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背光的原因，白皓望過去只能看到兩個模糊的影子。他嘴角還挂着一抹笑，單手撐在牆上，終于認出了來人，他稍稍轉頭看向裏面，喊道：“阿威，你女人壞我好事。”話裏帶着些許促狹的笑。
洞開的門裏突然亮起了燈，餘欣恬下意識地用手遮了遮，透過指縫看到一群人湧了出來，有男有女，吵吵嚷嚷。
玉榮威走在前頭，一出來眼睛就焦灼在卓越身上了，到了她跟前将她抱了抱，開玩笑地說：“既然這樣，那我只好把她帶走了。”
白皓佯怒：“還是不是兄弟？說好了今天為我接風洗塵。”
卓越将玉榮威推開了些，笑着說：“你們玩，我過來看一眼就走，還有朋友在。”她說完，往身後看了看。
餘欣恬原本微垂着頭，哪裏料到卓越會提到自己。一擡頭就看到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她愣住。
卓越趁機将一張紙塞進玉榮威手裏，她動作很快，不等玉榮威反映過來已經回到了餘欣恬身邊，她親昵地挽着她，“咱們走。”
突然有人說：“越越，既然帶朋友過來了怎麽也得喝一杯再走，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啊！”說話的那人身形高大，脖子以上的皮膚一片通紅，看起來有些面目猙獰。
卓越瞪了說話的那人一眼，怪道：“丁亦宇，喝多了吧你！”她不管不顧地拉着餘欣恬轉身就走。
被叫做丁亦宇的那人也不惱，笑嘻嘻的，見她們離去，他碰了碰玉榮威：“她走了你不去送送？”
玉榮威卻是盯着手裏的檢查報告發呆，被丁亦宇一碰才醒過神來。丁亦宇見他走神，好奇地拿過他手裏的紙張，一看之下滿是疑惑：“陽性，這是什麽東西？”
玉榮威霍然看向他，眼睛裏流露的是比丁亦宇更加困惑的東西。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臉色突變，撒開腿朝着卓越她們離去的方向跑去。
丁亦宇拿着那張紙研究，他覺得自己喝得有些多了，不然怎麽連上面那麽簡單的幾個字都看不明白？他念出聲：“兩周，什麽兩周？”
突然紙張被人搶了去，那人一看，喜道：“喲宇哥，你懷孕了。”
丁亦宇一愣，愣過之後大叫：“胡說八道什麽，這是阿威的！”
那人繼續開玩笑：“喲，感情是威哥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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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爆笑，丁亦宇還是迷迷糊糊的。漸漸的笑聲停止了，先前開玩笑的那人再看一眼化驗單上的名字，目瞪口呆：“天啊，這是卓越的孕檢報告！”
一陣死寂的沉默，良久，有人說：“該向威哥道喜了。”
“不，威哥慘了……”
玉榮威最後沒有追上卓越，在茶餐廳裏，卓越不停擺弄桌面上的手機，有些心不在焉地說：“欣欣，我懷孕了。”
餘欣恬往咖啡裏加糖的動作一滞，倏然看向她：“你說什麽？”
“我懷孕兩周了，是玉榮威的。”她看着她，“吓到你了？”
餘欣恬緩緩放下勺子，故作鎮定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事情太突然了你可能一時難以接受，我是昨天才去拿的檢查報告，當時比你還震驚。”
餘欣恬抿了抿唇，沒想好怎麽回答。其實不應該震驚才對，她前不久才聽說她弟弟餘少軒把人肚子搞大的事情，沒想到卓越也攤上了這樣的事……她遲疑地開口：“你打算怎麽辦？”
卓越低頭看着眼前的咖啡，幾不可聞地嘆氣：“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她說話的時候瞥了兩眼窗外。
餘欣恬揣測不了她話裏的含義，想了想，提醒她：“那你還關機……”
“因為害怕啊，這個時候不想聽他說什麽，如果他讓我打掉我該怎麽辦？我沒做好心理準備。”
餘欣恬愕然，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剛剛在私人會所裏見她跟玉榮威倆人卿卿我我，怎麽突然一轉身就成了這個樣子？這些疑惑她沒有問出口。
或許是她的樣子太呆板，卓越笑了笑，很快轉移話題：“不說這些了。之前跟你說的那份工作是去交警大隊，他們那邊都是大老爺們，就缺個做行政的。工作輕松簡單，不過開始的時候工資不高，但是慢慢地好處就來了，你可能有機會接觸到上面的人，至于能不能往上走……我認識的人還挺多，說不定也能幫到你一些。”她頓了頓，又說，“能穩定下來就最好了，當然願不願意全看你自己。”
餘欣恬一直知道卓越交際面廣，設想過各種可能，卻沒有想到過進機關單位。她以前在那家外貿公司也是做行政，因為被老板性.騷擾，一怒之下踢了老板要害才不得已辭職回家。現在一提起行政這個詞她都有些敏感，不過卓越說的條件也不是不心動，她想了想，說：“我能不能考慮幾天？”
“這事是應該好好考慮，不過機會難得，你不要拖太久。”
餘欣恬點點頭。
眼前的咖啡冷掉了，卓越想了想還是讓人換了杯橙汁。倆人又聊了很多，但當卓越問起為什麽辭職的時候餘欣恬就遲疑了，最後模棱兩可地說是因為不想做了。
卓越對此也是興趣缺缺，說着說着話題就扯到男人上面了，她問她：“你有男朋友了麽？”
餘欣恬臉上微赧，老實地搖搖頭。
卓越卻說：“我不信。”
餘欣恬忙解釋：“是真的！又沒人追過我……”
卓越微微驚訝，見餘欣恬頭埋得越來越低，臉上通紅通紅的，她信了，笑笑：“沒事，改天我給你介紹個高富帥。”
餘欣恬猛地擡頭，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不着急。”卓越認識的人還真是……亂七八糟。剛剛在私人會所裏她就見識了，那些人一個個放蕩不羁，一眼看過去就不是來自普通人家，她清楚自己跟他們不是一個層級。
卓越見她反映過激也沒太在意，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倆人說說笑笑，轉眼就到了晚飯時間，結賬的時候餘欣恬搶着要給，卓越卻拉住她的手，“不需要的，都記在玉榮威賬上了。”
餘欣恬只好作罷，只是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出門前她媽岑桂芳還叮囑她要請客，可是這半天下來都是卓越買單。但卓越也說了，都是好姐妹，不要計較這些。
回去以後也沒提起這茬，只是跟岑桂芳說：“越越說是去交警大隊，做行政的。”
岑桂芳聽了之後大喜：“這工作好啊！這不就是等于公務員了麽？現在找工作就要找個可靠的穩定的，你看看你先前那份工作，雖然說做了三四年，可現在不還是沒了？機關單位就不一樣了，那是一輩子的鐵飯碗，你趕緊給越越打電話，說你做。”
餘欣恬忙拉住她，“媽你別急，我還沒考慮好。”
岑桂芳罵道：“你傻啊，這麽好的工作你還需要考慮？再考慮機會就是別人的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餘欣恬頓感頭大，最後退而求其次，說：“你讓我再想兩天。”
岑桂芳直說她傻，餘欣恬費了很大功夫才把她請出房間。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兩天過後岑桂芳準時來敲門，“你給越越打電話了沒？”
餘欣恬無奈之下撥通了卓越的電話，那邊接起了，還沒等她開口卓越就說：“我下個月結婚，你給我當伴娘吧。”
餘欣恬欣然答應，跟她道喜。不管怎麽說都替她高興。卓越的聲音很是愉悅，通過電流傳遞過來，“這周有個單身派對，你也過來玩玩吧！”
卓越說嫁人之後就要收斂了，趁此之前她要瘋狂一番。餘欣恬聽她說起派對的時候有些猶豫，因為卓越的朋友太雜，她怕自己不适應。卓越卻說：“大家都是女人，你擔心什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餘欣恬只好點頭。
見了面卓越就很不客氣地打擊她：“你就這個樣子？拜托咱們是去派對又不是去菜市場買菜。”
當然也要看是跟誰比，餘欣恬粉黛未施，只是穿了一件素色連衣裙。反觀卓越就隆重許多，束身的高腰長裙，脖子上手上佩戴名貴首飾，妝容無懈可擊。卓越沖她眨眨眼：“我這是女王裝。”
身上的衣服還是餘欣恬特地去買的，可卓越對此意見很大，最後硬是拉着她去換了一身黃色小禮服，之後又花了幾個小時做頭發化妝。直到看到煥然一新的餘欣恬，卓越才稍稍滿意。
等她們到達派對地點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還是上次來的私人會所，配合着派對主題，牆壁和天花板都裝飾成了具有女性特點的圖案，新時代女性宣言被塗鴉在牆壁上，搶眼且氣勢十足。包間門口立着跟卓越真人高的立式牌子前，卓越見了之後笑得合不攏嘴，“比我本人漂亮。”說着推門而入。
與其說是單身派對，還不如說是卓越一個人的狂歡。屋子裏全是女人，一個個穿的花枝招展，畫着濃妝讓人眼花缭亂。一群女人簇擁着卓越為她帶上皇冠，卓越還沒有玩瘋，小心護着肚子：“當心我的寶寶！”
一群女人大笑，一個個抓住她就往她臉上一通亂親。看到這番景象的時候餘欣恬慶幸自己被排擠出來了。
單身派對現場一片混亂，有人尖叫有人大笑也有人大罵，餘欣恬安靜地躲在角落裏。
外面的人卻忍不住埋怨：“靠！什麽單身派對，居然開始批鬥我們男人！”
丁亦宇話音才落，裏面就傳出一聲尖叫：“臭男人都滾過來給本小姐提鞋！”
丁亦宇又忍不住爆粗：“靠！這是哪個女的？”
突然後衣領被人扯了扯，丁亦宇被人拉開。玉榮威一臉着急：“這麽玩下去準出事，傷到我兒子怎麽辦？”他推了推門，卻沒推動，他頓時沮喪，“反鎖了。”
“你們繼續，我先走了。”一直靠在牆壁上沉默不語的那人說話了。
丁亦宇忙拉住他：“別啊皓哥，再聽一會兒。”
白皓哼了哼：“無聊。”他雙手插兜，晃悠悠走近了隔壁房間。留下丁亦宇跟玉榮威面面相觑，最後也覺得自己行為可恥，倆人灰拜地走了回來。
卓越有孕在身不能喝酒，可那群女人玩嗨了之後哪裏管得了許多，一杯杯酒水堆到她眼前。餘欣恬這時候忙跳出來阻止，“她不能喝！”
那些女人看了看她，突然狡黠一笑，有人說：“她不能喝你就替她喝了吧！”
于是酒水轉移方向，那群女人一個個滿含期待地看着餘欣恬。
餘欣恬很為難，聽之前說話那人又說：“果子酒而已，醉不了。”
餘欣恬向卓越求助，卻見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沒阻止反而鼓勵：“真是果子酒，你喝一點點沒關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餘欣恬也不好推拒，咬咬牙喝了一杯，的确是酸酸甜甜的味道。那些人見她喝了一杯那肯輕易罷休，接二連三地勸她。
餘欣恬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到最後她看所有的物體都出現幻象，可她還有清醒的意識，她知道卓越在搖晃她的身體，問她：“欣欣，是不是醉了？”
餘欣恬傻傻一笑，“我沒醉。我想尿尿。”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眼前的景象也是歪歪斜斜的，卓越說：“我陪你去。”可是她是主角，哪裏能夠輕易脫身。她又說，“你等等，我讓人帶你過去。”
餘欣恬感到手臂一緊，她回頭看那人的臉，只見那人畫着大濃妝，加上有重影，她看不真切對方的臉，只能傻笑着說：“謝謝。”
那人面無表情，“走吧。”
餘欣恬走出去的時候心想幸虧有人帶着，不然她肯定要爬進洗手間了。越往裏面光線越暗，那人放開她，“我在外面等你，你快點。”
餘欣恬又說了聲謝謝，然後摸着牆進去。她總覺得這裏的廁所很奇怪，外面居然放了那麽多的洗手臺，可是這些洗手臺也很奇怪，一邊高一邊低還沒有封口。她迷迷糊糊進了一間隔間，坐在馬桶上尿出來。
出來的時候卻找不到洗手的地方，她摸索着到了門口，終于看到了一面大鏡子，她洗了手，來不及擦幹就出來。可出來的時候帶她來的那人已經不在，她以為是自己進去太久人家不耐煩了，只能自己摸着牆壁回來。
她分明記得派對的房間是最裏間，好不容易摸到了門邊，她推門而入。卻沒有意想中的吵鬧，裏面甚至有些空蕩蕩。餘欣恬擦了擦眼睛，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朝那人走過去，迷惑不解地拍了拍頭，“大家都走了麽？”
突然腳下踩到了什麽，她原本就腳步虛浮，一個踉跄之後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白皓眼睜睜看着一個喝醉酒的女人推門進來，眼睜睜看着她倒下，他原本想躲，可是事情太突然，他只能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女人倒下的時候力道很大，他後背撞上了椅背，皺着眉頭想要斥責這女人，卻發現她雙目緊閉，好似已經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