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印下一吻
江蓠嘴角輕輕揚起。清岚這人受不得氣,今日看她被這樣對待,只怕氣得睡不着,來找她夜聊,也不奇怪。
起身拿過衣架上的鬥篷披好,将自己遮了個嚴實,江蓠繞出了屏風。
紅櫻仍在外間的小榻上,不過她現在受清岚擺布,清岚根本懶得料理她。
眼睛已漸漸習慣了黑暗,視線逐漸清晰。江蓠看到了倚在窗邊的人,手裏不知道拿着什麽花,在鼻尖輕嗅着。
江蓠輕笑,柔聲問,“睡不着麽?”
“對啊,想你想得睡不着。”清岚道。
雖仍是輕佻的話語,但江蓠仍聽出了不同,這次他語調淡淡的,嗓音也低沉了幾分,全然不是一貫帶笑的樣子。
看來是真的氣狠了,為了她。
江蓠走近了兩步,語調更柔了些,“冷不冷?”
清岚見江蓠受了那般大的委屈,還絲毫不怒,只覺得江蓠寬容仁善過了頭,是個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小傻子,頓時更生氣了。
轉身将手中花枝插到一旁的花瓶中,位高權重的國師爺森冷道,“今晚我便去殺了她們母女兩!”
語氣幹脆得仿佛要殺的不是當朝長公主和郡主,而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
紅櫻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上輩子江蓠不喜清岚的狂妄放肆,如今卻覺得可愛。她又走近兩步,伸出手扯扯他的袖子,柔聲哄,“你若真殺了她們,我還得守孝,這樣便嫁不了你了。”
清岚一怔,這才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氣昏頭了。
低頭看向江蓠,回想她方才嗓音溫柔帶笑,聽到自己說要殺人,也沒有絲毫害怕,清岚又想起之前江蓠說要揭發越英和江瑞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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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蓠兒早已不是當初那沒有心機、以德報怨的小傻子,是他關心則亂了——而且他的蓠兒還這樣想嫁給他。
清岚放下心來,又被江蓠的溫柔小意一哄,怒氣去了大半,喜悅與甜蜜占據了心頭,卻又夾着不甘,種種複雜情緒下來,最後他小聲哼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嗯,”江蓠寵溺地笑道,“不晚。”
有江蓠順着哄着,清岚感受極好,又道,“等娶你進門,我便料理了她們。”
江蓠斂去了笑意,陷入了沉吟。清岚不會騙她,說婚後處理越英與江敏,那就必然會做到。
原本江敏斷腿、江瑞被趕,江蓠想至少隔一段時間再對付越英,以免侯府接連出事惹人懷疑,但今天那對母女實在太過分,江蓠也忍不住對越英動了殺心。
只是眼下,确實不是報仇的好時機,她也沒想到極好的辦法。不過先立了目标、下定決心是必要的,餘下的,便是找個機會,想個萬全的辦法,然後,一擊,必殺。
江蓠擡眼看向清岚,認真道,“此事須從長計議,你不要冒險。”
清岚不以為然道,“你未免太小看我。”
江蓠柔聲道,“不是小看,是擔心。”
江敏斷腿、江瑞被趕的事都有清岚參與,甚至全是由他出面行動的。行動得越多,暴露的危險越大。
何況越英與江敏不同,越英出行的陣仗極大,對付起來也更加困難。江蓠并不想讓清岚冒太多險。
一句“擔心”,讓清岚心中一甜,嘴角便彎出了弧度,默認了江蓠的“從長計議”的提議,開口說了另一個話題,“今日那惡女可傷着你了?”
“沒有。”江蓠柔聲回應。江敏那一鞭着實兇狠,好在冬日衣服穿得厚,江蓠只是肩頭稍有紅腫罷了。
清岚約摸着江蓠應當沒有騙他,即便騙了,他也無法驗證——他私心裏倒是想瞧一瞧,但只怕江蓠會狠心把他打出門去。
他只得又換一個問題,“江宏那老匹夫與你說了婚期了麽?”
江蓠見他一口一個“糟老頭”“老匹夫”,有些好笑,“沒有。”
清岚輕笑道,“原本想将婚事準備得細致些,定在二月十四正好,但想到江府一個個都不是善茬,還是早娶早放心,便改到了二月初二花朝節。”
已經只有二十天了。江蓠終于心生了些緊張與羞澀感,聲音明顯低了下去,“嗯。”
清岚知她害羞了,心情更好,擡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低聲笑問,“‘嗯’是什麽意思?你覺得,是二月十四好,還是二月初二好?”
江蓠也知他詢問是假,逗弄是真,幽幽看他一眼,拉下他的手,“我覺得,你該走了。”
江蓠拉下他的手腕便準備松開,清岚卻順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力道不大不小,恰好令江蓠掙不開——不過江蓠也未真的使勁去掙罷了。
“趕我走?這麽翻臉無情?”清岚輕笑,大拇指輕輕摩挲着她手背細嫩的皮膚,那柔滑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心下他卻覺得不太妙,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江蓠,現在他當真不想走了。這是她的閨房,有着令人口幹舌燥的香氣,此時又是夜深人靜——紅櫻在他眼裏已是死人,算不得數。
天時,地利,人和,自己一樣不占,只怕要潰不成軍。
江蓠不知他所想,只忍不住笑。這些天她已不知聽了多少遍國師爺喜好翻臉無情,這人倒好,反過來按在她頭上。
“好了,”江蓠輕笑道,“快走罷,我要休息了。”
清岚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心下多想放肆,無論嘴上如何孟浪,行動上,他卻當真不敢對江蓠如何狎昵。
他意欲松手,松到一半卻實在忍不住,抓着她的手拉到唇邊,用力在手背印下一吻。
江蓠感覺到手背一熱,仿佛被火燙到一般,立即抽手,這回很輕易便抽回了。她握着自己右手的手腕,只覺得那燙從手背蔓延到了自己臉上。
江蓠猝不及防被親,羞臊慌亂,“你……胡鬧!”
清岚卻是解了一時半會的渴,心情十分之好,低笑問,“元宵夜你可要陪我看花燈?”
江蓠正羞惱,這人還敢若無其事地提問,她當真服了他了,伸手推他,“不去,你走。”
清岚任她推着,低聲笑,“我在城東的桃花樹下等你。”
江蓠道,“不去。”
清岚輕輕一笑,轉身輕靈地鑽過窗戶,終于走了。
江蓠脫下鬥篷,躺回床上,心境難平,倒也不是十分生氣——畢竟清岚就是個不守規矩的性子,而她在山間長大,也有真性情的一面。她只是仍然覺得羞臊難當、心跳狂亂,上輩子即便是和越瑾辰那不堪回首的一段,也只不過是牽牽手摸摸臉罷了……
嗯,摸臉……江蓠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更睡不着了。起床拿過面架上的帕子,她使勁地擦了幾遍臉,再次回床,才終于安心睡下。
第二日上午,江宏來到了江蓠這裏,心事重重地坐在了主座。
江蓠也不多話,默默讓紅櫻奉茶。
江宏喝了一口茶,吐出一口氣,這才道,“蓠兒,昨日的事,我已訓過敏兒,再替敏兒與你說聲對不起,你是姐姐,穩重、懂事,敏兒卻還是小孩子心性,你莫與她計較。”
江蓠聞言淺笑,笑裏透着淡淡的嘲諷,“我知道了。”
小孩子心性。哪家的小孩子想着毒殺人呢?江宏這不痛不癢的道歉,她也并不稀罕。
江宏又說了些好聽話,還送了禮物,囑咐江蓠注意身體之後,便離開了。
江蓠跟着秦嬷嬷學腰帶刺繡的花樣,過了片刻,找了個由頭遣走了秦嬷嬷,留下了紅纓。
紅櫻想到昨晚聽到的要聞,大氣也不敢出。
江蓠淡聲吩咐道,“這兩日,若是越英與江敏問你侯爺可曾教訓我,你便說侯爺嚴厲訓過我了,知道麽?”
紅櫻點頭如搗蒜,“奴婢知道了,一定按您說的回答。”
“你退下罷。”江蓠安排完畢,依然默默繡着給清岚的腰帶。非是她怕了那母女兩,實在是這幾日她有更重要的事做,懶得理會她們罷了。
便暫時讓她們在謊言裏得意一陣,日後再讓她們償還。
正月十五這一天,吃過晚膳,江蓠帶着紅櫻出了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