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美行渣

第44章

翌日, 已過了正午, 慕瑾卻還沒起床。

藍茜已經悄悄來了好幾趟慕瑾的卧室, 見女兒還在睡覺，也不忍心将女兒給叫醒。

最後，藍茜不得不坐到了床沿邊，就這樣靜靜地守着女兒醒來。

昨晚, 慕秋兩家對兩個孩子的婚事進行了一次平和地讨論。最終，大家都尊重秋姌之的意見, 将兒時的婚約作廢。

婚約雖作廢，但并不會影響兩家長輩的關系和往來，只是大家各自心裏都很是惋惜。因為這些年來, 無論是慕家還是秋家，都把對方女兒當成了自己的準媳婦兒來對待。

本以為倆人的婚事已是水到渠成, 結果卻事與願違。

送走秋偉烨一家後，藍茜這才抽出空偷偷溜進了女兒的卧室。

只見女兒正蜷縮在大床上睡着了, 臉上挂滿了淚痕，看得藍茜一陣揪心地痛, 也跟着潸然落淚。

卧室的窗戶大大地敞開着, 冷風不斷地往屋裏灌。藍茜這才留意到，卧室裏居然連空調都沒開。

藍茜趕緊起身, 将窗戶給關嚴，再将卧室裏的空調給打開，然後才又重新回到了床沿邊坐好。直到後半夜，藍茜才悄然起身離開, 回了自己房間。

這一大早，藍茜擔心不下，就又守在了女兒的床邊。

所以，當慕瑾睜開布滿紅血絲的雙眸時，便看到母親正背對着自己坐在床沿邊。

平日裏時刻都保持優雅儀态的藍茜，此刻卻微佝偻着背脊。一頭黑色長發随意地挽在腦後，有些淩亂。

那個人前無所不能的女強人，手段強硬的女企業家，此刻也不過是一個為女兒神傷的母親。

“媽，你怎麽跑我屋裏來了？”慕瑾一邊說着，一邊撐着手肘坐起身來，出口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沙啞。

“小瑾，你醒啦。”藍茜聞聲，立馬轉過身來，沖着女兒擠出一個微笑，“肚子餓了吧？”

“想吃什麽？媽去給你做。”藍茜努力保持着唇邊的微笑，說道，“或者讓你爸做也行。”

“做你最愛吃的意面，好不好？”

“媽，我和姌之的婚事……”慕瑾輕咬着已經破了皮的下唇，瞬間又不争氣地紅了眼眶。

“真的就這樣作廢了嗎？”

“……對。”藍茜別過臉去，艱難地從齒間溢出一個字。

如自己所料的結果，明知這樣問不過是多此一舉，不過是不死心罷了。

慕瑾背靠着床頭，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發呆，眼眶裏的眼淚終究還是溢了出來。

良久，幹裂的唇微啓，吐出兩個沒有溫度的字眼。

“也好。”

簡單的兩個字，飽含了怨恨和不舍，還有那不得不承認的難以割舍的情意。

“小瑾，我們今天要去爺爺家過年。”藍茜一邊說着，一邊拉過女兒的雙手輕握在手心裏，強忍着眼眶裏打轉兒的眼淚。

告訴自己千萬不能當着女兒的面哭，否則會讓女兒更難過。

“你如果不想去也沒事兒。”藍茜不作多想，又立馬補充一句，“爺爺那邊，我自然會想辦法交待，你不用擔心。”

慕老爺子住在臨市，車程不算近，單程就得三個小時。所以一家人不單要一起守歲，晚上還要住在臨市，待到初一上午才回K市。

老爺子平時特別喜歡旅游，今年下半年一直都在西歐一帶旅行，所以自慕瑾重生以來，還沒見過慕老爺子。

慕老爺子在慕瑾二十五歲那年因肺癌去世了，由此算來，也就是七年後，慕老爺子會因肺癌離世。

一想到這裏，慕瑾突然覺得很是自責。重生後，慕瑾整日忙着如何與秋姌之增進感情，淡漠了身邊的親人。

本以為慕瑾會借口不想去爺爺家，所以藍茜也沒有強求，甚至都想好了說詞，一會兒要怎樣和老爺子解釋。

可慕瑾非但沒有拒絕，還在出發前開車先去了一趟商場，給爺爺買了一大堆的營養品。

表現的和平時并沒有什麽兩樣，似乎這秋家的悔婚于慕瑾而言，并沒有造成多大影響。

可那是在人前，自尊心過甚的慕瑾丢不起這個人，也絕不允許自己的失态如此堂而皇之地落在他人眼裏。

藍茜和慕振華兩夫妻站在自家的豪車前，一邊接過女兒手中的營養品，一邊擔憂地看着女兒。

“寶貝女兒，你真的可以不用去爺爺家，沒關系的。”藍茜将一盒營養品交給了身邊的丈夫，側身看向女兒。

“小瑾，爸帶你去一趟4S店吧，給你挑輛車做新年禮物怎麽樣？”慕振華接過妻子手中的營養品，再将一堆營養品有次序地放在了後備箱裏。

“爸媽，你們這是怎麽了？”慕瑾微擰起好看的眉宇，說道，“我也不要什麽新車，我那車才買幾個月不到。”

“趕緊上車吧，爺爺還在家等着我們呢。”扔下一句話後，慕瑾一個轉身，彎腰上了車。

臨市C市，近郊區的連排別墅區，地皮被炒到數萬一平，十足的寸土若金。

慕老爺子老早就在家候着了，也已經去大門口瞅了好幾趟。

雖然老爺子平日裏裝出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但畢竟是在這麽一個阖家團圓的日子裏。沒有誰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一邊吃着年夜飯，一邊迎接着新年的到來。

今天的天氣很好，不單沒有再下雪，還是個暖陽普照的大晴天。整座城市被籠罩在一片金燦燦的暖陽中，積雪開始漸漸融化。

所謂下雪不冷化雪冷，化雪引起的降溫，冷得大街上的人們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人們的喜悅心情。

因着下了雪的緣故，不得已減緩了行駛速度。待到一家人到達臨市時，已是下午五點多。

趙管家原本早已計劃好了團年飯的菜式，卻被慕老爺子給一口否決了。讓大家夥兒放假一天，不用準備飯菜。

因為老爺子要自個兒親自下廚，擀面包餃子。

“爺爺，我們回來啦！”慕瑾雙手都提滿了年貨，走在最前面。剛一踏進客廳，就沖着客廳扯着嗓子喊了聲。

慕老爺子聽力有些問題，不得不随身戴着助聽器。但這人一老，記性就變得不大好，慕老爺子也總是會忘記佩戴助聽器。

廚房裏，慕老爺子正在擀面，聽到是自己寶貝孫女的聲音，趕緊丢下了手裏的擀面仗，疾步走了出去。

“爺爺，新年快樂！”慕瑾笑得一臉燦爛，對着慕老爺子微微欠身，抱拳拜年。

“小瑾來了。”慕老爺子立馬擺出老一輩該有的氣度來，說話的同時，探着腦袋望了一眼客廳外。

“你爸媽他們呢？”

“爸媽他們還在後面呢。”慕瑾直起身子，扭頭看了一眼身後。

話音剛落，藍茜與慕振華倆人便雙雙出現在了客廳門口，身後跟着四五個提着各類年貨的幫傭們。

“爸，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爸。”

夫妻倆一臉的笑容可掬，對着老爺子微微欠了欠身。即便是心裏還在為孩子的事擔憂，也不能在老爺子面前表現出來。

“不是給你們說過嘛，我這兒什麽也不缺，以後別再給我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慕老爺子看了一眼兒子和兒媳婦，再将目光落在了幫傭們的手上。

“知道了，爸。”慕振華點點頭，順從着應下。

“董事長，董事長夫人，大小姐。”趙管家本在廚房幫忙，聞聲疾步趕來，逐一對着大家欠身問好。

“大家新年好。”

“趙管家，新年好。”藍茜與慕振華紛紛将目光落在趙管家身上，異口同聲着祝福。

“新年好，趙叔叔！”慕瑾也趕緊沖着趙管家送上祝福，唇角的笑意更濃。

“大小姐這是又長個兒了，都快有我高了。”趙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小姐，不由發出一聲感慨。

這孩子是自己看着長大的，這一轉眼，都已經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嘛，只長個兒，不長肉。”藍茜笑笑，回應了一句，立馬扭頭擔憂地看一眼女兒。

慕瑾看上去很開心，似乎并沒有因為被悔婚的事所影響。可藍茜作為一位母親，自然深知女兒的脾性，知道女兒此刻的開心是裝出來的。

為此，不由地更加心疼不已。

随着兒子和兒媳婦以及孫女的到來，慕老爺子便将廚房交給了兒子和兒媳婦，拉着孫女陪自己下棋。

慕老爺子很喜歡下圍棋，棋藝也很是了得。平日裏，趙管家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以外，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那就是陪老爺子下棋。

在日以繼日的教導切磋下，趙管家從一個初學者慢慢變成了圍棋高手，自然也是比不過老爺子。

慕瑾不喜歡下棋，覺得很是無趣。

一邊陪老爺子下着棋，慕瑾一邊打着瞌睡。也是怪昨晚沒睡好，差不多做了一宿的噩夢。

慕瑾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眼淚花兒都跟着出來了，卻仍是揮散不去倦意。

“有這麽無聊嗎？”慕老爺子手裏捏着一枚白玉棋子，不加思索地落在了一枚黑棋旁的最後一個“氣”點上，接着将這枚黑棋從棋盤上給撿了起來。

“啪嗒”一聲，黑棋被慕老爺子給徑直丢進了手肘邊的白玉棋盒中，與一衆黑棋為伍。

“啊？”慕瑾看了一眼自己又被吃掉的棋子，再擡眼不解的看着老爺子。

“我是說下棋有這麽無聊嗎？”慕老爺子看了一眼棋盤，皺了皺眉，補充道。

“爺爺，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慕瑾雙手托着下巴，沒有直接回答老爺子的問題，故意反問一句。

“好聽的話。”

“不無聊。”

“好了，你自個兒去書房玩會兒電腦吧。”慕老爺子擡眼望了一眼廚房的方向，說道，“知道你喜歡玩游戲。”

“謝謝爺爺！”慕瑾一副乖巧的聽話模樣，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

“去吧，一會兒餃子好了再叫你。”慕老爺子說着站起身來，對着慕瑾擺了擺手，邁步朝着廚房走去。

“好嘞！”

慕瑾開心地應了聲，倏地站起身來。一溜煙兒跑上了樓，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到二樓書房，在關上房門的瞬間，慕瑾再也繃不住了。背抵靠在門上，緩緩蹲了下去。

眼眶瞬間變得通紅，浸在眼眶裏的淚花宛如斷了線的珍珠，顆顆奪眶而出。

蹲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雙臂緊緊環住屈起來的雙腿，将腦袋埋在了雙膝間。随着抽泣聲越來越大，雙肩也跟着顫抖得厲害。

此刻，慕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原來佯裝開心，真的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