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于彩虹之上

第25章 二十四 棄

顧淋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徐明樂不回答他也就沒問了，雖然還是挺好奇的。

回到陝城的時候，顧淋還有幾天假，先給鄰居送了些特産，然後一起吃了頓飯。

回到家裏，顧淋收拾了屋子，陽臺落了灰，他拖了遍地扭頭想叫徐明樂幫忙再拖一遍的時候愣了下。

茂茂拿着個抹布在擦茶幾，擡頭的時候對上了顧淋的目光，他問:“爸爸怎麽啦？”

顧淋坦然道:“找你小爸爸。”

顧茂哦了聲，“小爸爸回家啦。”

“嗯，我知道。”只是一時忘了。顧淋又埋頭接着幹活。

跟徐明樂生活半個月左右，總覺得——顧淋手上動作一頓。總覺得那人在的時候，會熱鬧一些，就算他還是這幅安靜模樣，可耳邊卻總會有讓人感到安心的歡聲笑語。

如果徐明樂真的是……顧淋微微擡頭，輕聲的自言自語:“那他圖什麽呢？”

他孑然一身，沒什麽可圖的，所以，那只是他的錯覺吧。

偶爾間暧昧的動作和深情的眼神，只是恰巧光影交錯導致的誤會。

僅此而已。

顧淋本不願深想，只是，偶爾他會覺得，徐明樂是真的喜歡他嗎？如果是真的，那他要怎麽做呢？

拒絕、疏遠、然後他的世界再度安靜而平穩。

也沒什麽不好，只是，有點不甘心。

顧淋沒有那麽在意同性戀這件事，在他眼裏，愛情沒有被性別區分成不同的模樣，他只是擔心，自己不喜歡他而回應不了那份感情，但卻将人拖在了自己身邊。

不過嘛。顧淋抓了下頭發，徐明樂也不一定喜歡他。

徐明樂并不知道他最擔心的顧淋性取向的是事反而是顧淋最并不在意的，甚至也不知道顧淋有所察覺了。他頹廢的倒在床上好一會，接受了不能再跟顧淋朝夕相處的日子，然後才起來簡單的收拾了屋子，随後為開學的工作做準備。

到晚上的時候，他才擡起頭看了眼時鐘，是要吃晚飯的時候了。

徐明樂伸出手拿起一邊的手機，看了兩眼給顧淋撥了過去。

響了兩聲，那邊接了起來，然後顧淋的聲音響起，“徐明樂。”

徐明樂忍不住笑了起來，“顧小哥，能蹭飯不？”

顧淋愣了一會，“你還沒吃飯？”

“……”徐明樂，“難道你們吃過了？這才七點。”

顧淋:“茂茂喊餓，就提前吃了。”

“……哦。”

顧淋聽出了一絲絲委屈的意味，他笑了下，“但我沒吃，你要不要來？”本來是打算等會把剩飯熱熱再吃的，不過這樣的話就再做一些吧。

“要。”徐明樂先應了聲，随後又包含調侃的道:“顧小哥不會專門等我的吧？”

顧淋仔細想了想，誠實說:“沒有。”

徐明樂:“……大哥你這回答不标準。”

顧淋又笑了下。

徐明樂聽着他輕輕的笑聲，另一只手放在了左耳上，右手把手機貼緊了耳朵，他有點不想挂電話，于是又說:“顧小哥，你有沒有覺得你跟我熟了之後笑容變多了啊？”

顧淋:“你這是想讓我誇你是開心果嗎？”

“不。”徐明樂幹脆利落的道，他只是想表達自己跟別人對顧淋而言不一樣。

顧淋:“好吧。”他停頓了下，接着道:“不聊了，你快過來吧，可以的話買點蒜。”

“沒問題，等會見。”

買蒜要去超市，徐明樂想了想，把自家冰箱裏的蒜拿出來帶過去了。

顧淋開門的時候徐明樂把蒜舉在他鼻前，他愣了下，接過看了眼，“超市買的？”

徐明樂嘿嘿笑道:“沒，我家拿的。”他換鞋進來，“茂茂呢？”

“林哥家裏玩。”顧淋有跟徐明樂說起過鄰居，徐明樂也就沒有問林哥是誰。他換好鞋站起來時突然反應過來——那他現在是跟顧淋獨處一室嗎？！

徐明樂心情起伏了一下，表情都恍惚了。

顧淋奇怪的皺皺眉，“徐明樂，進來。”

他叫我過去。徐明樂眼睛亮晶晶的靠近顧淋。顧淋抽了下嘴角，“你在想什麽？怎麽突然走神了？”

想發生一點不可描述的事情。

徐明樂慫的後退了一步。

顧淋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拿着蒜進去廚房，順便道:“你自己看會電視吧。”

徐明樂磨蹭着過去了，他打開電視，目光落在茶幾上的日歷本上，他看了一會，然後整個人僵硬了。

情、情人節過去了！

徐明樂簡直懊惱的不行，他惡狠狠的盯着日歷，用着那種簡直要咬人的目光。

……雖然那時候他全心全意沉浸在了與顧淋相處的愉悅中，更何況他壓根也沒辦法在情人節對顧淋做些什麽。

顧淋把飯菜端出來的時候，電視上正放着花花綠綠的扭秧歌，他沉默了一會，看向還一臉憤憤不滿盯着日歷本的徐明樂。

“你在做什麽？”

徐明樂一臉悲憤的擡起頭，脫口而出:“情人節都過去了！”

顧淋愣了下，突然想起來徐明樂是有個喜歡的人來着，一時間他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怎麽了，“你不沒跟她在一起嗎？”

徐明樂捂住胸口，滿面難過，“顧哥你還戳我傷口！”

“沒那麽嚴重。”顧淋一下笑了，“不過一個日子而已。”

徐明樂頓了下，哦了一聲，收斂起表情去幫忙拿碗筷，然後給顧淋遞筷子的時候他看似随意的問了句，“顧小哥也不在意情人節嗎？”

他問的随意，卻讓顧淋怔住了。

前後聯想起來他突然明白了些什麽，他看着徐明樂，對上他的雙眼，看見了裏面的一點期待和躲閃。

“呃，我随便問問……”

“我挺在意的。”顧淋道，“人們賦予一個日子特殊的意義不就是為了讓它與衆不同嗎？”

“但我沒喜歡的人，所以還好。”

徐明樂眼中的懊惱飛快閃過，巨細無遺的全都落入了顧淋眼中。

顧淋:“……”

這下他是真不明白了，就用徐明樂的話來說，他一個老男人，老、還是男人，他怎麽就看上他了呢？

“你。”顧淋開口，“怎麽喜歡上那個人的？”

徐明樂想了想，坦然道:“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吻了他，像是被人誘惑了，思維不受控制，不過——

“可能是一見鐘情。”

顧淋一臉麻木的想起了初見時那首動畫片頭曲震耳欲聾的歌聲……和那個明明高高大大卻委屈擠在一個小小座位裏的男人。

突然覺得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

“時機剛好啊，陽光就在他身後，他就跟神一樣。長的也好啊，賊好看那種。”徐明樂仗着人不知可勁的誇，“然後又見面再見面，總覺得我倆有緣分……可我卻在吻了他之後才慢慢發現自己早早就喜歡他了。”

顧淋:“……”

顧淋:“先等等！你、吻了他？”

徐明樂可勁嘚瑟，“嗯，又軟又熱。”

顧淋不喝酒就不容易臉紅，于是耳朵紅透了，他整個人要炸了，卻聽着徐明樂接着道:“那是我第一次吻人。”

像風又像雲，漂浮軟綿的仿佛一個幻覺。

顧淋怔住，艱難的扯出個笑容，“是嗎？”

“嗯！”徐明樂說了一通，又高興了起來。

顧淋看着他發亮的眼睛，像極了初見時陽光在他眼裏落下的弧度，他抿了下嘴，把攤牌的想法給憋了回去。

……膽大包天的臭小子。

日子緩慢的過去，徐明樂驚恐的發現顧淋與他在日漸疏遠，只是太過于不動聲色，就像一切只是徐明樂的錯覺。

開學之後，兩人處在同一個辦公室，他卻意外的更加沒辦法跟顧淋搭話，嘗試開口的時候大部分顧淋就‘正好’有事要做了。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徐明樂忍無可忍的看着邱博和顧淋兩人勾肩搭背的要去食堂，他強硬的插了進去，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問:“顧小哥，我可以一塊去嗎？”

他那怨念的表情顧淋沒多大感覺，邱博卻愣了下，快速的眯了下眼，“我突然想起來我還要備下午的課，顧淋你就跟小徐一塊吃飯吧，記得給我帶點吃的。”

剛欲開口拒絕的顧淋:“……”

于是徐明樂喜滋滋的站到了顧淋身邊。

顧淋:“……”

其實顧淋想法很簡單，在發現徐明樂喜歡他之後，他選擇了疏遠他，因為他大概不喜歡徐明樂這個人，即使他很有趣。

再則，在他比徐明樂還要年輕七八歲的時候，對于流言蜚語的抵抗能力實在是微弱，盔甲就跟紙糊的一樣，被紮的七零八落，萬一他倆真的在一起了，萬一某天暴露了，徐明樂能抗的住嗎？

即使如今社會對于同性戀的寬容要高了不少。

何況，徐明樂還有家人這一關。

顧淋向來不喜歡折騰。

顧淋面不改色的跟着徐明樂一起去吃飯，徐明樂看看他，只覺得兩人又像回到了剛認識不久那會，顧淋的言語和表情都變少了。

“顧小哥。”徐明樂戳了戳碗裏的魚豆腐，他輕聲問:“我是哪裏惹你生氣了嗎？”

顧淋搖搖頭，“沒有，怎麽這麽問？”

徐明樂看着他，“你在疏遠我。”

顧淋很想搖頭，可他沒能行動起來，于是就沒動靜。徐明樂接着道:“顧小哥，你是我回到陝城第一個朋友，而朋友間有什麽咱可以先攤開了說，別這樣默不吭聲的直接疏遠好嗎？”

顧淋突然覺得徐明樂有種比他年長的感覺，他嘴角動了下——重點難道不是你是真的當他是朋友才行嗎？

喜歡上一個人，怎麽着也不能把他再當做朋友了，把自己為難到死也做不到。

“真沒什麽。”顧淋笑了下，“我這不忙嗎，好歹是個班主任。”

徐明樂看了他一會，“忙什麽？”

顧淋面不改色，“石周那孩子狀态不對勁，我得顧着。”

徐明樂挑挑眉，哦了聲，慢吞吞的道:“家庭原因？”

顧淋一愣。

徐明樂微微一笑，“好歹能理解一點。”他剛想提議自己幫忙，結果顧淋就接着道:“嗯，是啊，打算找他談談話把這事解決了。”

“然後去相親。”

徐明樂:“……”相親個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