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命的交換
山上,一些人在用電鋸砍伐樹木,這些樹用來加固圍牆和大門,大門已經被撞得扭曲了,雖然被鐵鏈鎖住,但空隙裏還是能夠鑽進喪屍。
他們在門口設立了木頭栅欄,用來攔截喪屍,還将一些刀具利器固定在木栅上,尤其注意是按照人體一般身高,這些水果刀和尖銳器具都被固定在大致靠近頭部的地方,預期着一旦行屍撞擊木栅,就會被這些尖銳物紮破大腦。
杜凱還說:“如果那些行屍都是一樣高的就好了,這樣當初廣州大戰的軍人們就可以将機槍架到一定的高度,對着那些湧過來的行屍只需要連續不斷地掃射,很高效地就能将行屍全部消滅,那可真正是自動化消滅行屍的過程啊,簡直就像生産線一樣!可惜這些行屍卻長得高矮不齊!”
殷琪一邊往木栅上釘釘子,一邊說:“世界的運動往往不是精确的,而是在一個區間內波動。也許應該發明出一種電子沖擊波之類,這種波具有強大的能量,發射出去後就像一把長長的鐮刀,在人體平均身高的脖子部位進行切割,把喪屍全部斬首,到那時喪屍的身體失去了頭部的控制就不能再行動了,只剩下滿地滾動的喪屍頭,那樣就好清理多了。”
鄭麗娜笑着說:“‘生化危機’裏面有這樣的設想,用能量構成類似于實體的武器,就好像激光刀一樣,如果有這樣的技術構成一個防禦網,那一定是非常安全的。數學家,你能研究出來這種東西嗎?”
殷琪聳聳肩,道:“數學與高能物理還是有所區別的。”
此時荷花池邊,岳文佩和聞月坐在岸邊正在釣魚,幾個孩子就在附近玩耍。
岳文佩問:“災變發生的時候,你們是怎麽保護住自己的?”
聞月道:“我們很幸運,當時一家人都在家裏,那時公寓樓裏不知道是誰匆忙逃回家裏,卻沒有來得及關公寓樓門,就有行屍走了進來,我家住在一樓,我老公冒險出去鎖了樓門。後來一樓要被攻破了,好在整個公寓都團結起來抵禦住了襲擊,後來我們把一樓的樓梯封鎖住了,從那之後一直比較安全,直到廣州被放棄。你們這裏怎麽樣?”
岳文佩道:“你都看到了,事情發生得很突然,本來那天會館正在舉辦舞會,就在一樓的大廳,但這時忽然從二樓客房沖下來幾個人,他們到處亂咬,從那以後就開始亂了。有的人逃回自己的房間緊緊鎖上門,以為在那裏能夠躲避,還有人跑到外面,開車撞開大門闖了出去,他們可能以為城市裏有警察的地方更安全一些。雲瀾報了警,但警察說城裏也已經亂了,讓我們就地防禦,立刻隔離已經被咬傷的人,可是最後一切都失控了。”
就在這時,魚咬鈎了,岳文佩看準時機一提魚竿,一條紅色的鯉魚就被甩上岸來,她把魚從魚鈎上取了下來,放在旁邊的水桶裏,看了一下,說:“這條魚看起來不是很活潑,有一點發蔫,希望不是生病了之類,這些日子水塘都沒有投放魚藥。”
聞月也仔細看了看,說:“鱗片沒有脫落,應該沒有大問題,可能是這些日子都沒有喂食,所以餓到了。”
岳文佩說:“希望是這樣。其實當初我老公本來不想開辦這個會館的,他只想在這裏租賃地皮蓋一間別墅,和一家人一起輕松地住在這裏,他想享受一種遠離人間的生活。但我總是想把周圍的一切都開發出來,讓它們更有價值,所以我堅持要把這裏建成一間會館,我們可以在這裏招待朋友,但現在看來,如果這裏只是一個度假別墅可能更好一些。”
聞月見她臉上流下淚水,雖然覺得如果換一種方式可能真的能保存她的親人,但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于是聞月說:“沒有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如果在災變前有人告訴我說,世界上馬上就會布滿行屍,我一定以為他是太富于幻想了。事情發生了,我們只能接受,并在如今的現實之中好好照顧好我們的親人。”
岳文佩點點頭,說:“是的,只能這樣,而且必須這樣。嘿,你們幾個,姍姍,小丹小雨,還有那個小姑娘,快過來,不要靠近水池,池子有三米多深,掉下去就會看不見的!”
聞月也叫道;“快過來,尤其是依依,你最喜歡玩水了!”
幾個孩子嘻嘻哈哈遠離了水池,不再探着身子去摘水中的荷花。
晚上,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拿着工具回到房子裏來,便看到聞月和岳文佩拎着一個塑料桶進來了。
聞月笑着拎起水桶,說:“看一看這是什麽?”
人們湊過去一看,都“哇哦”地叫了起來,“這麽多條魚啊!好肥的鯉魚!”“幸虧這裏養的不是金魚,那東西可不好吃!”“我看到廚房調味料裏有芥末,我們今天吃生魚片好不好?”
岳文佩搖搖頭,道:“各位,水池裏很多天沒有清理了,為了避免生吃魚肉會有寄生蟲和病菌,我們還是把它燒熟了再吃吧,今天晚上做紅燒劃水怎麽樣?哦,對了,再做一份魚片粥!”
餐桌上,大家讨論後續還要做什麽,怎樣加固這個會所。
杜正平說:“圍牆外面還要挖一些深坑,如果有一群行屍過來,就會掉進坑裏。”
羅康說:“會所的建築除了圍牆之外,沒有其他抵擋,如果真的被行屍攻破大門,它們沖垮落地玻璃門就會直接進來,我們要找些鋼條,将一樓的大片玻璃門焊上防護網,這樣危急關頭能抵擋一陣。”
鄭麗娜說:“我們不能讓它們成群,一旦發現就要立刻消滅,否則行屍會越聚越多的。”
岳文佩則說:“明天要繼續收拾後園那片菜地,雖然許多菜都被行屍踩爛了,但還有一些能繼續生長,如果你們在外面看到了糧食蔬菜的種子,麻煩帶回來,我們可以自己種植一些食物。”
聞月好奇地問:“你會種地嗎?”
岳文佩說:“看着工人種過,不過也跟他們學了一些,有一些東西還是很好種的,比如土豆之類。”
趙桦真說:“幸好會館過去主打的是天然生活,生态美食,如果有家禽家畜我們也盡量帶回來吧。”
房間裏,殷琪為張亞倫換了一條額頭上的濕毛巾,然後問:“亞倫,感覺怎麽樣?頭疼嗎?”
張亞倫躺在那裏,無力地說:“頭還好,但是眼睛和脖子都很疼,而且覺得身上的關節都疼起來了,好在還沒有想吐的感覺。”
殷琪皺眉道:“不過你晚飯吃得很少,這樣身上會更沒有力氣的。”
張亞倫歪了一下頭,說:“我實在吃不下,感覺胃裏面無法消化東西,這樣倒是還好,起碼不需要勉強腸胃進行工作,那樣會更痛苦。”
殷琪摸着他的手心額頭,說:“好像燒得更厲害了,要不要再吃兩片退燒藥?”
張亞倫雙眼微閉,輕輕地說:“不用了,已經吃了不少藥了,這是一個過程,無法強行逆轉,總要經歷這個階段的。其實現在我覺得不錯,身上雖然發熱,但卻感覺好像有點燒得飄起來了,而且現在這麽安寧,什麽也不用想,我今天一天躺在這裏,就好像從前寫好了一篇論文後可以休息了一樣。床真軟,我感覺就像飄在雲彩上,很舒服很安全。”
殷琪的眉頭皺得更深,輕輕在張亞倫耳邊說:“如果在醫院裏,這樣的病症應該怎麽治?用什麽藥?”
張亞倫說:“應該是肺感染,要打吊針,用阿奇黴素或者頭炮。”
正說着,張亞倫便咳嗽了幾聲。
殷琪憂慮地走了出來,迎面正遇到杜正平,杜正平見他臉色不是太好,便關心地問:“殷琪,張老師怎麽樣了?”
殷琪搖頭道:“情況不是很好,單用口服的感冒消炎藥已經不行了,必須打吊針,我明天出去找藥。”
杜正平想了想,說:“我和你一起去,其他人應該也有人會去,我們現在需要藥品,剩餘的藥不多了,而隊伍裏還有這麽多老人孩子。我剛剛找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你過來一起看看吧。”
殷琪跟着杜正平來到客廳,只見電視機裏正放着一幕混亂的畫面,他本來以為是大家找了幾盤DVD來看,畢竟這些日子四處逃命幾乎沒有什麽精神娛樂,但很快他就發現鏡頭裏的場景非常熟悉,這明明就是自己所處的會館!
只見三個被區隔開來的畫面裏分別顯示出三個樓層裏曾經發生的情況,面對從二樓走下來的明顯不正常的幾個人,正在大廳的水晶燈下跳舞的許多衣冠楚楚的人頓時驚慌失措,四散逃命,那種情形真仿佛是羊群中突然沖進餓狼一樣,有的人沖出了屋子,可以想象這一部分人一定是開車逃走了。
有兩個男人頗有一種臨危不亂的氣度,拿着工具保護其他人,并且似乎是在指揮着大家抵抗活死人,但是現場實在太混亂,幾乎沒有人聽他們的,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們擁着自己一身晚禮服的女伴就往外跑,而那些穿着裙裾曳地舞會裝的女子們則被衣服所累,很難走得快,殷琪看到有些女子幹脆撕去了裙擺,連高跟鞋都踢到一旁,就那樣赤腳逃跑。
這時許維澤說:“時裝的藝術在危機時候是一種美麗的負擔。”
趙桦真冷笑一聲,說:“豈止是美麗負擔,簡直就是要人命的枷鎖!幸好現在女人們都不纏足了,否則想去除掉不利因素都辦不到,現在看來還是高跟鞋更人道一些,起碼能穿能脫。”
場面越來越瘋狂,這是從外面又進來一些行屍,人們想逃到外面去都辦不到,他們鎖上了二樓的大門,但剩餘的人在這裏卻陸續發病,終于最後所有的人都成為行屍。全部過程持續了兩天,可想而知這是多麽恐怖的兩天,整個會館的活人一個個變異,最後全都變成了吃人的怪物。
令所有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岳文佩火燒閣樓樓梯的鏡頭,當災難開始不久,她就用火燒掉了通往閣樓的小樓梯。閣樓本來是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又屬于主人的私有空間,所以起先沒有人注意到這裏,但當火燃燒起來之後,有人就發現了這個躲避的地方,有幾個人踩着正在燃燒的梯子想要爬上閣樓,但閣樓的通路緊鎖,尤其是底板門正在他們頭頂,十分難以用力,因此無論他們怎樣敲擊都不曾打開。這時樓梯燒垮了,松脆的木板禁不住人體的重量,于是站在上面的人就全都掉了下去。
地上的地毯燒着了,閣樓門也起了火苗,有兩個男人拿着滅火器過來滅火,當裏面的泡沫滅火材料用完之後,他們就用沉重的滅火器攻擊那些吃人者,并且還對着閣樓大聲喊着什麽。
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許多人都望向岳文佩,眼神中有了一種怪異的神色。
潘智斌搖頭說:“他們之中有些人本來可以活命的,包括你的丈夫和哥哥。”
岳文佩臉上露出一種痛苦而又冤屈悲憤的表情,看着衆人,說:“是的,我的确不勇敢,當時我帶着兩個孩子躲到閣樓裏去了,并且燒了梯子,但是當時那種地獄一般的狀況,我又能怎麽做呢?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我的孩子們随時都可能受到傷害,我不想讓他們被吃掉!從活人身上啃噬人肉的事情我并不是沒看到,我不想讓我的孩子變成活死人嘴裏的嫩肉!我不敢讓他們進來,因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被咬傷,會不會不久之後也變成怪物,如果人們一擁而入,我是沒辦法檢查他們是否受傷的,而且很可能行屍也會跟着他們一起進來。我丈夫和我哥哥,他們是自願去幫助其他人的,他們說那是他們的責任,是他們讓我把樓梯燒掉,不要放任何人進去,我應該承擔的責任,他們已經替我承擔了,他們最後全死了,只剩下殘肢斷臂,這樣的代價愛難道還不足以讓我們活下去嗎?你們知道他們滅火之後對着閣樓上嚷的是什麽嗎?就是讓我絕對不要開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他們的責任是戰鬥,而我的責任就是帶着孩子們活下去。”
岳文佩紅紅的眼圈兒裏含着淚水。
人們聽了岳文佩的話,都不再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而是沉默不語。
殷琪默默地走上前關掉監控錄像,然後說:“今天一天都很辛苦,還是趕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