒有這麽耐心過,司機不想觸黴頭,趕緊松口氣的離開,他不用被炒鱿魚了。
司機離開後只剩江顯,箱子靜靜呆在角落,他也靜靜看着它。
他甚至都記不得當初是怎麽把這個箱子放這裏來的,如果不是裴月神提起,他會就此忘記,直到永遠。
他有些緊張,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麽靠近,反複的吸氣又呼氣,才朝那只箱子走過去。
他蹲在箱子面前,用手擦去上面的灰塵,看着掌心裏黑色的灰,江顯微怔了怔,他其實有些潔癖,可是現在竟然忘記了是嗎?
江顯抱起箱子走到客廳,客廳已經被他翻得很亂,不過他不在意,目光和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上這只箱子上面。
箱子不算重,但又不是很輕。
他用帕子把箱子擦幹淨,也把手擦幹淨,然後慢慢将它打開。
裏面裝的東西并不貴重,相反有些奇怪,有帶血的紗布,有一朵皺巴巴的紙玫瑰,有一張獎狀,有針腳整齊漂亮的手織毛衣,還有一部手機。
除了他看到的這些東西,下面還有很多,每一樣都整理得非常整齊,隐約還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江顯拿起那塊帶血的紗布,看到紗布上娟秀溫柔的字體。
“江顯,不要再受傷了啊。”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麽。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就正在被圈子裏的富家子弟欺淩。
是裴月神救了他,趕走欺負他的人,并且親自為他包紮。
那時候的小姑娘真是單純極了,看到他的傷口竟擔心得落淚,邊痛罵那群人下手太狠,邊責怪他為什麽不還手。
呵,還手?
作為一個不被看重的私生子,他想要在這個圈子站穩腳跟,有多少委屈得隐忍,有多少事是身不由己,他能還手嗎?他敢還手嗎?
這樣象牙塔裏的小公主又怎麽懂得他的人間疾苦,她根本什麽都不懂!
他看着她那樣美好的樣子,心裏控制不住的嫉妒,為什麽人生來就要分三六九等呢,他是私生子,可這是他想選擇的嗎?
不,這只是他為了生存而不得不選擇的一條路。
她才不懂,她一點不懂。
那時的裴月神并不知道這個小少年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從一開始,他就看準了她這只羔羊。
她用紗布輕輕的為他纏繞包裹着傷口,她輕輕呼着氣吹他的傷口,試圖用這種笨拙的方式緩解他的疼痛,她甚至胡亂的講着笑話想分散他的注意,想讓他不那麽傷心。
江顯知道她是圈內大多數富家子弟都高攀不上的裴家獨生女,他想,如果這樣的人站在自己這邊,那麽以後的路會不會好走一點呢?
他由此萌生利用她的心,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今天,江顯再次看到這塊紗布,心是從未有過的堵悶。
原來一晃已經這麽多年了啊。
她似乎,真的為他付出了許多。
江顯看到那朵皺巴巴的折紙玫瑰,花瓣上依舊寫着娟秀漂亮的字。
“我看到她們都送你這種花,可是我折得不漂亮,你不要嫌棄,這已經是我折得最漂亮的一朵了。”
長大一些的江顯變得俊雅不凡,處處都透着上流社會富家公子的矜貴和氣派,大家漸漸忘記他不好的出身,學校裏同齡的女同學都暗戀他。
那時候很流行送千紙鶴或者紙玫瑰送給心愛的人,裴月神看江顯收過一些,她心裏不是滋味,可是她很乖的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偷偷的跟別人請教。
大概人真的有不擅長的領域,她學習很好,人很乖很讨人喜歡,可是在這方面就是做不好,她曾經懊惱得哭泣,家裏的女傭心疼她,曾旁敲側擊的告訴過她江顯似乎并不在意她,裴月神那時候滿心滿眼都是江顯,哪裏能容忍別人說他不好,還因此斥責女傭。
江顯手指輕輕轉着這朵花,她心思巧,還在上面噴上玫瑰香水,聞起來像真的。
他忍不住想,她當然又是怎樣笨拙的想讨他歡心呢?
說起來,裴月神的确是這個世上最用心對他的人。
他看着這朵花,忽然産生一種疑惑,他為什麽會這麽對她?
如果……如果當初換種方式和她相處,是否現在在她身邊的人還是他?是否她還是那個滿眼都是他的姑娘?
因為這個想法,江顯自嘲的笑了笑,看到那張獎狀,上面寫着:“送給最佳男友江顯。”
是一張最佳男友的獎狀,可是他從沒有對任何人承認過和她交往,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張,他沒有确認,也沒有反駁,她就這麽可憐的沉浸在自己雀躍的世界。
江顯曾經無數次看不起她的自作多情,可是今天,看着這張獎狀上認認真真寫下的字,他手指略微有些抖動的撫摸過去。
是假的吧,他眼角竟然都有些濕潤,心疼得無比尖銳淩厲,像要将他生生淩遲。
江顯忽然翻過這項獎狀蓋住,呼吸沉重而沉悶,怎麽會這樣呢?他明明不喜歡她的,為什麽會在這一刻産生心疼和後悔的情緒?
這就是她的答案嗎?
不,不是他想看的。
他不覺得這是答案,更覺得這是裴月神想要折磨他的手段。
江顯遠離箱子去抽煙,他情緒亂糟糟的,抽煙抽得又急又快,等抽完幾支煙,他卻又重新坐回箱子面前。
這次他看到了那部手機。
江顯把手機拿在手上端詳,嘴裏咬着的煙灰快要斷,就快落在手機屏幕,江顯立即拿開煙摁滅,這才摁亮手機。
手機沒有任何密碼,也沒有多餘的軟件,只有一個音頻。
江顯點開。
剛開始是沙沙聲,後面響起裴月神溫柔的聲音。
“江顯,你在聽嗎?”
嗯,在聽。
“沒想到最後回以這種方式跟你告別。”
“如你所知,裴家破産了,我不再是裴家大小姐,已經不能再幫你什麽了。”
“剛認識你的時候,我曾經想過平凡人的生活到底是怎樣的,因為那是你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我一直都很向往,但我害羞,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也知道你不會喜歡聽這種話,所以我從來沒有提過。”
“江顯,你會替我難過嗎?你知道這件事後會不會覺得遺憾或者可惜?我終究是太膽小,連親自問問你都不敢。”
“江顯,如果你替我難過,我會很開心,也希望你不要難過。我爸爸常說人生沒有永遠的一帆風順,上帝是很公平的,我已經順遂了這麽多年,也應該去過過苦日子,也許也不是苦日子,只要爸爸媽媽在我身邊,只要你和我在同一個世界,我便覺得生活是有希望的。”
“江顯,我現在的心情很平靜,沒有太難過,我将會去你曾經生活的世界,你能熬過來,我也可以的。”
“還有,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抱歉曾經給你帶去很多困擾吧,我總是很執拗的想要再等等,再努力一點,也許這樣,總會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現在我當然知道,你依舊不喜歡我,你別擔心,我不會怪你,我喜歡你本就是我自己的事。希望你以後過得好,也希望我以後在平凡之處能欣欣向上,不負曾經的遇見。”
“江顯,再見了。”
“以後我不會再去見你,也不希望你不來看我,我們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會祝福你,為你祈禱。”
她的聲音從始至終都是那麽溫柔,像是歷經千帆後的平靜灑脫,和他印象裏喜歡哭,喜歡撒嬌的小姑娘不一樣,她一夜之間長大了。
江顯低低的發笑。
傻,真傻。
他根本從來沒有擔心過她,根本沒有遺憾過什麽,也從來不想去看她,直到最後,裴月神都還是這麽傻!
江顯笑得有些瘋狂,竭力想用笑壓制心口的疼,他用力捂住心髒的地方,憤怒得想将它從肉.體裏撕碎掏出來踩在地上。
為什麽要疼?為什麽!
他并不是這麽窩囊的人,并不是因為聽到她的聲音才這樣。
可是他又忍不住的想,裴月神會不會有過這樣的期待,期待着把箱子給他後,他會打開看看,會聽到這段話,會去看看她?
雖然她嘴上說着不希望他去,可是她總是說反話,她一定很希望他去的,對吧?
可是他沒有。
他又問自己,如果當初就聽到,他會去嗎?他會像這樣現在這樣,心疼嗎?
是,江顯不想承認自己正在心疼,不想承認自己開始在乎裴月神,卻頭一次無法控制的想她,甚至想立即就見到她。
箱子裏還放着一件毛衣,是黑色的,上面有張紙條,文字沉靜的敘述着:“這件毛衣是我親手織來送給你的,原本想親自看你穿上,但現在看來應該是等不到了,希望你會喜歡。”
江顯的手輕輕撫過毛衣,它應該花費裴月神很多精力和時間吧,因為每個針腳都是那麽漂亮。
她送的最後一件禮物就是這個箱子,包含她從十多歲到二十歲的全部心事,對他的愛意,溫柔,偏愛。
江顯從前并不想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可是今晚他卻像個瘾君子,想不斷的看下去,想跟着這些被她收藏起來的物品回憶他們的曾經。
江顯發覺他并沒有全部忘記,相反的,和裴月神發生過的每一件事都被他深深刻在腦海裏,到最後他甚至看到那些東西就能想起相應的回憶。
是否,裴月神也一直是在他心裏,只不過藏得太深太深,他才根本沒有發覺?
江顯整夜沒有入睡,前半夜看完箱子裏所有的東西後他獨自坐在冷寂的房間,沉默抽完一包煙,一根接一根,想的都是裴月神的臉。
她曾對他笑魇如花,曾小心翼翼讨好,最後都變成現在的冷靜淡漠。
後半夜,他開始想很多事。
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怪錯了人,他究竟為什麽會怪裴月神呢?就因為她過得比自己好,就因為她享受的東西是他沒有享受過的?
可是應該怪她嗎?不應該的啊。
他過得不好是自己的問題,他出身不好也不是裴月神造成的,他不得父母歡心也跟她沒有任何關系,那麽他當初為什麽見了鬼的要把一切錯誤都推在她身上?
這是江顯頭一次意識到,他或許真的做錯了什麽。
他不喜歡裴月神現在對他冷漠的樣子,不喜歡她對待自己的方式,他想讓她像從前一樣對他笑,只對他笑。
江顯重新看向她在車上時給自己發來的信息,漸漸有些出神。
是否這是她引導他來尋找的答案?是否這是她給的機會?是否她心裏還愛着他,只是在借由這種方式告訴他?
想了一整夜,江顯幾乎可以确定他想要回到從前的狀态,也想要挽回裴月神的心。
**
機關算盡的江顯并不知道,他在為裴月神傷懷的這一夜,她其實正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
梁戎知道了她接下來的計劃,他沒有回偵探社,讓大吉大利攔住故從安和任韬,他有些話要找她說清楚。
可是他低估了自己,他以為自己可以冷靜,可是在面對裴月神似笑非笑的臉時,他隐忍着怒氣将她摁在牆上,卻又怕弄疼她,手掌墊在她後腦。
她和江顯之間她是輸家,他和裴月神之間,他又何嘗不是輸家?
屋裏只開了一盞燈,因為養在院子裏的花已經開,家裏也搬進來幾盆漂亮的花,在清冷光線下放肆的綻放着美麗。
“別這麽做。”他聲低而沙啞。
裴月神聽出他嗓音裏的隐忍,憤怒,擔憂,嫉妒。
有太多太多的情緒。
裴月神笑了笑,想說話,梁戎卻打斷她:“從一開始你就決定這樣做了吧,我是你利用的對象嗎?”
“是啊。”她甜甜的笑。
她一開始的确是這樣想過,只要能讓江顯痛苦,她不惜做任何事。
剛開始見到梁戎,剛開始得到他的照顧時裴月神就想過,要不要利用他引起江顯注意呢?
可是她很快放棄這個想法,她或許是有意引誘他,可是後面并沒有想利用他的心思,如果真的利用了,她又和江顯有什麽分別?
但梁戎既然這麽說,她不想辯解,就讓他這麽誤解好了,她現在沒空應對他。
梁戎離她很近,立體而分明的五官很讓人有壓迫感,特別是這個人氣息有些沉冷的時候,那雙深沉凝視她的眼睛讓裴月神略有些閃躲,可就是這個瞬間,梁戎迅速抱住她:“對不起,剛才誤會你了。”
裴月神有些驚訝:“你……”
他居然可以如此迅速的洞悉她的情緒。
“聽月,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我知道,其實就算你有這麽做過,我又能怎麽樣?”
他輕柔的撫着她頭發,像安撫一個受驚的小孩:“我知道自己沒立場約束你,但我要你知道我很在乎你,極其在乎,雖然接下來的事我接受不了,但我知道這對你很重要,所以我會幫你。”
他是多麽聰明的人啊,當然能想到裴月神想用套路玩耍江顯,既然是套路,她自己就是其中一環。
一開始她對她極盡冷漠,讓江顯在她這裏讨不到一點好處,他對她的每一次示好和主動都得到她毫不掩飾的譏諷。
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對他百依百順,甚至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但是在今天,她卻突然對他态度緩和,江顯會驚訝,會不習慣,甚至會受寵若驚。
梁戎猜測今天江顯之所以那麽迅速的離開,一定是裴月神給了他某種暗示,等江顯看到那種暗示,就會陷入裴月神還喜歡他的固執中,裴月神也會順從他這個猜測,在接下來這段時間裏時不時給他點甜頭。
梁戎縱然知道這是假的,但也不妨礙他嫉妒。
“聽好。”
“接下來不準讓他牽你手,不準讓他碰你,這是我的底線。”
裴月神仰頭看着他輕笑,迷離的光線下她面容漫倦絕麗,聲音懶懶的問:“我們什麽關系?你為什麽管我?”
她就像挑釁的小野貓,有點嘲諷,有點漫不經心的不悅。
她看到梁戎深沉的眼睛裏清楚映着自己嚣張的樣子。
男人忽然低頭淡淡笑了笑。
他逼近而來,空氣分外逼仄。
梁戎握住她手指,有些粗厲的手指緩慢撫摸她肌膚,然後停留在她無名指上,裴月神低頭,看到他拿出暗紅色的絲絨盒子。
他單手打開,裴月神看到裏面熠熠生輝的鑽戒。
“我不知道你給江顯設置了怎樣的關卡,也不知道你會給他什麽答案,但這是我的答案。”
“裴聽月,我想娶你,想給你一個家。”
她的家早就沒有,在她父母去世那天,她就已經成為一個漂泊無依無靠的人,可是上天注定太多事,在那天她失去所有,卻也是在那天重逢梁戎。
她沒想到,她在對他用盡所有任性,在她選擇接近江顯的時候,他跟她求婚。
“你太傻。”裴月神連忙側過頭不再去看,很想在這一刻落荒而逃,可是她推不開他,總覺得今後也再沒有任何力氣能推開他了。
梁戎掌心貼在她偏頭的側臉,将她的臉輕輕挪正,她眼尾的淚毫無預兆的滾到他手背上,梁戎心猛地痙攣一瞬,連忙低頭去吻她眼睛。
“別哭,我會愛你,會照顧你,你不是一個人。”
“哪怕我還不愛你?”她嗓音啞啞的,眼神被水霧朦胧,手不自覺握住他衣服,有些委屈,有些期待的問。
梁戎笑:“嗯,哪怕你還不愛我。”
其實這個答案已經夠了,她說的是“還”,也就是說以後可能會愛他也說不定,就算一輩子不愛也沒那麽重要,他會給她永久的偏愛和疼惜,把她失去的都補回來。
裴月神哭聲越來越響,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孩終于得到一顆屬于自己的糖。
梁戎不說話,沉默但溫柔的為她擦淚。
“還沒說願不願意。”
裴月神嗓音軟:“我考慮下。”
求婚可不能太輕易就答應。
“我還沒有原諒你。”
“嗯。”他笑。
“笑什麽?”她生氣,卻又不是那麽氣,隐約有點害羞。
梁戎把她抱起來,裴月神驚訝的連忙摟住他脖子,臉上的淚都忘了落,堪堪地停在眼睛尾巴上,楚楚可憐得很漂亮。
他試探着靠近,裴月神沒躲,于是他炙熱滾燙的唇很輕地落在她眼睛旁邊。
“我會慢慢哄你,別擔心。”
裴月神看着他想,有什麽不能釋懷的呢?她已經在梁戎這裏得到太多,難道就因為他慌不擇言的謊話,她就要推開他,推開這份本屬于自己的幸福?
他的退縮和自卑是因為她,他的前進和努力是因為她,他已經是這樣勇敢而強大的人,她沒有理由拒絕的啊。
裴月神對他笑了笑,偏頭靠在他肩上,梁戎抱她進房間,想把她放床上休息,裴月神卻抱着他不放,梁戎挑眉,索性就這樣圈着她哄她睡覺。
她快睡着的時候,夢呓着說:“其實,有你這樣的哥哥也很好。”
梁戎輕聲的一笑,懶散地輕刮她鼻尖。
嗯,他以後會做她的哥哥,也會做她愛人,只要她需要,他可以做任何人。
**
早晨裴月神醒來的第一眼是看到梁戎,他還是和從前那樣紳士禮貌,守她一整夜什麽也沒做,看她醒來就把她抱起來,蹲她面前給她穿鞋。
“做好早飯了,去吃。”
“你做的嗎?”她歪頭笑着問。
梁戎笑說:“不是,今天來不及,但我會學。”
梁戎陪她吃完早餐後,門鈴響了,她從貓眼看到外面是江顯,回頭沖梁戎揮手示意他去躲起來。
梁戎懶散散的靠着椅背,沉着眼凝視她。
裴月神用眼神示弱,他低頭喝口酒,起身朝她走過來。
男人筆挺的現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她一眼後捏住她下巴擡起來,忽然低頭吻住她雙唇。
他嘴裏有烈性的酒味,如他的吻一般炙熱得可以燎原。
這攻陷防不勝防,熱烈洶湧。
梁戎吮着她的舌頭和下唇,用力到裴月神忍不住伸手去推。
可他放不開,也不想放,
裴月神輕扯着他衣服示弱撒嬌,梁戎控制着力道咬了咬她唇才放開,他低頭看她,裴月神眼裏有那麽點淚光,沖他癟着嘴有點委屈。
梁戎心情好了點,又吻她額頭,在裴月神催促的眼神下慢悠悠的去裏屋抽煙。
他明明才是那個正室,卻像個奸夫似的。
真是操了。
屋外的江顯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猜想得究竟對不對,可在裴月神給自己開門後,他看到她眼裏隐約的淚光時幾乎可以萬般确認,她心裏是有他的。
他不安的心忽然落地,甚至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然而他卻不知道,她的眼淚是因為剛才在門後面被另一個男人吻得太激烈才導致。
她是動了情,不過不是因為他江顯。
但裴月神對他笑:“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