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世界

第3章 避風港

當殷琪閃身進入洗手間，張亞倫終于稍稍平靜下來之後，瘦削的老師便問自己的學生：“阿琪，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在這裏等待救援嗎？”

殷琪搖頭道：“現在外面已經亂了，但還不是特別嚴重，如果我們困在這裏，圖書館沒有太多防禦措施，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食物，我們不知要在這種狀态下待幾天，所以還是盡量回家裏去。”

張亞倫遲疑着說：“你是說我們現在回去嗎？好，我的車就在停車場，開車回家應該很快的。”

殷琪搖頭道：“現在已經恐怕不能指望汽車了，到處都在堵車，我們最好能找到一輛摩托車來騎，實在不行，只好騎自行車。”

張亞倫這時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我不會騎自行車。”

殷琪絲毫不感意外地說：“我知道，我帶着你就行了。”

這時那幾個困在洗手間的學生中有一個女生說：“張老師，你們要回家嗎？我們結伴一起出去吧，我也想回家。張老師，你住在哪裏？如果大家能一起多走一段路就太好了。”

其他人也讨論了起來，有的說要趕快回家，有人說最好再等等。

張亞倫紅着臉說了自家的方向，結果真的有一個學生和他們同方向，就是那個最先開口商量的叫做陸漫的女孩子。于是除了兩個保守謹慎的學生決定在這裏固守待援，其他人都呼啦啦沖出了洗手間，他們也都惦念自己的親人。

在六樓閱覽大廳往下跑的時候，殷琪注意到一處銀白色的金屬管欄杆被撞爛了，這裏顯然發生了激烈的打鬥，他飛快地往下一看，只見一樓大廳中部趴着一個人，那人一動不動，頭部滲出一攤棕褐色的液體。

幾個人拿着各種各樣的武器一路飛跑下樓梯，殷琪走在最前面，每逢有擋路的食人者他就一棒揮過去，雖然木質棒球棍不能一擊致死，但食人者行動緩慢，只要将他們擊倒，緩沖時間就足夠這六個人飛快跑過了。

陸漫拿着掃把喘着氣說：“這些人真是奇怪……打到頭上……都不會暈的？要是正常人，肯定……腦震蕩了！難道真的是僵屍？”

一個抄着水桶的男生緊張得聲音都尖銳了，說：“看來是，他們身上都不會……流血的。我們這是正當防衛，不會被判刑吧？已經有人摔下去了。”

一路逃到圖書館門口，殷琪腳步頓了一下，往右一拐撿起方才丢在那裏的滑板，塞給張亞倫，道：“拿着，關鍵時候使勁丢出去也能砸倒人。”

六個人在校門口就分手了，殷琪三人往前走了一段，果然被他們發現了一輛翻倒的摩托車，殷琪上前扶起機車，檢查了一下，便招呼張亞倫和陸漫坐到後面，好在這輛機車設計走的是彪悍風格，車身粗犷修長，如果是小巧型的女士用車，三個人一定坐不下。

當三人都坐好，殷琪發動了摩托，機車嗖地一下就竄了出去。

街道上仍然混亂，到處是奔跑着的人還有追逐其後的食人者，過不多久就看到東歪西停的汽車阻塞了車道，在這種路況下除了步行，的确只有自行車或摩托車能夠通過。街上如今已經不僅僅是人的喊叫聲，還能聽到持續不斷的槍聲，警察已經全部出動了，不時就能看到有人在槍聲中倒下。

張亞倫坐在殷琪身後，一只手舉着滑板如同舉着一面盾牌一樣，另一只胳膊緊緊環住殷琪的腰，把臉也貼在殷琪的背上。雖然天氣很熱，但他卻不覺得殷琪身上的溫度令人煩躁，只覺得心安，感覺只要殷琪在，自己就什麽也不用害怕。

陸漫看着他們兩個人，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時間去多想這兩人的關系問題，眼睛裏只看到殷琪一只手駕駛着摩托車，另一只手揮舞木棒掃開擋路的吃人者，有時候如果一起來了兩三個怪物，陸漫就對準稍遠的那個一掃把捅過去，她這把掃把是硬塑膠杆，雖然輕便，但是掄出去卻沒有殺傷力，因此陸漫就借助吃人者平衡性比較差的弱點，把他們往後捅，往往也能起到效果。

憑借摩托車的速度和機動性，三個人終于回到了住處附近，來到張亞倫的公寓樓下，殷琪停下車子猶豫了一下，他在想要不要送陸漫回家。

陸漫看出了他的意思，笑着對他說：“不要為我擔心，這裏離我家已經很近了，如果你能把這輛機車借給我，那就太好了。”

殷琪一笑，說：“談不上借，這摩托本來也不是我的，記得治安恢複後上繳給交警啊！”

陸漫接過摩托的把手，絲毫不顧自己穿的是一條短裙，就這麽跨坐在駕駛位。她用手一捏離合器，另一只手裏還捎帶着掃把，摩托就發出突突的聲音，她轉過頭來對張亞倫和殷琪一笑，說：“果然比小摩托要夠勁。”然後機車猛地竄了出去，沿途從排氣管播灑出兩道黑煙。

見陸漫就這樣離去，張亞倫輕聲說：“我們應該把她送回去的。”

殷琪打開一樓大門，說：“她夠厲害的，我以前在跆拳道社見過她，所以如果不出意外，她能夠平安回到家，但願她家裏人沒有受傷。”

張亞倫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三個人當中自己是最弱的，難怪回來的路上被夾在中間。

樓道裏沒有什麽異常，殷琪帶着張亞倫一路走上來都沒有遇到危險，當他們來到位于五樓的居所，殷琪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打開房門後兩個人進入房間，然後殷琪就飛快地反手把門鎖上了。裏外兩層門都鎖好後，殷琪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了，這時再一看旁邊的張亞倫，只見這高高瘦瘦的文弱男人已經虛脫般靠在牆上，仿佛馬上就要癱倒在地上一般。

殷琪連忙扶着張亞倫坐到沙發上，又從飲水機裏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而且還在裏面加了一塊方糖。

張亞倫大口大口把糖水全部喝掉，臉色這才稍稍恢複了正常，他原本已經被吓到麻木的腦袋這時才感覺到深深的驚恐，張亞倫緊緊抓住殷琪的手，滿眼震驚地說：“阿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些人發瘋了嗎？居然在吃人肉，而且身上好像沒有感覺一樣，無論怎樣打擊都能繼續運動，這難道真的是……”

殷琪一只手與張亞倫交握住，另一只胳膊環抱住他的肩膀，盡量平靜地說：“看來行屍真的存在，我從前也是半信半疑，但如今那些人的狀态，和書裏電影裏描述的僵屍特點簡直一模一樣，完全超越了生物常規，我不知道怎麽用數學公式來描述他們的行為，但他們無疑是可怕的。現在只希望政府能夠盡快平息這一次僵屍動亂，否則整個世界都要改變了。好了，別太擔心，中午你也沒有吃飯吧？今天體力腦力消耗得這麽大，真應該吃一頓好的才行，我去做飯，昨天買的一條鯉魚，今天做糖醋鯉魚好嗎？你和我一起到廚房來吧！”

驚魂未定的張亞倫這個時候果然不能孤單一人，他從書房拿了一本書，就坐在廚房裏一邊聞着油鍋裏的香氣，一邊低頭看書，只是看了一陣卻發覺自己什麽也沒看進去。他終于擡起頭來眼巴巴地看着殷琪，殷琪正在将鍋裏焖炖的魚翻面，再過一會兒湯汁收盡就可以出盤了。

殷琪察覺了張亞倫的視線，蓋上鍋蓋回頭一笑，說：“放心，我們已經回到家裏，不會有事的。防暴警察都已經出動了，應該很快就能夠恢複秩序，我們只要在家裏靜靜等待就好，反正家裏已經儲存了許多食物，我們可以支撐幾個星期，到幾周以後情況很可能已經不同了。”

聽了殷琪這樣的分析，雖然之前的經歷太過恐怖，給張亞倫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但他仍然覺得殷琪說得似乎是很有道理的，國家有那麽多軍隊和警察力量，有先進的武器，應該足夠鎮壓那些活死人了，災難畢竟只是剛剛爆發，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那些活死人只有動物的本能，怎麽會是智慧人類的對手？人們所需要的只是等待。

想到這裏，張亞倫對于殷琪前一陣囤積食品的行為不由得大為慶幸和感激，如果不是他買了這麽多食品，以從前家裏儲備比較多的只有大米白面，而菜肉只夠一兩天吃的情況，要守在家裏等待混亂結束可的确是一件很艱苦的事情，那樣的話恐怕只能吃醬油撈飯。

殷琪做飯的手藝本來就很好，今天似乎更加超水平發揮，三菜一湯都格外鮮美，飯桌上也盡是講一些數學問題，面對着美味的菜肴和俊美的情人，腦子裏想的又是自己最感興趣的數學，剛剛才逃脫的危險很快就令張亞倫覺得仿佛是隔了一層紗帳，漸漸地離自己遠去了。

當饑腸辘辘的身體被佳肴填飽後，張亞倫感覺到心中也安定了許多，似乎胃裏的食物也能起到溫暖心房的作用，讓他感覺好像整個人都充實了許多，不再那麽不安了。

殷琪切了兩個蘋果放在果盤裏，又打開電視，就去了浴室，很快張亞倫就聽到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他覺得很奇怪，剛剛吃完飯就要洗澡嗎？不過生活上的事一向是由殷琪安排，因此他就并沒有多想，只坐在那裏一邊看新聞一邊吃着蘋果。

過了一陣，殷琪終于出來了，他坐在張亞倫身邊，親昵地用鼻子蹭着他的臉，說：“浴缸裏已經放好了水。”

然後有趣地看着張亞倫的臉慢慢地紅了，那一層紅暈就如同潮水一樣從脖子一點點升起來，直到臉頰。

這時殷琪才又說：“這段時間只能用淋浴了，浴盆裏的水是儲備用的，以防萬一停水。家裏所有的盆和桶裏我都已經接滿了水，不要碰灑了。”

聽了殷琪的解釋，張亞倫的臉色不但沒有轉成正常，反而更紅了，這一下直紅到額頭，自己剛才怎麽只顧着想和殷琪一起躺在浴盆裏厮磨洗澡的畫面？年輕人最喜歡玩花樣，從前殷琪就經常買來玫瑰或者牛奶浴劑，和自己洗泡泡浴，兩個人如同兩條光滑的魚一樣交纏在浴缸裏，常常洗着洗着就被殷琪的性器順流而下地進入了，那種時候張亞倫不知怎麽竟想起了美人魚的故事，感覺兩個人就像魚類在交尾。

沒想到這一次殷琪是在幹正經事！

殷琪見愛人的臉越來越紅，便笑着說：“亞倫，方才新聞裏都說了什麽？我們這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想掩蓋是掩蓋不住的，只看政府怎麽解釋，後面采取什麽措施。”

見殷琪轉換了話題，張亞倫這才慢慢地擺脫了尴尬，用手理了理垂到額前的頭發，說：“剛才中央新聞說最近出現了一種新型毒品，吸食這種毒品的人會變得毫無人性，如同野獸一樣嗜血，而且由于被毒品激發了身體的全部潛力，根本不懼怕打擊，現在事發地區——也就是我們這裏已經被隔離，武警已經全體出動，請大家鎖好門窗待在家裏，靜待政府平息事件。還說由于許多吸毒者都染有一種新型傳染病，一旦有人被咬，請立刻去醫院，這種傳染病十分危險，二十四小時內就會在密切接觸者之間流傳，請大家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如果不及時就醫，很可能會釀成一場大規模的瘟疫。”

殷琪點點頭，道：“解釋得還挺符合邏輯的，基本上能夠自圓其說，只不過親身經歷過這件事的人有多少人會相信就不知道了。”

就在這時，忽然殷琪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一看，見上面是一條政府發來的警示短信，上面寫着：“廣州××區突發吸毒暴亂，建議市民尋找安全處所暫避，一旦遭遇吸毒者攻擊，不要試圖擒拿，不要靠近他們，直接逃離或者用工具攻擊頭部。千萬切記：絕不能被抓到或者咬到，以免感染！如果您已經感染，請務必盡快離開人群，尋找警察或者醫院以便得到及時救助。”

再一看結尾署名：廣州市政府及廣州武警總隊！

殷琪微微皺起眉頭，如今最怕的不是已經出現在街頭的活死人，而是那些已經被感染，卻又混跡于正常人之中的潛在者，這些人才是最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