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于彩虹之上

第27章 二十六 笑

時間晃晃悠悠的過去，四月五月抓着餘寒的尾巴徹底的溜了，如今的時節穿着長衫或者再加個薄外套就可以出門了。

顧淋算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心軟和妥協之後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木了半天，覺着這事還真是說不準的，半年多一點之前，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對一個比自己小了很多的人動那顆已經快老了的春心，更沒想到會是個男人。

還好茂茂不讨厭徐明樂。

顧淋先是松了口氣，然後又開始犯愁。

要怎麽樣才能讓徐明樂不會後悔和他在一起呢？畢竟人家年輕。顧淋是不愛折騰的，但如果徐明樂要折騰，他估摸着可能折騰不贏。

那就妥妥的……那什麽，徐明樂看小說說的那啥，哦——妥妥的BE了。

年輕就是好啊，有資本。顧淋往嘴裏丢了顆糖。

六月的期末考剛結束，成績也出來的時候，就是林光的生日。

徐明樂也要來。

他隔三差五的就來顧淋家玩，就這麽的跟林光一家也混熟了，得知徐明樂一個人在家就把人叫來了。

鄒雪手藝很好，幾人在家裏弄了火鍋還有啤酒，趁着夜晚的微涼，吃的痛痛快快。

林光跟着自己兄弟拼酒的時候，徐明樂把有些醉了的顧淋扯了下來，自己頂了上去。

他說自己酒量好，顧淋當時沒怎麽信，如今木着臉看着他一個人面色如常的把林光幾人喝趴下了，然後還挺憂心的轉頭問顧淋還難不難受。

顧淋:“……”這小子比于老師還可怕。

鄒雪輕輕搖頭，看着那動都沒動的蛋糕嘆了口氣，給顧淋裝了塊，“拿去冰箱放着，明天茂茂起來吃。”

兩家孩子都睡了，顧茂還是徐明樂帶回去的。

顧淋沒客氣，接了過來，他站起身的時候搖晃了下，徐明樂扶着他說，“你醉了？”

顧淋覺得自己應該沒醉，于是笑了下搖頭。

然後在到家門口時，顧淋摸了摸身上，發現鑰匙落在了林光家裏了，他茫然的摸摸口袋，無辜的擡頭看着徐明樂。

徐明樂:“……我去拿，你站着別動。”

顧淋乖乖點頭。

徐明樂轉身時嘴角帶笑的捂了下嘴，飛快的去敲鄰居的門，門打開，徐明樂說了之後，鄒雪把人帶進去。

徐明樂在顧淋的座位凳子下找到了鑰匙，他拿起來的時候看見鄒雪在看他，他愣了下，問怎麽了。

鄒雪搖頭，“沒事。”她本想問問這人是不是喜歡小顧，可又覺得顧淋看着态度也不明朗，還是不要多加插手比較好。

徐明樂也沒追問，笑了下就走了。

他回去的時候，顧淋在門口坐下了，徐明樂驚了下，過去才發現這人睡着了。

他有點哭笑不得，然後蹲下來看看他，伸手又戳了戳，見顧淋沒點反應，随後眼睛就亮了下，快速站起身把門打開一點，彎腰拉起顧淋的手将人攔腰抱起。

……有點硬。

徐明樂喜滋滋的承受着顧淋的重量，然後小聲的拉開門——當然得動作小點，這要醒過來得多尴尬。

他動作輕微的進了屋，又把門關上了。

顧淋的房間他已經有膽動了，輕輕松松動作輕巧的将人放在床上。

然後他遲疑了下，只将顧淋膝蓋下的手抽了出來，慢慢的放在了顧淋的耳邊，随即心跳如雷的靠了上去——

這像是個親密的擁抱。

徐明樂悄悄的緩慢的籲出口氣，感受着顧淋的體溫随着那薄薄的衣服傳遞過來，溫熱的呼吸在他脖子上掃過。

“顧淋。”徐明樂抱了一會輕喃道:“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四周寂靜的不像話，可卻讓徐明樂感到了安心。

徐明樂抱了一會，然後松開了手——再抱下去可能會讓他生出某些非分之想。

松開人之後，徐明樂給人蓋上被子，然後在床邊站了一會，糾結了半天還是心虛的垂頭飛快的吻了下顧淋的嘴唇。

果然，又熱又軟。

徐明樂心情一下飛揚了起來，他心滿意足的轉身離開，拉開房門準備去睡沙發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個聲音——

“徐明樂。”

清明而清晰，卻硬生生的将徐明樂給扯到了萬丈深淵的懸崖邊上。

他僵硬的轉過頭，對上了顧淋滿眼的複雜。

徐明樂艱難的扯出個笑容，“你，沒睡啊？”

顧淋默默的點頭，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徐明樂卻飛快的哦了一聲，然後啪的關上門跑了。

随後，顧淋耳尖的聽到了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顧淋:“……”

那什麽，其實他不是要給人宣判死刑，而是想說——他們要不要在一起來着呢，反正動手動腳也動嘴了。

真奇怪，明明他沒有過多掩飾，徐明樂怎麽就看不出來呢？在徐明樂眼裏，自個有那麽不可能喜歡上一個男人，喜歡他嗎？

何況，他對徐明樂和對其他人明顯是不同的。

顧淋拿出手機，給徐明樂撥了過去，那邊響了好一會然後給挂了。

顧淋:“……”

叮。

徐明樂:[給我三天，三天後我來找你。]

徐明樂:[顧淋，你等等我。]

顧淋來會看了兩遍，沒明白——三天，是要明确自己的決定嗎？

于是他回道:[好。]

徐明樂看着那個字，懊惱的拿腦袋撞了撞手機，他在做什麽啊，直接上啊，直接告白，然後撲倒。

多麻溜。

“……”

徐明樂愣了下，敲自己腦袋的手機頓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等等，顧淋說他沒睡……那就是意味着，他在任由他動作嗎？

徐明樂一時不知道高興還是更加懊惱，整個人茫然的站在街頭又是笑又是猙獰，半響之後，他把手機靠上自己額頭，然後慢慢蹲下，“卧槽，顧淋你怎麽那麽好啊……嗚。”

發出了一點奇怪的音節，徐明樂一下止住了自己聲音，然後輕輕咳了幾聲，拿出手機給徐明天撥了個電話。

如今深更半夜，一個電話響了好幾聲徐明天才接了起來，随後徐明樂就聽着他哥壓抑着聲音低吼道:“臭小子，大半夜的幹啥……”

“哥，顧淋他也喜歡我。”

徐明天:“……”

徐明天:“！！！”

徐明樂開開心心的道:“我等會買票要回家一趟，你看看要不要來接我？”

徐明天一瞬間警惕起來，“你回來幹什麽？”

徐明樂微微一笑，揚起頭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我要讓顧淋沒路可退，讓他愛我。”

“……”徐明天沒聽懂，他木了會道:“說人話。”

“嘿嘿，我要出櫃。”

徐明天:“……”

徐明天啪的挂掉了電話。

過了一會，他主動又打了過去，劈頭蓋臉先罵了一遍，“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死啊，能不能慢慢的來？你當爸媽心髒是鐵造的啊！我這邊上次提了一句就被爸一句不正道給頂回來了，你就說說你是不是……”

噼裏啪啦的一通說下來，徐明天緩了緩，不死心的問:“真要出櫃？”

“嗯。”徐明樂飛快答道:“剛你挂電話的時候我把票買好了。”

徐明天:“……臭小子你——”

“哥。”徐明樂笑笑，“這方面我勇氣很短的，得盡快。”

“你特麽沒想過顧淋就反悔了嗎？”

“不會的。”徐明樂聲音愉悅，“他肯睜眼也就是确認了。他擔心的，是我會不會反悔，而且，他這個人啊，只要是給他刺激大了，那這個人他就忘不了。”

“……”徐明天在那邊沉默了會，嘟囔了句:“結婚還有離婚一說呢。”

徐明樂就當沒聽見，他道:“哥，父母身體健康的生龍活虎的，要是晚幾年我怕他們扛不住。還有，明後那天我說之後咱爹要是把我趕出去了，你記得慢慢的給我游說游說，我還得帶顧淋回家呢。”

徐明天:“……”

徐明天一言戳穿:“你都怕的聲音顫抖了就別了吧。”

徐明樂沉默了會，“這不以後會更怕嘛，再則，這事确實是我對不起他們。”理虧的事他還不怕？

只不過他理虧的不是自己喜歡上了同性，也不是喜歡上了一個帶着孩子的老男人，而是，他沒有一開始就跟父母說明白自己性向，讓他們抱有希望而又失望了。

徐明樂想了想父母可能有的反應，然後心就顫抖了，他想，到時候他一定會很難過。

畢竟那也是他一直愛着的父母。

可是也就是因為是愛着的父母，所以徐明樂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父母可以接受這件事，可以從他們那裏聽到祝福。

如同哥哥結婚時一樣。

……

糟心的是，事情比徐明樂想象的還要嚴重很多。

明确他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爹一個飯碗就砸了過來，飯碗碎裂，瓷片劃破他臉頰，震驚的母親一時也沒有跟着責怪，而且攔住了父親。

徐明樂感覺到有血，他伸手碰了下，慌亂之後的第一個念頭是——還好他是選擇吃完飯的時候說的，不然爸媽都得氣的吃不下飯了。

這會多傷身體啊。

“滾！我徐家沒你這個兒子！”父親大吼，喝了點酒的他滿面通紅。

言語一個字一個字的變成巨石，然後砸在他的脊骨上，徐明樂推開過來護着他的徐明天，他跪了下來，響亮的磕了個頭。

聲音刺耳到母親一下子紅了眼。

“明樂，你先離開。”她說。

徐明樂直起身子，點點頭。

“徐明樂，你為什麽不學好？”父親不依不饒的大吼，“我不期望你成你哥的樣子，但這是病，你別沾——”

“父親！”徐明樂停下腳步，他用着一個有些疏遠的語氣喊着他，面無表情的一字一句說:“我永遠都成不了我哥。”

還有，他沒病。

徐明樂很想一起說出口，可聲音已經顫抖了，再說下去只會是哽咽。

“……孽子！”他又舉起了一個飯碗砸在他腳邊。

徐明樂看着他，父親總是這樣，情緒上來了，便輕易的被它給吞沒了。

“明樂，你快走啊！什麽事等平靜下來再說。”母親死命的拉着父親。

徐明樂轉身就走。

身後是吵鬧和哭泣的聲音，全因他而起。

他或許是這個家的罪人了。徐明樂想着，然後露出個笑容，眼淚嘩啦啦的順着他拼命眨眼的眼睛裏往下掉着，然後再跟着他漂浮的步伐重重的砸在地面。

可是沒關系。

父母還有哥哥，他還有……

徐明樂茫然了一瞬，笑容崩塌了下來，脆弱和痛苦有了一瞬間的顯露。

他還有什麽呢？

顧淋？

可顧淋現在還不屬于他。

作者有話要說：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