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集播出後,網上的水軍增多了
行開機儀式。
之前看劇本時,安駿随口問過一句,女主角是誰?
安寧流着冷汗呵呵直笑,誰來着,那個誰來着,糟糕,我給忘了。
安駿也沒當回事,繼續低頭看劇本。
《大清宮》拍定妝照時鄭娜和他不在一個時間段,算躲過去了,可今天的開機儀式,兩大主演必須到場,安寧無計可施了,只得給蘇棋打去電話。
結果蘇棋回答,在車上,馬上就到。
他也怕這小子脾氣一來在現場撂挑子,無奈只得帶傷上陣。
得知蘇棋要來,安駿臉上樂開了花,安寧給他一個白眼:那麽好嗎?
安駿笑得更燦爛了。
俗話說得好,樂極生悲,安駿的笑在見到鄭娜時戛然而止。
鄭娜的經紀人是景輝的許千,人稱“許三娘”是個精明、果敢的狠角色,在鄭娜剛轉到景輝時,她一改《家喻戶曉》中樹立的賢惠小媳婦的形象,把她定位成幹練女強人後推出市場,再加上緊接着的幾部大女主戲,讓鄭娜火得一發不可收拾。
鄭娜一頭利落的短發,身後跟着造型、服裝、助理等呼啦啦一群人,她客氣地跟劇組人員打招呼,目光對上安駿時,她點頭微笑,非常公式化。
到這時候再瞞不住,安寧如實交代了這部戲的女主便是鄭娜。
安駿的好心情全散了,脾氣倒是沒發,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發愣。
安寧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期望蘇棋能快點到,開機儀式眼看着就要開始,以這種精神狀态上場不是找挨罵嗎?
蘇棋到達場外,他現在的形象實在不适合見人,給安寧打了電話,把安駿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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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棋把拐杖放在一邊,坐在長椅上不停看表。
不一會,安駿臭着臉站到他面前,安寧指着手表,說了句十分鐘後便離開了。
安駿雙手插在口袋裏,像電線杆子一樣杵在那兒,搞得蘇棋非得仰頭看他,沒說兩句就煩了。
他拍拍旁邊椅子,命令道:“坐下。”
安駿一個口號一個動作,坐在他旁邊卻并不看他。
“怎麽了,你對鄭娜擔當女主角有意見?”
安駿搖搖頭。
“那麽,你對和她合作,沒有信心?”
安駿沒有回答。
蘇棋笑了,“安駿,記住了,你是個演員,也該拿出點演員的樣子吧!不管對手是誰,你只需要演好你的部分,賦予角色靈魂,讓觀衆被你角色的魅力吸引。其它的,都不要去想。”
“還記得你第一次試秦老的戲,你在臺上表演,道具倒了時所有人都看過去,只有你,只有你陷在劇情裏,陷在你的角色裏,不受半點影響。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演員該具備的專業精神。不管站在你面前的是鄭娜還是奇陌,是霍文還是我,更甚至孟澤,你都該保有這份素養,做到不被影響,專注劇情,專注角色。”
安駿眼神動了,蘇棋知道他聽進去了。
“抱歉,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不該瞞着你。可是,安駿,我不想你錯過這個機會。《大清宮》的劇本你也看了,是部很不錯的戲,對你,無論是戲路的拓寬還是将來的發展,都會有很好的影響。你相信我的眼光嗎?”
人都集中到發布會現場,相比之下,這兒清靜多了。
蘇棋擡手握住了他的手背,手指插*入他的掌心。
安駿所有的強硬都軟了,收起一身的刺,他擡起另一只手蓋在蘇棋的手背上。
“我相信你。”
蘇棋嘴角牽起笑,三月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臉上,安駿就那樣呆呆看着,好像,永遠也看不夠。
“好了,快回去吧!開機儀式馬上就開始了,你這個主角可不能缺席。”
安駿将他的手握得更緊,不想松開,“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蘇棋:“說。”
“你還有沒有,一點點喜歡她?”
安駿的眼裏閃着光,期待全寫在臉上,蘇棋感覺如果給他一個他不想要的答案,這家夥真有可能會當場哭出來。
蘇棋收起逗弄的心,搖搖頭,“沒有。”
安駿緊追不舍,“那你今天,為什麽要來?”
蘇棋:“嗯?”
安駿:“你傷還沒好,拄着拐杖也要來這裏,難道,不是因為她?”
蘇棋注視了他良久,在确定他不是在演戲,而是純粹的單細胞生物後,放棄地閉了閉眼,來一次深呼吸,随後,大掌猛拍向他的背。
“給我滾!”
安寧到底為什麽要給他打電話,是不是這小子指使的。他的擔心可真是多餘,這小子的自我調節能力,強着呢!
安駿站起來,四下看了看,趁着沒人彎腰在他額頭親了一下。
陽光把這個短暫的親吻曬得暖暖的,在安駿的唇間,在蘇棋的額頭,印下屬于他們的美好的印記。
在蘇棋發愣的功夫,他偷笑着跑遠了。
開機儀式現場來了很多記者,鄭娜和安駿站在一起,兩人面帶微笑,手上拿着香,誠心祈福。
主創人員表示,此次選擇安駿和鄭娜搭檔出演本劇的男女主角,是因為兩人的氣質和角色非常符合。有着電視劇一姐稱號的鄭娜身上的多變性和身為新人卻在“無人城”裏表現絕佳的安駿身上的可塑性碰撞在一起,産生的火花一定會為觀衆呈現最精彩的《大清宮》
已經到了現場,蘇棋又怎麽舍得不看一眼便走。
他戴上帽子,躲在人群後,遠遠地看着從鄭娜手裏接過話筒的安駿。
安駿臉上挂着得體的笑,漸漸走出呆萌人設的安駿,大方回答記者的提問。
對角色的期待,對自己的挑戰,對專業方面的研究……最後,他很感謝劇組能給他這樣一個機會,可以向前輩們多多學習,他還有許多不足,今後會更加努力,請大家拭目以待,一個不一樣的愛新覺羅胤祯即将上線。
記者手裏的相機聚焦在男孩年輕自信的臉龐上,一個為戲而生的安駿,終将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如果你是,我會立刻辭職,離開天星,離開這個圈子、這座城市,我只能讓你繼續恨我,世宇,到死的那一天,我都不會回頭----
蘇棋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出現場,臉上堆積着滿意的笑。
----我是安駿----
這是他給他的最終回答,從今天起,蘇棋選擇相信。
站在他身邊的安駿,将會與他并肩同行很長一段時間。他不能預測這條路上還有多少荊棘和坎坷,他只能肯定,他們會彼此扶持、一同克服。
等待光芒萬丈的那一天,迎得至高無上的榮耀。
屬于他和安駿的,那一天。
忍了一個月,蘇棋腿上的石膏終于拆了。
又悶了一個月,蘇棋感覺再不出來透透氣他真要悶出病來。幹脆打了車,拄着拐來到了祈東的小酒吧。
本想着巧遇四金剛他們,誰知卻和剛從洗手間出來的童展宣碰個正着。
“喲!形象也不要了,拄着拐也得出來,就這麽饑渴難耐啊!”
童展宣絕對是那種每次見到他,不損兩句會死星人的體質。
蘇棋不痛不癢,坐在老位置,點杯小酒,聽着音樂,享受他偷來的假期。
童展宣惦記着安駿這顆吃不到的青果子,想從蘇棋這裏套套情報。
比如:安駿喜歡什麽?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皆可。
蘇棋大言不慚地回了他四個字:他喜歡我。
童展宣恨得牙龈咬碎。
祈東對這兩人的鬥嘴習以為常,端着酒走過來問蘇棋晚飯吃了沒有,安駿還有多久能到?
一聽到“安駿”兩個字,童展宣的耳朵豎了起來。《大清宮》的拍攝地主要是橫店,自從安駿進組他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人了。這次回來估計是有什麽推不掉的活動。
蘇棋:“那邊剛結束上車了,半個多小時吧!”
祈東點點頭,讓他待會跟着安駿一塊過來吃點。
被冷落了的童少爺不樂意了,拍着桌子抗議,“喂喂,有你這麽厚此薄彼的嗎?我這也沒吃晚飯,怎麽不招呼我?”
祈東擡眼看看他,“厚此薄彼?童少爺,咱們熟嗎?”
童少爺:“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我來你這小店沒有十八,也有二十八次了,這還不熟?還要多熟!”
祈東苦笑,“想來就來吧,一碗面而已。”
結束了一天通告的安駿來到小酒吧找蘇棋,看到童展宣時一臉不快。
尤其在得知他要跟着一塊去祈東家時,這種不快更甚,牛肉面,又要多一個人分了。
童展宣第一次來到祈東的小家,看着牆上挂着的祈東和愛人的合照,頗有一番感慨。
大學時有一哥們,和童展宣家世相當,兩人也算臭味相投,提起名字蘇棋和祈東也聽過,只是不熟。
哥們大二時看上了他們院裏的一個助教,可勁地追,還真讓他追上了,也好了一段時間。哥們那時候陷得深,動不動在他們面前天荒地老、矢志不渝地惡心人,一輩子一輩子的說得多了,大夥真以為他們能長久。
後來,不還是分了。
☆、乞求
助教野心大着呢,一心想往上爬,和哪個高官的女兒認識了便勾搭人家,快結婚了才告訴那哥們,談分手。
哥們也鬧了一段時間,要死要活地,後來想開了,出國了,這麽多年一直單着。
所以啊……
童展宣總結了一下,他之所以不相信愛情,游戲人間,也是被哥們的事影響了。哪有說好的長久,生活,都是一點點磨出來的。
兩個男人,真能走到結婚那一步,挺不容易的。
蘇棋翻翻白眼,這人真會給娘胎裏帶的風流找理由。
祈東小家不大,倒也算溫馨,童展宣參觀完小家,才想起來晚飯的事。
祈東家的牛肉面,那就是招牌。童展宣吃過贊不絕口,承諾祈東要是有開店的打算,他保證投資。
一碗面沒吃完,祈東的愛人馬軍回來了。
馬東也是個好客的人,微笑打招呼,只是這招呼越打越納悶,這人,看着眼熟,在哪見過?
童展宣也有這種感覺,隐隐約約地,在哪見過呢?
祈東問起了安駿拍《大清宮》的事,和鄭娜合作,還順利嗎?
童展宣也是個八卦神,笑得不懷好意,看着一臉坦然的安駿。
“順利,挺好的。”
經過這兩年的打磨,鄭娜更加成熟,演技也越來越強。這部戲又是她拿手的大女主戲,她演得很順利。
開拍沒多久,兩人的對手戲還很少。
鄭娜也不是會和人打成一片的性子,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倒也沒有明星架子。助理小林是個會來事的,嘴甜心細,不時給劇組人員送個小點心,小禮品什麽的,在鄭娜因通告遲到時,早早打來電話道歉道得那叫一個真誠。
安駿休息時也會特別關注鄭娜的表演,把她的眼神、形态和一些小動作都記在心裏。
安駿進劇組前要剃頭,安寧用微博記錄下他裹着理發圍布,一臉的生無可戀。
粉絲紛紛表示關心,并強烈要求爆出光頭照。
蘇棋摘掉了他的帽子,盡管看了好幾天那圓圓的腦袋,這會還是想笑。
安駿,難得的臉紅了。
搶回帽子,戴回頭上,裝作一本正經地吃飯,羞窘得耳根都紅了。
童展宣特讨厭看這兩人的互動,看着沒什麽,看着又特有什麽。
這人生再不圓滿,他那哥們好歹吃到嘴過,他這算什麽,天天看着人秀恩愛,還沒事跑來自找虐,他童展宣什麽時候混到這份上。
提到他哥們,童展宣靈光一閃,指着正夾菜往嘴裏塞的馬軍,張大了嘴,“你,你,你不是那誰,那什麽,叫什麽來着,助教!”
馬軍一臉懵逼,祈東嘴裏的水噴了出來,不是吧!他男人就是那禽獸助教?!
不能吧!!!
童展宣:“助教的朋友!”
祈東真想把一碗面都扣他臉上去,說話說一半,會吓死人的!
經過他的提醒,馬軍也想起來了,他和童展宣還真見過。
當年哥們和那助教好時,作為雙方的朋友,也在一起吃過飯。
童展宣随口問起了那助教的現狀,是不是升了教授了,孩子都該上小學了吧!
馬軍搖頭感嘆,是你們都誤會了,哪有什麽高官的女兒,都是一出狗血劇啊!
哥們的父母當年找過助教,要他們分手,中間各種威脅。助教心裏煩得要死,偏那哥們還是個不成熟的二貨,看到他和一女孩走得近些,就硬說他們有一腿,吵鬧了許久,什麽傷人的話傷人的事都做了。最後,助教承受不住這些壓力,就提了分手。
找了個爛理由,要和那女孩結婚,鐵了心要分手。
哥們起初死活不願意,要死要活的,真正撕破臉,所有的愛都變成了恨。哥們腦子一抽向學校檢舉了助教是同性戀的事,又拿着他以前在孤兒院做義工時的照片做文章,以**兒童的罪名威脅他……
馬軍看着助教每天痛不欲生,很氣憤也很惋惜,好好的兩個人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助教被辭退,從派出所出來,名聲臭了,人也毀了,可即使這樣,也沒向那哥們低頭,還是一口咬死:分手,死都要分手。
哥們瘋了,拉着人一起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最後,可能傷到極致了,想開了,便出國了。
助教回了老家,自己開補習班,生意還挺好,掙了不少錢,就是一直沒結婚,也沒找人。
問他為什麽,他只擺擺手笑說:怕了。
童展宣一臉吃了翔的表情,這咋和哥們說得不一樣,生活,真他媽狗血!
祈東倒是挺好奇,這兩人之間經歷了這麽多,現在還都單着,老天爺哪天心血來潮說不定制造個重逢,再走到一起也不稀奇。
童展宣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哥們那助教的事,也來當一回老天爺。
蘇棋冷冷一笑,你還是先問問那助教的想法吧,有些人,是死都不想再見到的。
安駿默默看着他,眼裏的傷感更濃了。
從祈東那回來,下了車,蘇棋一腐一拐地走在前,安駿隔了幾步的距離,跟在後面。
從上車就一言不發的,蘇棋還以為他是因為被童展宣搶了一碗面而悶悶不樂。
下了車,蘇棋想跟他說句話還得回下頭,忒不方便。
“你屬蝸牛的,爬得比我這病號還慢。”
安駿快走了幾步,趕到他身邊,垂着頭,也不看他。
“誰惹你了,說說。”
安駿搖搖頭,又擺出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死樣子,蘇棋放棄,繼續往前走。
進組之前打着照顧病號的旗幟,安駿都快在他這安營紮寨了,進組之後,一待幾個月……那間小公寓他有多久沒回去了?那麽貴的房租,還不如給他……
下個月奇陌為《仙戰》唱的主題曲之一拍MV,這首歌主要放在兩人的對手戲上,雖然多數是電影裏的情節,但為了更大程度地抓粉絲眼球,打算拍一點現代的部分,營造一種前世今生,再續情緣的感覺。
再過幾天就是這小子的生日了,這次的生日會要怎麽辦……
他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下個月應該就可以……
“蘇棋。”
蘇棋正納悶着,這小子怎麽突然發話了,一擡頭,差點撞上一堵肉牆。
“什麽時候跑前面來了?”
安駿比他高了将近十公分,不站一起沒感覺,貼近了,這十公分,還真操*蛋。
“怎麽了,有話快說。”
暗夜裏,安駿凝視着他的眼睛裏閃爍着黑寶石的光芒,含着卑微的期待。
“蘇棋,如果……你是那個助教,你會原諒他嗎?”
他當然指的是那哥們,蘇棋不明白他怎麽還在想那個話題,随口應道,“不會。”
安駿似乎有些着急,“他當時那麽做,一定是因為太在乎那個助教,不想他離開,他是用錯了方式才會----”
“你說過吧,”蘇棋打斷他的話,“任何理由不能成為傷害的借口,跨過了這個界,他就必須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現實不是童話,老死不相往來,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安駿眼裏那點卑微的光,越來越淡,“已經過了這麽久,他,他已經在反省了,難道,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這一刻的安駿讓蘇棋又有了錯覺,仿佛犯了錯的金世宇站在他面前,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乞求一個原諒的機會。
他閉了閉眼,警告自己不能再胡思亂想,既然決定了相信安駿,就不能再自動代入。
他錯身走過安駿身邊,“傷害已經造成,反省也只是給自己找的一個輕松的借口。對于受害者來說,不見,才是解脫。感情已經磨光,再見,還有什麽意義。”
安駿眼裏的光徹底熄了,蘇棋的背影都是一道傷人的利器,凝望着,有力跳動着的心髒似乎放慢了節奏,疼得他無法呼吸。
不見,才是解脫。
可是,那深入骨髓的思念,該怎麽辦?
分開的每一個日子,都是撕心裂肺的折磨,懷着那一絲絲希望,等待重逢……
那樣的他,又該怎麽辦……
只能,被丢棄在暗無天日的地方,痛苦着、掙紮着、思念着,最後,在絕望中----
走向終結。
郁郁蔥蔥的校園,陽光肆無忌憚地灑下來,照在運動場上每日堅持鍛煉的男孩額頭,照在坐在草地啃饅頭背書的女孩背上,照在----
把他當唯一觀衆,在校園一角大秀演技的林語晖那清秀的臉龐上。
“惡人是不會簡單的死的,因為上帝似乎還要關照他們,他要用他們來作他報複的工具。”
“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
林語晖是個電影癡,所有國內外的經典電影他都看過,如饑似渴地啃噬着劇中人物的靈魂。
魯剛笑他把電影當飯,他搖頭否認:電影,就是他的血,他的肉,有一天,他死了,也要葬在電影中。
《前進》試戲時,林語晖緊張地手心冒汗,魯剛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別緊張,就像平時那樣演,你就當,就當這裏就我一個人,你就看着我一個人就行。”
林語晖咽了咽口水,朝他點點頭。
秦導說了開始,林語晖慢慢睜開眼,眼裏只有站在角落裏誇張地做着加油手勢的魯剛。
那一刻,林語晖成了愛國學子以及後來的革命戰士許成。
☆、前進
在片場,餓得前心貼後背的兩人争奪一碗方便面,嘴裏叼着面,魯剛偷眼瞧着那個臉上沾了面條的男孩。
清秀、俊逸的臉龐上寫滿了疲憊,卻是甘之如饴的疲憊。
“剛子,你信嗎,我都三天沒睡覺了,可竟然不覺得困,腦子裏想的全是怎麽演好這個角色,怎麽樣表現更符合許成的性格。剛子,我實在太愛演戲了,你就是告訴我下一分鐘會死我也心甘情願。我一定是瘋了吧!”
簡陋的小書房裏,為了一句臺詞他們争得面紅耳赤,林語晖一個激動,從椅子上跳下來摔了一跤,魯剛趕忙上前扶他。
冷汗爬上額頭,他表情痛苦地擡起頭,嚅動雙唇,以低不可聞的聲音喚了句----
“剛子。”
魯剛猛地驚醒,瞪大眼看着漆黑的房間,腦海中全是安駿那雙熟悉的眸子,那一聲低不可聞的“剛子”
一連幾天,都是同樣的夢。
他起身來到廚房倒了杯水灌下,夢中那份強烈的、激動的心情還是難以平複。
他回到黑暗中,坐了很長時間。
他聽錯了?安駿什麽也沒說,是他被那雙相似的眼睛迷惑,産生了幻聽。
他沒有聽錯。那兩個字帶給他的震撼太大,塵封的記憶被喚醒,思念的人仿佛出現在眼前。
他一遍遍看《無人城》,看裏面的安駿演繹不屬于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老到、毒辣。
《仙戰》試鏡的片段,他看了無數次,痛苦、掙紮、絕望、堅強,短短幾分鐘的表演,安駿把每一種情緒都處理得很好。
魯剛閉上眼,那些畫面刻在他的腦海裏,卻被換了另一張臉。
《前進》籌拍期間,一個細節被他們推敲無數次,人物內心的變化,真實自然的過渡,每一個眼神……
二十多歲的林語晖,用過一萬種眼神看着他,反複追問他,這種行不行?
他太熟悉林語晖了,在他面前,那個人,毫無保留。
安駿……
就好像一個最成功的小偷,竊取了林語晖的演技,套在自己身上。
他們,太像,太像了。
《大清宮》拍攝片場在橫店,他借故去了一次,導演和編劇他都認識,看到他很欣喜,不停追問他是不是又有新戲在籌拍。
休息時間,造型師在給鄭娜補妝,許千上前和魯剛打招呼。
幹他們這行,情報就是生命。
魯剛這邊如果真有動靜,她要拿到第一手資訊。
可惜她這邊還沒引出話題,魯剛就擺擺手,“路過路過,就是和朋友打個招呼,我還有事,先走了。”
許千不敢挽留,還沒轉身,那說着有事要先走了的人,來到了埋頭看劇本的安駿面前。
許千心生疑惑,鄭娜推開造型師的手,好奇地看着那兩人。
“安駿。”
安駿擡起頭,客氣地打了聲招呼,“魯導。”
魯剛笑笑,“拍戲順利嗎?”
安駿“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魯剛是圈裏大佬級的人物,導演、演員見了他都是主動打招呼、攀關系,安駿出演過《無人城》,這會見到人更應該“俯首稱臣、三叩九拜”才對。
可再看看那人,屁股粘着板凳,根本沒有起來打招呼的樣子。
安寧要是膽子大點,真能一腳踹翻他的板凳,少坐一會會死啊?!
可恨的是蘇哥現在不在,要不然,這小子也不至于嚣張到目中無人!
魯剛似乎并不在意安駿的态度,點點頭,面帶微笑地看着站在安駿身邊的助理。
安寧被他看得一頭霧水,誰知魯剛锲而不舍,那嘴角的微笑讓她汗毛都豎起來了。
幸好安寧不是真的呆頭羊,腦子裏靈光一閃就猜到了魯剛的用意,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那個,安駿,我看水不多了,我去再幫你拿一瓶。”
安寧一邊走一邊感嘆,現在的大腕啊真難伺候,說句話能死人啊,非要眼神交流,萬一看不懂,是不是就要退圈了。
安寧走後,魯剛在安駿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有閑話家常的意思。
“安駿,你看過,《前進》嗎?”
安駿垂下眼,搖了搖頭。
“在秦老家牆上貼的那張海報,你看了,有什麽感覺?”
“沒有。”
魯剛轉過頭,安駿臉上看不出表情,他隐隐的期待也落空了。
“林語晖,你聽過這個名字嗎?”
“聽過。”
魯剛手一抖,安駿接着道,“你提過。”
魯剛自嘲地笑了,“他是《前進》的男主角,一個很有天賦的演員。”
安駿默不作聲注視着腳下,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他很熱衷于表演,甚至到了狂熱的程度。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揣摩角色,眼神、表情、動作,他把肢體語言發揮到極致。他說過,一個好的演員,哪怕沒有一句臺詞,也能給觀衆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演員。”
“很可惜,他只演過這一部戲,便退出了圈子。之後,就沒人再見過他。”
魯剛的回憶結束,安駿卻始終沒有反應,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過。
魯剛不死心,“安駿,在秦老家那天,你不小心摔倒我去扶你,當時,你叫我什麽?”
片場的不少人朝這邊瞧過來,這兩人坐在一起聊了好一會了,安駿不過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演員,居然和魯剛交情這麽深?
這一會功夫,許千心思轉了幾百圈。
确定男主角時,許千對安駿這個人并不太在意,《大清宮》擺明了是女主戲,男主是說來好聽的,其實不過就是個陪襯。安駿的作品不多,前陣子上映的《無人城》也不過是個打醬油的。剩下就是些還沒上映的男配,這人,實在沒什麽看頭。
但觀今天魯剛的态度,許千暗忖,這兩人的關系絕對不一般。
安駿放緩了呼吸,轉過頭,淡淡道,“魯導。”
魯剛注視着那張和林語晖完全不同的年輕臉龐,注視着他眼中抱有可笑期待的自己。
是夢,也該醒了。
安駿,不是林語晖。
魯剛嘴角扯出傷感的笑,扶膝起身,“行了,不打擾你了,好好拍戲。”
魯剛擡腳邁出一步,身後的安駿卻突然開了口,“魯導。”
魯剛回過頭,安駿擡眼看向他,用最平常的語氣說着最震撼的話。
“《前進》是一部非常優秀的作品。如果林語晖今天在這裏,他一定會感謝你給他這個機會。讓他找到,夢想真正的含義。”
彼時,陽光刺眼,周圍的嘈雜聲突然消失了,人群定格,模糊的背景下,安駿的眼眶濕了,他輕聲說----
魯導,謝謝你。
金頂獎第一屆頒獎典禮上,那個眉眼帶笑的男子雙手高舉獎杯,高聲喊着秦老、剛子,我愛你們。
記者的相機記錄下喜悅的一刻,把到達人生巅峰的笑容定格在膠卷裏。
典禮結束,魯剛搗了搗喝得醉眼迷離的男人,“哎,你是不是欠我一句話呀!”
男人眨眨迷離的眼睛,卻怎麽也對不準焦距,“嗯?什麽話?”
魯剛佯裝不滿,“你還沒謝我呢,要知道,可是我極力推薦,你才有試鏡的機會,才有今天的影帝。怎麽樣,是不是該請我大吃一頓。”
男人笑了,對不準焦距,他幹脆上手,雙手揮了半天才找準魯剛動來動去的臉,捧在手裏,“剛子,我的好剛子,那一個謝字,我是不會輕易說的。等我演夠一百部電影,登上十次影帝寶座,等我們都老得掉了牙,走不動了,一只腳踏進棺材裏,我才會,才會對你說謝謝,謝謝啊!”
那一夜,男人喝得爛醉如泥。
誰又能想到,狂言要演一百部電影登上十次影帝寶座的男人,幾個月後就徹底告別了影壇。
那一夜,魯剛睜着眼到天亮。
胸中有一團火,從橫店回來就一直在炙熱地燃燒着。
安駿的那句話,那個眼神,一直盤旋在他腦海。他混亂了,瘋狂了,沖動了。
熬到早上六點,他沖出家門,開了車直奔秦老家。
老年人不貪睡,秦老早上五點多便起床了,洗漱過後在小區的廣場上練練太極。正練得起勁,只見一個人疾風一般沖到了眼前。
“魯剛?”
秦老正納悶着這人怎麽一大早過來了,魯剛氣喘籲籲卻仍難掩激動,拉了他的手,目光堅定。
“秦老,我要翻拍《前進》”
秦家的小書房裏,擦了汗,換了一身衣服的秦老坐在小桌前,遞了一杯茶在魯剛手裏。
“喝吧,喝完了,慢慢說。”
一天一夜時間也沒讓魯剛的激情消退,他喝完了一杯熱茶,将他心裏的想法全盤托出。
從安駿說出那番話的那一刻,這個想法就在他腦中成形了。
三十年前的《前進》,是他和林語晖最深的羁絆。
他要找出安駿和林語晖的關聯,只有通過《前進》這一個途徑。
他要再現當年的林語晖,再現那部無法複制的經典。
☆、選禮物
說到激動處,魯剛語無倫次,秦老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般,他緊緊抓住。
“老師,那不是我的幻聽,他真的,真的叫我‘剛子’除了語晖,沒人這樣叫過我。昨天,就在昨天,他告訴我,《前進》是一部優秀的作品,如果語晖在,他會感謝我給他這個機會,讓他找到,夢想的含義。老師,他對我說謝謝。如果他不是語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一切。老師,這孩子,他身上,有語晖的魂。”
聽完他一大段的敘述,秦老也陷入了沉思中。
第一次見到安駿,他也有過這種感覺。
外形上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怎麽會給人如此相似的感覺。
不只他這樣想,魯剛甚至快要精神錯亂了。
就連認識短短幾個月的文顯,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安駿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樣的秘密。無論如何,那秘密,一定和林語晖有關。
他拍了拍魯剛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
首先,他對魯剛翻拍《前進》這個想法,很欣慰。
《前進》是他的成名作,他也想過,除林語晖外這世上無人再能诠釋許成這個角色。
直到安駿的出現,他的眼裏漸漸有了光。
那是他從林語晖身上發現的光芒,如今,安駿的身上也有這種絢爛的、閃耀的、希望的光芒。
時隔三十年,《前進》能再度問世,他也很想再看一次那出神入化、震撼心靈的表演。
能诠釋許成的只有林語晖,能解讀林語晖的,只有安駿。
但是,身為魯剛的老師,他不得不提出反對意見。
《前進》是他第一部作品,秦老賦予了它生命,它是被秦老珍藏在心底的孩子。
如果魯剛只是為了驗證安駿和林語晖的關系而來翻拍《前進》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
魯剛的猜測很有可能是錯的,他們都錯了,安駿,只是安駿。
如果他拍不出林語晖的感覺,或者,如果他只是一味模仿,不能賦予作品新的靈魂,那麽,他最珍惜的這個孩子,會被毀成什麽樣?
受到打擊的魯剛還能繼續下去嗎?
他給了魯剛一個否定的答案。
從秦老家回來,魯剛才算從沖動中清醒過來。
頭腦一熱,就跑去了秦老家把那不切實際的想法說了出來,被澆了一盆涼水,他才認清現實。
他太執着于尋求一個答案,執着于安駿和林語晖的關系,把對電影的尊重和熱愛都抛在了一邊。
這些年商業片拍得太多,他都快忘了當年做電影的初衷。
對投資商妥協,對劇本妥協,對演員妥協,他就像一個拿着喇叭重複着開始、結束的機器。
沒有靈魂,沒有感情。
他也廢寝忘食,他也玩命去拼,拼到最後卻不知道他交出的作業究竟是什麽。
當年對電影的那份狂熱已經被歲月和現實磨得一點不剩。
他以為,人生就是如此了。
直到安駿出現,那個給了他心靈重擊的男孩喚起了他對林語晖的記憶,喚起了他對電影,曾經的愛。
小陋屋裏,因為一句臺詞吵得不可開交;在片場,因為一種表現方式争執不休;嚼着冷透的飯菜,眼神在書生的純粹和戰士的堅定之間切換;睡夢中,仍不斷呓語着前進的口號……
這些,不只是他對林語晖的回憶,更是他對電影這項事業的熱愛。
那時他們的愛中,沒有票房,沒有投資商,沒有迎合沒有奉承,是純粹、真誠、不摻一絲雜質的愛。
那時他們的眼中,只有電影。
他是沖動了,瘋狂了,冷靜下來後,他仔細思考這個沖動的想法。
重拍《前進》注定是一條艱辛的路,一場無法預測輸贏的賭局。
只有,真正放下一切,不在乎結局的人,才能去賭。
而他,今天的他,站在高處的他,真能做到嗎?
看來,從這一刻起,他需要坐下來,認真思考一回。
周末是安駿的生日,蘇棋在網上翻了半天也沒搜尋到合适的禮物送給那小子,幹脆打了車去商場親自選購。
安駿喜歡什麽?
當這個問題彈出來,他第一時間想到童展宣問這個問題時,他的回答:他喜歡我。
蘇棋老臉紅了。
腦中條件反射蹦出一個不和諧的畫面,安駿拆了一個大大的快遞,裏面是穿着西裝被五花大綁,胸前系了個大大的蝴蝶結的自己。
這畫面,足以噴鼻血了。
蘇棋不禁想到一個問題。
他大概,欲*求不滿了。
四月的天啊,可真熱。
他解了上衣的兩粒扣子,一瘸一拐地穿梭在各大品牌專賣店中。
手表、衣服、鞋、錢包……要不幹脆買個游戲機,哄哄那長不大的臭小子。
逛了一上午,傷員蘇棋累癱在商場走廊的長椅上。
長椅對面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