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深夜的村莊一片死寂,半開的房門被風輕輕吹動,發出細微的吱吱聲。
“餘溪?”
側躺在床上的白發美人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唇邊溢出一聲憂心的呢喃。
原先守在身邊的少女不知去了何處,床下就只剩下掉在地上的外衣和包袱。問情死氣沉沉的豎在床邊,借由他周身散發出的靈力庇護才勉強支撐。
初生不過十年的劍靈太過弱小,處在邪氣淤積之地時間太長,自身無法抵擋,只能選擇沉睡自保。
衡蕪走下床來,撿起了包袱,又把外衣撿起來疊好放下。
她人去哪兒了?
衡蕪自知睡得并不深,卻對少女的離開毫無察覺,不由得懷疑是否有邪魔從中作祟。
他閉上眼睛,小施術法探查了整個村莊的範圍,感知到有人在村裏不斷的走動,人數還不少,其中并沒有餘溪的氣息。
夜半時分為何有那麽多村民出門行走,同時,比起黃昏到時,村裏的邪氣明顯加重了不少。
得去找到餘溪。
衡蕪邁出門,迎面一陣微風吹來,停留在他面前。琥珀色的雙眸中倒映出一團白色的虛影,它浮動在他面前不肯離去,似乎要向他傳達什麽信息。
他很快就分辨出,這是一只失去了肉身的靈體,看它的狀态,雖有些虛弱但并未被邪氣侵蝕。
“你說就好,我能聽到。”他輕聲說。
靈體微微一愣,開口是一道親切的女聲:“去救她,去……”
主屋的房門突然打開,孫婆婆步履蹒跚地走出來,幽深的目光緊緊的盯過來,“先生這是要去哪兒?”
老婦人一露面,靈體頓時失去了溫和的原貌,痛苦的尖叫一聲,如煙散去。
普通人無法感知到靈體的存在,孫婆婆只凝視着衡蕪一個人,一步一頓地向他走過來,又一次重複,“先生要去哪兒?”
衡蕪從容答:“婆婆可知與我同行的女子去了何處?”
“她說睡不着,要出去走走,留了這個東西給你,說是叫我拿給你看。”孫婆婆說着,粗糙的手掌伸進袖子裏摸索。
餘溪并不喜歡這村裏的氛圍,也并未與這位老婦人多說幾句話,怎會交給她東西。
衡蕪看穿了她的謊言,并不揭穿。
方才那只靈是被她吓散的,餘溪如今不知去向,怕是與孫婆婆和那些在村中走動的村民脫不了幹系。
衡蕪不動聲色,假裝疑惑道:“她留下了什麽?”
黑夜中,孫婆婆伸出一只手來,在他面前緩緩張開,衡蕪配合着稍微俯下身,面前的人猛然吹了一口氣,将藏在掌心的白色粉末盡數吹向他的臉上。
粉末被吸進鼻腔,衡蕪反應過來這是殺人越貨的歹人才會使用的蒙汗藥。這種普通的藥本不該對他産生什麽影響,但這藥中似乎摻雜了某些秘法,嗅着有些腥臭,讓他短暫的晃了一下神。
衡蕪難受地皺了一下眉,緊接着便“中了藥性”,歪倒在地上。
孫婆婆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倒下,确認他不會再站起來後,轉身去往廚房,再出來,手上提了一把菜刀。
衡蕪如死屍一般躺在地上,神智卻清醒的感知着周圍的一切。
院外有人跑過來,趕在孫婆婆舉起菜刀落下的瞬間,推開門大喊道:“老孫家的,快停手。”
“怎麽了?”孫婆婆麻木地擡頭,放下了手中的菜刀。
來人緊張道:“那個小姑娘跑了。”
“不是說已經打暈綁起來了嗎,怎麽會跑掉?”孫婆婆的聲音不自覺顫抖起來,手裏的菜刀甩到地上,絕望地抓住了自己的臉,“她跑了,那祭祀怎麽辦……”
來人走到他身邊,聲音冰冷道:“這不是還有一個人嗎。”
——
懸崖上,餘溪扶住身上趴過來的人,難受地說:“師祖,我有點頭暈。”
她的身體真的很不對勁,好像是……
是從那時打開窗子,被風吹到臉上後,就像被“鬼上身”了似的,從那時候開始,她的意識就變得很模糊,昏昏沉沉的,眼下也有些分辨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夢境。
她不認識這裏的路,更沒有走上山時的記憶。回想那時身體不受控制的走到村中祠堂裏,如今又身處懸崖,像是有人在操縱着她,讓她來到這裏。
“我是不是被邪魔上身了啊?”餘溪哀嚎一聲,露出痛苦的表情。
伏在身上的美人媚笑一聲,勾過去她一縷頭發,玩味地繞在指尖,低聲道:“傻卿卿,這裏哪有什麽邪魔,你只是被風吹得頭腦發熱而已。”
餘溪單手撐在地上,雖然沒什麽力氣,身上的人卻柔弱無骨,輕若浮雲,讓她不至于感受到太大的壓力,能夠扶住他的身體。
美人伏在她身上,身軀彎出一道好看的曲線,她只微微低下視線,便将他細長的脖頸,寬厚的肩背,精瘦的腰盡收眼底。
柔滑的雪緞從他背上滑下去,堆積在腰間,從谷中不斷吹上來熱風,自由若無的撩撥着他透紅的肌膚。
師祖是怎麽了?與平時判若兩人,難道也像她似的,被附身了?
餘溪無法思考太深,看他穿的少又吹着風,心疼地幫他把衣裳拉上來,迷糊着問:“師祖您也不舒服嗎?”
“是啊,我一見到你,就難受的緊。”美人附在她耳邊低語,溫柔的聲線摻雜着勾人的魅惑,鑽進她耳朵裏。
耳朵有些發燙,身子也軟軟的。
餘溪喘息着,努力撐起身子,從半躺到坐在地上。
即使她坐起來,面前人仍不願從她身上離開,屁股壓在她腿上,雙臂勾纏着她的脖子,柔弱的依附在她身上,一頭白發在她臉色磨蹭,像極了讨寵的貓。
師祖可不像貓咪,更不會讨寵。
餘溪正色直言:“從剛才我就覺得有點奇怪,師祖為什麽不喊我的名字,而是喊我卿卿呢……”
被點出異常,美人沒有半分心虛,笑着回她:“我喜歡你,就想這樣喊你。”
“這不可能。”餘溪皺起眉。
“在這裏,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美人貼着她的臉呢喃細語,“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給你你能想象的一切。”
“你不是師祖。”餘溪猛的把人從身上推開。
她用了大力氣,美人只是輕飄飄的往懸崖邊移了一下,很快又湊到她面前,媚眼如絲,注視着她警惕的雙眸。
“有什麽關系,我會好好愛你,滿足你所有的欲//望。”
眼眸望進他眼底灼熱的瘋狂,餘溪終于确認,眼前這個“衡蕪”,是邪魔變幻的虛影。
救命,想跑。
動了動發軟的腿,聚不起力氣來,跑也跑不動,只能再跟他拖延一會兒。
白發美人跪在她面前,展開雙臂,向她展示自己美麗的身體,微笑着說:“你不是也想摟着我親個夠,想摸我的身體,還想,讓我放棄升仙,和你做一對快活眷侶。”
前面的她是承認,後面的就是胡扯了。
餘溪展開手掌擋在男人臉上,扭頭說:“我沒想過讓師祖放棄升仙。”
“欲望只會越積越深,你喜歡我,現在想觸碰我,明天就會想要占有我,再往後,就會想讓我變成你的人,只屬于你。”
美人說着,一根一根拿掉了她的手,游刃有餘道:“卿卿,我比你想的,還要了解自己。”
他再一次伏到她面前,指尖戳在她心上,引誘說:“人生苦短,何苦守在這裏擔驚受怕,不如與我一道享樂。”
男人的聲音像一道道咒語,在她腦袋裏鑽進鑽出,不斷的敲擊着她本就不高的道德底線。
餘溪隐忍了一會兒,雙手按在他肩膀上,撐着自己站起身來。
站穩後,松了兩下腿,上下打量着衣冠不整的美人,心疼道:“你穿的這麽少,不冷嗎?”
美人站起身,拉過她的手摸在自己胸膛上,“你覺得呢?”
和師祖一模一樣的相貌和聲音,皮膚是微涼的……
餘溪朦胧地眯起眼睛,雙手撫上他的身體,放肆摸了兩把。
美人滿意的微笑着,眼神勾着她繼續放縱下去,喘息道:“快來為我暖暖身子。”
“好啊。”餘溪随意應答。
僅有的一點靈力全部凝聚在手掌上,全力打出去,美人胸口上頓時多了兩個漆黑的大洞,表情驚愕着往後倒去,腳踩在懸崖邊,像一片落葉,掉了下去。
擺脫掉他,餘溪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跑去。
下山只有一條路,沿路跑了沒多遠,就見前方路上有兩排紅燈籠往山上來。
又有邪魔?沒完沒了了?
餘溪拍了拍昏沉的腦袋,左右看看,趕在被發現之前,一頭紮進了路旁的灌木叢中。
她蹲在樹叢裏,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路上,紅光照在路面上,一行人擡着老舊的花轎,搖搖晃晃,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聲音,緩慢的往山上走去。
是那群老家夥!
剛剛偷襲她,她還沒報仇呢。
餘溪四下尋找趁手的木棍,悄悄跟在他們身後,想一探究竟。
木棍沒找到,就見幾個老人把花轎停在了懸崖上。他們從水壺裏倒出黑色粘稠的液體灑在花轎周邊畫了個圈,腥臭的味道迅速彌散開來,懸崖下湧出各種奇形怪狀的黑影,萦繞在花轎四周。
花轎,喜服……
他們說的喜事,就是把人送給邪魔?
沒抓到她,他們又綁了哪個無辜的女子,真是壞到骨子裏了。
餘溪義憤填膺,氣得握緊了拳頭。可自己剛剛才從邪魔手中跑掉,現在過去,不就是被老東西們和邪魔給前後包圓了嗎。
她只得暫時忍着。
黑影出現後,村民們踉跄着往山下跑。
沒過多久,花轎裏面沒有動靜,空氣中腥臭的氣味減淡了一些,黑影只是在花轎外盤旋,随着氣味變弱,他們也漸漸退回了山谷中。
見機,餘溪從灌木叢中竄出來,跑到花轎前,掀開簾子問:“你沒事吧?”
坐在裏面的新娘穿着她見過的,那件由老婦人們親手繡的喜服,穿在人身上,她才窺見喜服的紅底布料上用更加深紅的顏色畫滿了詭異的符咒。
新娘似乎被這身喜服禁锢着,無法動彈,更說不出話來。
餘溪伸手去扯紅蓋頭,觸碰到布料的瞬間,手指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灼痛。
“啊!”她痛呼一聲,抓住蓋頭往身後扔去,收回手來,指尖都紅了。
沒了紅蓋頭,“新娘”舒了一口氣。
餘溪愣愣的看着他,“師祖?”
“餘溪?”他眼神放松下來。
大紅詭異的喜服襯得他膚色雪白,眼神透亮,餘溪疲憊地閉了一下眼睛,腦袋裏又響起那道魅惑的聲音。
“好冷,快來暖我。”
睜開眼睛,眼前端方的男人與方才妖媚的美人逐漸重疊,他臉上畫着不均勻且粗陋的胭脂,如此也不改男人俊美的骨相,一雙粉色的唇張合着,好像在說什麽。
“你知道你喜歡我,你逃不掉。”耳邊響起的,又是那個勾人的聲音。
餘溪晃了晃頭,感覺又困又暈。她睜着沉重的眼皮,按在男人肩膀上,身子前傾下去才勉強維持住平衡。
他的眼睛近在眼前,亮亮的,好像有星星掉在裏面。
真好看啊。
師祖好漂亮啊,好想親親。
她無意識地憨笑着,深吸了一口氣,抱住男人的脖子,低下頭去,親在他額頭上,吧唧吧唧,從額頭親到鼻梁,從臉頰親到嘴角,最後,“啾”一聲,親在了嘴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