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終,都是你。”
蘇棋的心好像被一雙手緊緊捏住了,有一瞬,他呼吸困難,眼前的男孩變得不真切。
他慌忙轉過身,不敢再看,逃一般離開了這裏。
沖出小區,他一刻不停地鑽進車裏,鑰匙卻怎麽也插不進孔裏,急躁的他照着方向盤重重拍了一掌。
他無力地靠向車位。
他知道,有什麽沖出了他的大腦,沖破了他的心髒,無論他再怎麽掩飾再怎麽否認也改變不了。
改變不了。
他擡起手,指尖觸到了唇瓣,真實的感覺還停留在唇上。
那個吻,相隔十年,喚醒了他全部的記憶,全部的感情。
記憶,那扇被推開的大門裏,也有同樣的一幕。
貼上來的雙唇,自然的不可思議。
好像,它們就不該被分開。
好像……
那個被微風拂過的春日裏,他只是閉了會眼。
熟悉的氣息傳進鼻中,雙唇上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他緩緩睜開了眼。
那是張他記了整整十年的臉,那是第一次吻了他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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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心酸被發酵放大,陷在記憶中的蘇棋,閉上了雙眼。
☆、羅鋒
學長……學長……
江晟痛苦地睜開眼,一張放大的臉呈現在眼前,他條件反射地吓醒了。
“搞什麽鬼!”
金世宇樂得捧腹大笑。
大課間的教室裏只有他們兩人,窗戶開着,廣播體操的聲音響亮、清晰,三月的春風吹進教室,帶着淡淡的花香。
江晟手撐着額頭,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間聽到一個聲音。
“再睡,我就親你了。”
再睜眼時,教室裏已經坐了不少人,金世宇也不見了。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世宇,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不好的夢。
夢裏,十年以後的他們,成了陌生人。
高三下學期,不只是身處地獄的學子們,就連各科老師也像瘋了一樣,抓緊這最後的一分一秒。
黑板上倒計時的數字像一只黑色利爪,扼住了學生們的喉嚨。
江晟陷在題海裏,每每熬到深夜,就差懸梁喝墨了。
金世宇看着心疼,勸他休息,他卻搖搖頭,繼續奮筆疾書。
沒有天才的腦子,就只能用蠢才的努力來彌補。
人生,永遠掌握在自己手裏。
每天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是用擠的,金世宇也不再苛求,午飯兩人又回歸唐記牛肉面。
這天剛一走出校門,有人叫住了他們。
确切地說,是叫住了金世宇。
金世宇回過頭,看到來人臉色一沉。
那是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男孩,滿面春風地朝他們走來,把礙事的書包甩到肩上,他先是和金世宇打個招呼,随後自然地做起了自我介紹。
“我叫羅鋒,是世宇的鐵哥們,七中你知道嗎?複興路上的。”
江晟點點頭,也做了介紹。
“你們是覓食去吧?算我一個,早上起晚了,我媽連口飯也不讓我吃,就把我扔到學校門口了。”
到了牛肉館門口,江晟走在前,金世宇拉着羅鋒的胳膊,對江晟喊了聲,“他要去廁所,我陪他過去。”
“去什麽廁所,我沒尿,我……嗚嗚……”
羅鋒被拉走了,江晟疑惑地看了一眼,便回到店裏點餐。
不一會,兩人回來了,羅鋒先是抱着面碗狠吃了一氣才有點精神。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來。
羅鋒跟誰都是自來熟,在七中也很吃得開,金世宇也是從七中轉過去的,江晟随口問起了轉學的原因。
金世宇挑了一筷子面,眼睛也不眨地說:“我媽工作調動,離這邊近。”
江晟沒再多問,羅鋒瞟了他一眼,撇撇嘴,也沒敢多言。
飯吃了,羅鋒提議去打電動,江晟搖頭,“我是高三狗,沒那美國時間。”
羅鋒投去個同情的眼神。
江晟以為金世宇一定會跟自己一塊回家,卻破天荒地聽到了相反的決定。
回到家,江晟看了會書便上了床,定好時間,閉上眼很快便進入夢鄉。
金世宇回來時,鬧鐘還沒響,他輕手輕腳進了屋,坐在床前,看着熟睡中的男孩,心裏犯起了癢。
他俯下身,一點點靠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少年獨有的氣息傳進鼻中,金世宇緊張地閉起了眼。
窗外微風拂動,院外幾株桃樹開了花,粉嫩迷人眼,頑童嬉鬧跑過,串串笑聲清脆悠揚。
“哎,我今兒見到七中的羅鋒了,上個月複興路網吧那場群架,聽說挑事的就是他。跩得很哪!”
“嗯,我堂哥也在七中,聽說學校裏的人見到羅鋒都得繞着走,誰要是讓他看不順眼,準得被收拾。”
“昨兒他還和江子走一塊呢,真不知道江子怎麽就跟這種人勾搭到一起。”
“你以為那金世宇是什麽好鳥,我堂哥可說了,他以前也是七中的,和羅鋒一樣壞到骨子裏,而且他打起架來比羅鋒還狠。後來作得太厲害,他家裏拿再多錢人學校也不敢收了,才轉來我們學校。這江子也不知道給他吃了什麽迷魂藥,大半年的也沒再興風作浪。”
“噓,小點聲吧,江子別醒了。”
八卦同學聊起了別的,課間趴在桌上小憩的江晟緩緩睜開了眼。
羅鋒……七中……金世宇……打架……
這些話他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裏,只是一時之間難以相信。
在他眼裏,金世宇就是個懦弱聽話的愛哭鬼,一點小事就吱哇亂叫,這和他們口中打狠架的是同一個人嗎?
接下來的一堂課,江晟都在思索這件事。
金世宇騙了他?
為什麽?
相處大半年,他早已習慣了生活中有這個人,也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他不認為貧窮的自己有什麽好騙的,興許,是同學搞錯了。
世宇,世宇他……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拔除。
偏偏第二天金世宇請了假沒來上課,他打過去的電話又偏偏是羅鋒接的。
他只說金世宇今天有事,卻又不肯說是在哪,聊了幾句,便匆匆挂了電話。
中午放學,江晟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事越想越蹊跷,越想越不對勁。
他也勸自己,就算世宇是個打架老手,騙了他,又怎麽樣呢?他們不還是朋友,會因為這點事就絕交嗎?
只是,只是……
他抓緊肩上的書包帶,轉身去了七中。
只是,他需要一個解釋。
在七中,羅鋒的大名無人不知。
金世宇由于轉學一學期,知道的不多。
羅鋒多混跡在學校附近的網吧、游戲廳,你可以到那兒去找找。
江晟浪費了一個中午的時間把七中附近的網吧游戲廳找了個遍,臨近上課時間他放棄了。
想想也可笑,自己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需要解釋的話,他可以當面問金世宇,又何必不死心地跑來。
在他心底,還是希望這不過只是同學的一個誤會,世宇,還是那個依賴着他的小迷弟。
從網吧出來,他加快腳步朝學校走去。
巷道裏突然蹿出來一個人,确切地說是被人扔出來的。
江晟一驚,停下腳步。
被扔出來的人鼻青臉腫,血糊了半張臉,巷道裏傳來打鬥聲,不一會,走出來一人,雙手插在口袋裏,一臉痞笑地看着被扔出來的那位。
這人他認識,正是昨天見過的羅鋒。
地上的人不斷求饒,羅鋒皺皺眉頭,“你這樣就太沒意思了吧,剛才不是還氣焰嚣張的嗎?來來來,小爺我還沒打夠,哪兒跑,回來!”
羅鋒大手一伸,抓着那人頭發就往巷道裏拉。
眼角餘光瞅到一看好戲的主,羅鋒轉過頭,心裏叫了一聲糟。
巷道裏又飛出來一人,差點砸到羅鋒身上,後者氣得朝巷子裏吱哇亂叫了一通。
金世宇走來時臉頰上沾了血,汗濕的頭發粘着頭皮,午後的暖陽照在他滿是戻氣的臉上。
江晟以為他花眼了,以為那都是自己的錯覺。
世宇……世宇,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金世宇擡起手背擦了擦臉上的血,羅鋒朝他做了一個糟糕的表情,眼珠子一轉,頭朝一邊揚了揚。
金世宇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瞬間瞪大了眼。
空氣凝固了一般,四目相對的兩人臉上都寫滿了驚訝。
金世宇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雙唇嗫嚅着,卻始終發不出一點聲音。
七中的預備鈴打響,校門口逗留的學生匆匆奔進校園,推着小車的商販開始收拾東西轉戰別處。
這一個中午的沖擊太大,江晟有點難以消化。
他收回目光,加快腳步往學校趕去。
估計趕到也得錯過半節課了,班主任不會饒了他吧!他還有好幾張試卷沒寫,浪費這麽多時間他是在幹什麽!
高三,他沒有耽誤的資格了。
那個下午,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好好做題,不去在意窗外那焦灼的視線。
下午放學,同學三三兩兩出外覓食去了,教室裏稀稀拉拉坐着幾個和時間賽跑的人。
中午就沒吃飯,這會兒江晟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了,但他仍坐在位子上寫題,眼睛一次也沒往教室外瞟去。
可即使這樣,也還是會有同學走過來敲敲他的桌子,朝窗外揚揚腦袋。
你的小跟班在那站半天了,你們吵架了?
好奇的同學走了,江晟繼續在題海奮戰。
飯可以不吃,廁所卻不能不去。
他放下筆,目不斜視地出了教室,往廁所走去。
回來時金世宇還站在原地,像一個闖了禍的小京巴眼巴巴地瞅着他。
江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時發現那裏多了一個裝着煎餅果子和豆漿的袋子。雖然胃裏空得直泛酸,他還是把那袋子扔到了教室的垃圾筒裏。
晚自習下課,他收拾好書包往外走。
果不其然,那裏仍站着那只讨好的小京巴。
江晟的胃疼得厲害,他現在只希望早點到家,他要煮一大碗面,吃個精光。
踩着月色笑鬧的人群漸漸散了,冷清的小巷裏,回響着兩人錯落的腳步聲。
開了小院門,江晟回過身,那人從黑暗處走來,停在幾步之遠的地方,眼裏染着光,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親吻
江晟知道,如果他關了這扇門,那人會翻牆而入,在他小窗外守上一整夜。
一如那個晚歸的夜、生日時月光下的笑容,傻得可憐。
江晟打不敗他的固執,低嘆一聲,“進來吧!”
金世宇低下頭走進屋。
江晟實在是餓極了,顧不得他,扔了書包一頭紮進廚房。
簡簡單單的雞蛋面端上桌,他看也不看旁邊罰站的男孩,大口吃起來。
金世宇晚上也沒吃飯,正長身體的大小夥哪扛得住餓,不一會肚子就咕咕叫起來。
大半碗面下肚,江晨才覺舒爽。
聽着旁邊不絕于耳的叫聲,他擡起頭看看那條周身透着可憐的小京巴。
“有什麽話就說吧,你總不是來這罰站的吧!”
金世宇不敢再對視,頭快低到腳底,嘴張了半天,憋出來“對不起”三個字。
江晟點點頭,“嗯 ,然後呢?”
金世宇眼珠子轉了轉,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被老師壓着做檢讨。
“我不該騙你,我知道錯了。你罰我幹什麽都行,別不理我,行嗎?我,我受不了你不理我。”
江晟放下筷子,雙手抱胸,“怎麽就受不了了,咱們說來也是非親非故,你騙我我也沒轍,大不了就是一拍兩散,離高考也就幾個月,金世宇,咱們就來個老死不相往來吧!”
金世宇猛地擡起頭,眼睛瞪得銅鈴大,情緒激動地張了張嘴。
在瀕臨爆發之際,理智突地喊了停,他壓下狂躁的心,咬緊下唇,萬般委屈地看了看江晟。
低下頭去。
“我,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刺激我。”
收起玩心,江晟表情嚴肅地說,“說吧,為什麽騙我?”
金世宇知道這一刻再裝傻賣萌都沒用了,他的醜态被江晟看了個徹底。
為什麽要騙他?
這個問題自己也想過,在感情沒确定下來時,裝個白癡應該是最容易的接近方式。
總不能一上來就說自己是惡棍,曾經有多麽輝煌的戰鬥史,覺得你這個人還不錯,交個朋友呗?
再加上經過幾天的觀察,他摸清了那人的胃口。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是家常便飯,對弱弱更是毫無抵抗力。
所以……所以……
江晟挑着眉,勾着眼,冷着臉,“所以,你就把我當白癡耍了?”
金世宇覺得很冤,他已經用很委婉的詞很委婉的解釋了,這人怎麽還非要往壞了想。
“我……我……我沒有,你別生氣了,我就是,太在乎你。”
金世宇的聲音越來越低,生了一下午的悶氣,江晟也累了。
繃不住的心弦漸漸松了。
金世宇已經解釋了原因,真因為這點事就絕交,他可做不出來。
再加上,他早已習慣了有這個人的生活,唉……
實在不行,就把他揍一頓解氣吧!
江晟轉回廚房,開了火,把那碗坨了的面熱一熱,端上桌來。
再氣,到底還是不忍心。
金世宇看了看他,江晟把筷子遞過去,“快吃,別餓死在我家,我賠不起。”
金世宇笑了,接過筷子大口吃起來。
江晟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傻樣,嘴角微翹。
什麽時候心的位置偏了,一點一點偏到那人身上。
看不得他受傷的眼神,看不得他委屈的表情,看不得他餓着肚子……
江晟在心裏罵了自己好幾遍,這性子,真哪天被這小子賣了都得給他數錢呢!唉……
吃了飯,江晟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趕人。
金世宇別的本領沒有,臉皮厚倒是無人能敵,蹭在廚房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就是不走。
“我東西都在這呢!”
“拿走。”
“我沒地方去。”
“少來這一套,滾,看着你煩。”
“我今天作業還沒寫呢!好多題都不會。”
“關我屁事。”
“周末咱們去爬山吧,山上空氣可好了,山寺桃花始盛開,對,咱們看桃花去,你都快讀成書呆子了,出去透透氣。”
江晟把碗筷放開,轉過身來。
趕是趕不走這只臭蒼蠅了,他板着臉盡量表現出嚴肅的樣子。
“說吧,你還有什麽騙我的?一起都說了。”
金世宇眨眨眼,搖搖頭,“沒了。”
江晟眯起眼,金世宇垂下頭,小小聲,“其實,我是女扮男裝的。”
江晟撐着洗手池的手滑了一下,瞪大了眼,兩秒後才反應過來被這家夥耍了。
金世宇笑得像得逞的貓,觍着臉說:“真沒了,我還能騙你什麽呢?我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我一出生我爸就死了,家裏連個照片也沒有,我都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家裏有兩個錢,沒有兄弟姐妹,唯一關系不錯的朋友你也見了,羅鋒。遇上你是意外,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還是一個沒什麽目标的小混混。學長,是你改變了我,我現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
江晟心裏很清楚,這小子有多狡猾。感情牌打得一溜一溜的,單親、獨子、偶像所有元素加一起,江晟再硬的心也被化軟了。
就這麽輕易原諒他,江晟又心有不甘,“不是說你很會打嗎?要不,咱們出去比劃比劃,看看誰的拳頭更硬?”
金世宇一驚,随即別過臉去,“我不跟你打。”
“怎麽,怕了?這金牌打手也是浪得虛名啊!”
“你不是我對手,傷了你,我會心疼。”
江晟一腳踹了上去,金世宇輕輕一跳便躲開了。
“喲嗬,身手挺敏捷啊,裝了這麽長時間,可真辛苦你了。”
“學長,大哥,大爺,你饒了我吧!我錯了,錯了,改還不行嗎?饒了我吧,啊……”
高三狗熬到淩晨一點多,實在撐不住上了床。
江晟不止一次要他別陪着自己熬,年輕人嘛,總要珍惜這最後半年的輕松時光。等上了高三……
金世宇打來洗腳水,脫了他的襪子,一邊給他洗腳一邊點頭應和。
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時,吓了江晟一跳,你小子不是有戀足癖的變态吧?
金世宇不痛不癢,就算是,也只戀你的。
接下來,不只洗腳,連按摩和剪指甲都包辦了。江晟深深感覺,長此以往,自己将變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了。
初時別扭,幾次之後,便習慣了。
習慣了一同上學的那條路,習慣了一同吃過的三餐的味道,習慣了教室外始終守候的身影,習慣了寂靜深夜裏注視着的眼神,習慣了,很難戒掉……
狹窄的小床上,躺着相對而眠的兩人。
春日的晚風吹進小屋,帶着泥土的清新,書桌上的小鬧鐘盡職地發出滴答的響聲。
江晟每次睜開眼,總能看到微弱的月光下黑曜石般的眼睛,炙熱而執着地望着他。
世宇……
學長,我在。
空蕩的課間教室,假寐的午後小屋,寂靜的深夜時分……
短暫的親吻落在唇上,溫暖而輕柔。
穿過指間的手指帶着滾燙的溫度,掌心相貼。
相偎的胸膛處傳來有力的跳動,按捺不住的沖動下,挑開牙關的舌尖,闖入陌生的領域,直擊靈魂。
世宇,世宇,世宇……
在夢中呼喚過多少次這個名字,卻等不來半點回應。
蘇棋睜開眼,無數次的睜開眼,而那個始終說着學長,我在的男孩,從他的生命中,一點一點消失了。
《美麗說》正式開播,老套的情節沒有帶來太多驚喜,男一女一的光芒完全被顏值、演技雙在線的男配掩蓋,不知情的人們紛紛在網上搜索男配的名字、信息。就連媽媽輩、奶奶輩都愛上了這個勾起嘴角笑得邪魅、皺起眉頭一臉落寞的癡情男孩。
安駿的微博一夜漲粉無數,人氣直線上升。
劇組為了制造話題,搬出了安駿拍戲期間受傷的事。
那場表白時被油漆桶砸傷的表演也加進了戲裏,并标榜是真實發生的事件,安駿的敬業超乎每個人的想像。
粉絲們紛紛拉起了橫幅、舉高海報,在天星娛樂門口高聲吶喊愛豆的名字。
安駿火了,翟世偉更加坐不住了。
偏偏蘇棋在這時得了流感,還挺嚴重,在醫院輸了三天液也沒好。他去探病時着實被那三伏天裹着大被子的家夥吓到了,囑咐他好好養病,也不敢再給他壓力。
唉,怎麽說也是公司的元老,為了工作,到現在連個老婆都沒讨到,生病了,身邊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翟世偉心又軟了。
蘇棋指望不上,他只有親自出馬,說什麽也要把這只招財貓給留下。
安駿進了辦公室,就被當佛爺一樣的供上了。
翟世偉端茶倒水陪着笑臉,噓寒問暖多方關心。
學業怎麽樣?有什麽困難盡管跟我說,別看我們這是娛樂公司,對藝人的學習也是很重視的……生活上有沒有什麽不方便的,那個小公寓是小了點,新的住處這幾天就能簽約……你看我,老糊塗了,造型師和服裝師都給你準備好了,下周開始跟着你。蘇棋正在洽談文顯導演的新戲,成功了你就是男一號……安駿,咱們天星新一任的頂梁柱就是你了,公司将會主推你,把最好的資源都留給你……你看,你還有什麽別的要求嗎?
安駿無聊地刷着微博,看着底下一衆鐵粉們的評論,以前人少時還能個個回複,現在粉絲激增,他只得偶爾回上幾個,剩下的交給安寧。
左耳進右耳出地聽完翟世偉的長篇大論,他關了手機,擡起頭,一臉無辜地看着對方。
翟世偉快笑成雕像了,心卻在他擡頭的一瞬間提了起來。
這小子好歹也在圈裏混了大半年,該不會也學會了見風使舵的本領吧,是打算着獅子大開口嗎?
就在翟世偉苦思如何以最小的損失來壓制這頭小野狼時,小野狼亮出爪子,提出了唯一的條件。
蘇棋的流感終于在一個星期後結束了對他的肆虐。
精神稍有恢複,他便來上班了。
第一站,翟世偉辦公室。
這幾天,安寧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他無心也無力去接。
一想到安駿就頭疼,他借着流感的理由想擺脫這個爛攤子。
要走要留,也不是他蘇棋一個人說了算的。心底深處,反倒有個聲音在說,讓他走了吧!
走了也好,他的生活回複清靜,不用再因為一張相似的臉掙紮矛盾。
占據了他生命中重要位置的原主都不過是個過客,安駿……替代品安駿,又何嘗不是呢?
翟世偉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嘴裏哼着小曲,手裏拿着小水壺小毛巾照顧他嬌貴的小蘭草。
蘇棋做好了聽他老生常談的心理準備,人往沙發椅上一靠,掏出了手機。他的工作堆積如山,時間就是金錢。
翟世偉這次倒沒羅嗦,直接交代了他下一步的工作計劃。
他手下的藝人都被分到了別的組,他只需要專職帶安駿,不只工作,生活、感情各方面都要照顧到位。
公司也把安駿加入主推名單,以後各部門的重心将以他為主。
蘇棋劃手機的動作停止了,擡起頭一臉茫然地看向大BOSS。
☆、生氣
“cut!”
從吳斌的角色退下來,安駿結束了一天的表演。
霍文抱胸站在一旁等着他,每次安駿下了臺,他們都要交流探讨一番。
安駿的表演日益精進,霍文對他突飛猛進的變化很是驚嘆。他磨練了十幾年才領悟到的精髓,這小子僅僅用了一個月便參透了。
不得不說,天賦這東西,氣死人不償命。
最近幾天下了片場,安駿都混在霍文家。
霍文是個單身漢,平時是懶得做飯的,但這小子卻是個挑三揀四的主,點了一次外賣,他這邊大快朵頤的,那邊只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霍文無奈,只能當起了夥夫,做着蹩腳的晚餐。
這小子也算給面子地吃完了,當豬喂吧!
飯後,霍文拿出中外影諜,兩人總會就其中某人的表演發表自己的看法。
當然,也不都是那麽和諧的。
看法不同,便容易引發激烈的争吵。
表演這種事,見人見智,分寸拿捏的那個度,沒有一把嚴格的尺子可以衡量。
有認為剛剛好的,也有認為太過的,角度不同,沒有真正的對錯。
吵到最後,幹脆互飚演技。
期間霍文的經紀人和安駿的小助理來過無數次電話,都被兩人忽視了。
兩人都擁有絕對精湛的演技,結果,還是沒有結果。
争論得口幹舌燥,霍文擺擺手,表示休戰,整個人陷進沙發裏,拿起手機,看着上面的未接來電發了會呆。
安駿盯着他看了一會,收回目光。
霍文把手機放在一邊,沒有回撥的打算。
冰涼的啤酒下肚,澆熄心頭的悶熱。
又是一年盛夏,窗外小院裏的洋桔梗争相綻放,淡淡的清香飄進屋裏,電視上播放着經久不衰的老片,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一亮,嗡嗡響着。
安駿看了一眼那響個不停的手機,霍文的啤酒快喝到底了。
手機安靜下來時,他才輕聲開口。
“你演過絕望的人嗎?”
安駿想了想,搖搖頭。
霍文扯扯嘴角,露出苦澀的笑,“真正的絕望,大概沒人演得出來吧!”
安駿的視線轉向窗外,目光深邃地看着遠方。
“到了那一步,再沒有勇氣走下去,一步,都是深淵。還怎麽演?”
空氣靜默,霍文緩緩閉起眼。
半晌後,安駿起身,把一條薄毯蓋在他身上。背起自己的包,走出霍家小院。
大街上冷冷清清,幾乎沒什麽人。他摘下了口罩,沒有打車,一個人沿着主路慢慢走回家。
腦海裏一直回響着霍文對絕望的诠釋。
一步,都是深淵。
他義無反顧地跳下了那個深淵,體會到了真正的絕望。
霍文說得很對,真正的絕望,沒人演得出來。
因為故事,到這裏,只能完結。
他珍惜、想念,撕心裂肺愛着的那個人,再也,看不見了。
學校放假,人氣上升期的安駿更加積極地投入到工作中。
各種商演活動,綜藝節目,下了片場,安駿連觀摩偶像表演的時間都沒有,便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個活動地。
往往忙到深夜才能回家,四五個小時的休息後被打上雞血,開始新一輪的奔波。
縱使安駿平時睡眠時間也很少,但加上高強度的工作後,他漸漸顯出了疲态。
早上五點,天還沒亮,安駿戴着帽子口罩站在公寓樓外等着安寧把車開過來。
車子停在路邊,他一坐進去便霸占了整個後排閉着眼養精蓄銳。
安寧在前排大致講了講今天的流程,安駿心不在焉地聽着,突然打了個噴嚏。
安寧拿着保溫杯彎腰走過去,拍拍他胳膊,“起來,把這杯紫蘇茶喝了,你這兩天老打噴嚏。”
安駿不想起,賴着不肯接,安寧晃晃他,他突然睜開了眼。
安寧近在眼前,那----開車的是誰?
他猛地坐起身,看到駕駛座上的人時,愣了愣。
蘇棋?
安駿盯着司機的後腦勺看了許久,安寧看看兩人,嘆口氣,把保溫杯放在一旁,坐回副駕。
路口紅燈,蘇棋停了車,擡眼看向後視鏡中默默望着他的男孩。
一路上,三人都保持沉默。
安寧在心裏YY了無數回這兩人的關系,怎麽看都是一個落花一個流水。
如果不是和安駿相處了一段時間,她一定會以為安駿也不過是個想借着經紀人上位的小明星。
都說爛船也有三斤釘,蘇棋不愧是老姜,前後不過一年,便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更是把安駿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新人打造成人人稱贊的小鮮肉。
可是,她比誰都了解,單純的安駿不是那樣的人。
連巴結、讨好都學不會的藝人應該是最不合格的了吧!也只有霍文那種怪胎能解讀他的崇拜。
不管多辛苦也從不抱怨一句,認真完成交待給他的每一份工作。
一個人的時候,不是記記臺詞就是發發呆。
安寧問過他在想些什麽,他只是搖搖頭。
她走不進安駿的世界,卻能感覺得到在她每次和蘇棋通話時,旁邊那豎起的耳朵代表着什麽。
蘇棋每次出現,安駿的目光總是追尋着那個短暫停留的身影。
不善言談的安駿,只看着一個人的安駿,眼底莫名帶着哀傷的安駿,竟讓她産生一絲絲可憐的錯覺。
安駿什麽都沒說,她卻好像聽到了千言萬語。
如果事實真如她所想,那麽----
綠燈亮起,蘇棋發動車子,她稍稍轉頭看了眼旁邊專心開車的人。
這個讓她不得不佩服的老牌經紀,冷靜得可怕。
連她一個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信蘇棋不懂安駿的心。
也許他懂,只是無法回應。一個太過理智,一個又活在幻想中,這兩人,注定沒有結局。
車裏太沉悶,她把車窗開了一條縫,盛夏清晨的空氣鑽進車裏,卻始終無法驅散壓抑的氣氛。
到了片場,安寧先下車,安駿盯着蘇棋的後腦勺看了一路,那人也沒有回過頭來。
“安駿。”安寧指指手機上的時間。
安駿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随着她走向片場的路上也是一步三回頭。
蘇棋放下車窗,坐在車裏抽了根煙。
下車碾滅煙頭的動作有些兇狠,他的眉頭擰到了一起,好像想像着那是該死的某個人。
踩熄的煙頭被他踢出老遠。
半晌後,他笑了。
他的年齡已經不允許他再有這些幼稚的情緒,雙手插在兜裏,他悠哉地踱至片場。
一反常态的,安駿今天的表現很糟糕。
連着NG了三回,馬導把他叫到了跟前。
安駿低着頭挨訓,眼睛飄啊飄,就飄到了蘇棋身上。
目光一對上,他又匆匆躲開。像極了一個犯了錯的小孩。
霍文比他晚到兩個小時,破天荒第一次看安駿被NG。
今天的安駿,總也進入不了狀态。
霍文也不傻,看看臺上那人,再看看一旁抱胸等着看好戲的蘇棋,頭疼了。
霍文招招手,安駿乖乖走過去,“行了,你也別垂頭喪氣的。我跟馬導說一聲,你的戲改到明天,有什麽問題抓緊解決,我也只給你一天時間,不管有沒有解決,你都要給我調整好,明天再是這副鬼樣子,就別來了。”
安駿擡起眼,看看他,心裏該是感激的吧,卻什麽也沒說,點點頭。
車裏的氣氛壓抑到讓人大氣都不敢喘,安寧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只期望目的地快點到達。
安駿是她遇到的脾氣最好最沒碴的藝人,如果可以,她都想一直做下去。
可惜,老天太會折騰人,這樣一個有顏又會演有大好前途的男孩,感情卻走偏了路。
唉,這都是歷練啊!
車行駛到半路,蘇棋熄了火,轉過頭,“安寧,你還沒吃早飯吧,去買點,別餓着肚子工作,讓人又說我剝削員工了,順便幫我帶杯咖啡。”
這是要支開她啊,安寧這點眼色還是有的,連忙下了車,看了眼後座一蹶不振的安駿,轉身小跑向街邊的早餐店。
車裏只剩下兩人,安駿從一上車便低着頭,也不休息,受罰一樣盯着腳下。
蘇棋捏了捏眉心,輕嘆一聲。
“說吧,你又怎麽了?”
這是今天蘇棋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他們已經有十天沒見,整整十天,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安駿心裏很不舒服,卻一直壓抑着不敢表現出來。
今天再見到蘇棋,他便忍不住了。
他記得每一句臺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他知道該怎樣演好今天的吳斌,卻----
進不去吳斌的世界。
他的眼裏,心裏藏着蘇棋,他變不成吳斌。
他張了張口,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蘇棋刻意沒有回頭看他,“對不起什麽?”
安駿:“你生氣了。”
蘇棋知道如果他不開口,這小子真能憋到地老天荒,就連這種鬧脾氣的方式,也像極了那人。
蘇棋早過了使性子的年紀,今天的安駿就是他的搖錢樹,他沒時間端着架子和他耗,只能選擇妥協。
蘇棋:“我沒生氣。”
安駿又不說話了,蘇棋偏過頭:“今天的工作,還能繼續嗎?”
安駿:“你不想原諒我了嗎?”
蘇棋顯出不耐,“別糾結這個話題了行嗎?你也老大不小了,給我認真點。”
安駿擡起頭,目光中有幾分哀怨,“蘇棋……”
眼見着安寧走近,蘇棋只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安駿,一切都如你所願了,再鬧脾氣就過了。別以為公司會無條件慣着你。”
安駿:“你還會給我做飯嗎?還會留我在你家過夜嗎?還願意……陪我走下去嗎?”
安駿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最後聽着讓人有幾分心疼。
安寧已經走到了車前,揚了揚手中的早餐。
蘇棋別過臉,不情不願地回了他一個字:“會。”
☆、豪宅迷案
接下來的工作還算順利,安駿全程保持着微笑,雖然安寧覺得那微笑太過公式化,聊勝于無嘛!
從XX商場出來,穿過熱情的粉絲群,蘇棋照顧着安駿先上了車,轉身的一瞬眼角似乎瞥到了一抹較熟悉的身影。
蘇棋停下腳步,朝那身影望去。
一張張興奮而陌生的臉孔,沒有蘇棋剛才看到的那人。
或許,是他的錯覺吧!
就算是也沒必要大驚小怪,圈子不大,偶爾遇上也很有可能。
只是……
今天的孟澤,早已成了過街老鼠,于他們再無影響。
下午要錄一檔真人秀節目,也是時下最流行的《追蹤》,搞笑+懸疑,以創新的賣點吸引了不少年輕觀衆。
這個節目蘇棋談了很久才拿下來,表現好了對安駿的人氣提升将會有很大幫助。
一季12期,明星們兩兩一組,根據劇組給的線索,正确破案的的那一組獲勝。
今天拍攝的是《豪宅迷案》和安駿分到一起的是豪派的流量小花米米,和安駿同歲,長相甜美,選秀比賽出道,出過專輯,如今欲往影視圈發展,也是豪派重點培養的小星。
和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