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3） (1)
姜喜月跟江望野上車,就開始準備接下來的面試。
沒想到江望野卻并不着急。
“先吃了飯再過去吧。”
語氣輕松。
姜喜月有些驚訝。“不是說要遲到了嗎？”
聞言，江望野笑了一下，直言道：“騙他的,你往集團投了簡歷,就暫時受我保護了,看到未來員工有難處,我這個管人力的,當然要想辦法幫忙。”
說了一半,趁紅燈的空檔，看到姜喜月一直看着自己，轉過頭來。
“放心,我很擅長唬人，從不臉紅。”
姜喜月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人。
說他性格直白,卻又八面玲珑，審時度勢。
但又不世故,恰到好處的坦誠反而更容易讓人放下戒備。
不愧是人力資源部的總經理。
職場中這樣的高情商,只要能力不差,都會有不錯的前途。
更別說江望野的長相也十分讨喜，身材高大，穿西裝跟衣架子似的，沒系領帶，襯衫穿得很松,給人壓迫感大大降低。
高挺的鼻梁和硬朗的下颚線，讓他的側臉剪影更加富有吸引力。
集團內部顯然也知道，這位年輕總經理的外貌條件，之前姜喜月在網上投簡歷的時候，看到航天科技集團的招聘海報上,就有江望野的照片。
成熟男人的紳士和可靠，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對于剛畢業的小年輕來說，是致命的吸引力。
那則招聘下面，很多人紛紛表示，都是沖着海報投的簡歷。
和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會更加輕松。
姜喜月沒有拒絕，點頭道：“那就先去吃點東西吧，我請客，謝謝你來接我。”
時間還早，兩人先去餐廳吃了飯，才直奔郊外的基地。
一路上，江望野進入工作狀态，認真地和她解釋。
“雖然說集團內部有辦公室，但很多專家還是喜歡在基地辦公，參與項目研究，本來計劃是在公司面試的，但今天周司長在基地，我們就去基地，由他親自對你進行面試。”
“其他人呢？”
“他們在公司，你們的工作方向不同，我覺得你更适合這裏。”
江望野看好姜喜月，不僅是她在筆試中的優秀表現，也因為她在最後一題中表現出意向。
很快，車輛行駛到基地，還沒靠近，就已經能看到周圍逐漸加強的安保設施，甚至有制服在外面站崗。
經過層層身份核對，江望野才終于帶她來到11所。
這裏是液體火箭動力研究制造區，穿過衆多大型器械，被工作人員告知，周康文正在無菌實驗室做測試。
實驗室不能随便進，江望野讓她留在外面的走廊。
“你現在這兒等一會兒，不要亂跑，我去和司長說一聲。”
“知道。”
這裏是半個軍方基地，她怎麽可能亂跑？
江望野一走，姜喜月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剛才進來的時候，她近距離看到一個廢棄的火箭發動機被推進去，遠處還能傳來實驗的轟鳴聲。
這種地方，估計是每一個理科愛好者的天堂。
姜喜月也不例外。
她心情有些激動，但記着經理的話，不敢亂跑。
正在這時，走廊另一邊匆匆走來三個人。
最前面是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鏡，滿臉怒氣，健步如飛地來到實驗室門外。
眼看就要直接沖進去，被身後的人連忙拉住。
“陳教授，裏面正在使用呢。”
這是無菌實驗室，不能輕易進入。
陳凱不得不停下步伐，卻因為心中的怒氣無法發洩，來回踱了兩步。
指着實驗室的大門罵：“馬上把他叫出來！我非要跟他好好理論理論，看看他提出的都是什麽方案，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把推進器放在這個地方的，這簡直是胡來！”
“我看周康文他是想不出好注意，随便糊弄我們！”
他一邊說，抖了抖手裏那疊資料。
看了一眼，便猛皺起眉，一副恨不得馬上撕碎的表情。
旁邊兩個年輕人應該是他的助手，一臉擔憂地勸：“陳教授，您別生氣，要不……我們還是先試驗一遍？看看可行性，再過來……”
“實驗個屁！這根本狗屁不通！我在這兒做了幾十年研究，這麽簡單的事，難道還不知道嗎？把他叫出來！不然我就要進去了！”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道理……”旁邊一個助理小心翼翼道：“我聽說，周司長對這個計劃很有信心。”
“他對什麽沒有信心？”
陳凱教授滿不在意，道：“把推進器放在這兒，火箭失衡，再大的擰動力都推不上去！”
姜喜月剛才看到他們過來，就馬上往旁邊讓了讓。
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地在旁邊當空氣。
聽着他們的讨論，卻越聽越覺得有些耳熟。
這個問題，不是上次她在航天科技集團食堂吃飯的時候，在那張廢紙上留下的方案嗎？
當時她在那張紙上留下的建議，就是修改了推進器的位置……
那是她多方驗算之後，才提出的方案。
此時聽到那位教授對這個方案的質疑，忍不住開口：“其實，修改推進器的位置，也有可行性。如果運用得當的話，是可以做到的。”
突如其來一句話，三人才終于注意到，旁邊竟然還站了一個年輕人。
而且還是陌生面孔。
兩個助理仔細将她打量一遍，正想詢問對方的身份。
正處于憤怒中的陳凱已經一個箭步上前。
“你說得簡單，小姑娘，火箭制造這種事可不能張口就來，推進器的位置，百年都沒動過，雖然燃料多一點，但從來沒有出過問題，現在說改就改，不是鬧着玩嗎？”
陳凱是基地特意聘請的專家，和周康文一樣，都是研究火箭推進裝置的，在行業內頗有聲望，怎麽容許一個看着年紀輕輕的新人反駁自己的理論？
姜喜月不急着反駁，只是伸手詢問：“我能看看那個方案嗎？”
基地的設計方案，怎麽能随随便便給外人看？
兩個助理想要攔着，可已經來不及了。
陳凱直接把揉成團的方案塞到姜喜月手裏。
“看吧，反正是幾張廢紙，根本不可能投入使用。”
姜喜月接過來。
仔細一看。
嗯，上面的方案設計，和自己之前在餐廳中想到的确實十分相似，甚至連一些小細節都一模一樣。
頓時有些奇怪。
這上面有些內容是她自己獨創的，別人不可能會知道才是。
難道那天的廢紙，被人撿回去，加以利用了？
這念頭在腦海中轉了一圈，姜喜月并沒有深究，而是指着方案書解釋起來。
“之前的推進器位置采用了最保守的方式安裝，您剛才也說了，推力大，但是需要燃料多，但是如果換一個位置，就能介紹20%的燃料，而且如果這樣的話……”
她拿起筆，重新在旁邊畫出新的細節圖，仔細加以講解。
詳細地結算了所有偏差。
陳凱本來滿心不屑。
他在這個領域研究這麽多年，除了國外的幾個頂尖科學家，還沒有人能讓他服氣。
就算是身為同事的周康文，他也不覺得對方比自己強。
見姜喜月一個小年輕，竟然要給自己講專業知識，心裏有些想笑。
等着她出錯之後，再狠狠教訓一頓，讓她認識認識社會的險惡。
可聽了一會兒，卻被對方上了一課。
這……怎麽聽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不僅僅是像那麽回事，而且越聽，越覺得很有道理。
之前他怎麽也不肯接受的方案，經姜喜月這麽一說，頓時醍醐灌頂。
好像确實是這麽個道理。
要是這樣的話，确實有必要試一試。
其實上一代推進器的燃料問題，他們也在尋找改進方法，但只是從內部想問題，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操作。
陳凱臉上的表情，從不屑，慢慢轉為震驚。
最後豎着耳朵，一字不漏地認真聽。
那樣子，像是回到了以前在學校上課，聽老師講課的模樣。
等姜喜月說得差不多了，老教授別扭地指着另一個圖。
“那這裏，該怎麽處理？”
虛心請教的樣子，把身後的兩個助理吓了一跳。
兩人跟在陳凱身邊多年，心裏清楚這位老教授的壞脾氣。
平時工作，稍有不順就破口大罵，容不得別人對他的專業能力有半點質疑。
要是誰敢對他說教，那就等着被罵得狗血淋頭吧。
可是現在，他們這個嘴毒又暴躁的老教授，卻虛心得跟個三好學生一樣，在請教一個20多歲年輕人。
天下奇觀。
一時間竟然不敢上前打斷。
就在陳凱虛心請教姜喜月的時候，相隔一道牆的無菌實驗室中，江望野正在勸說司長出去面試姜喜月。
周康文一臉不耐煩。
“不去不去，我又不是你們人力資源部的，一個新人都讓我來面試，我看起來很閑嗎？”
他擺了擺手，連眼神都不肯給江望野一個，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實驗上。
自從上次在餐廳看到那個新方案後，他就迅速将其運用到自己的項目中。
初次實驗，很快就獲得了不錯的成果。
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
需要大量的數據來支持這一假設，才能說服隔壁那個總是喜歡跟他作對的陳凱教授，哪有什麽時間去面試新人？
他怎麽說也是司長，是特聘專家，這個江望野，竟然讓他去當面試官？
簡直大材小用。
江望野勸道：“司長，這個人很不一般。她在筆試的時候，就表現出了出色的專業實力，如果順利的話，我想讓她以後在您手下學習。”
聞言，周康文更是炸了。
“做夢！新人都是大爺，可千萬別來我的實驗室，你就讓她去其他地方。比如……隔壁的陳凱，他不是很閑嗎？讓他去！”
江望野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姜喜月真的很有能力，如果您不去看看的話，以後可能會後悔的。”
“哼，我這輩子就沒有後悔過！”周康文信誓旦旦。
江望野見他沒有半點動搖，也有些無奈。
他确實看好姜喜月，相信對方有這個實力，也有決心，才會帶她過來看看。
在周康文司長的交代下，未來肯定前途無量。
身為一個優秀的人事部職員，不僅要把人招進公司，還要發覺員工所有的潛力。
不過既然周康成不答應，他也無法強求。
隔壁陳凱教授的實力不亞于周司長，或許可以去問問。
想着，她轉身準備離開。
剛走了兩步，見周康文也跟着要出去，臉色微微一喜。
“周司長，您改主意了？”
周康文滿臉不屑。“想得美，我去拿材料，出去拿一下就回來，什麽面試新人這種事，別想推給我。”
說完，迅速走了出去。
兩人換下無菌服，離開實驗室。
剛走出來，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
“難怪之前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我真是老糊塗了，思緒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現在的青年才俊，真是人才代出！”
陳凱爽朗地笑聲傳來。
周康文一聽，就覺得有些疑惑。
他已經好些日子，沒聽到陳凱這麽高興的聲音了。
那人每天都板着臉，跟所有人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到底是什麽事，能讓他這麽高興？
他好奇地走出去。
緊接着，就看到陳凱和帶着他的兩個助手，正站在無菌實驗室門外，和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說話。
笑得滿臉都是褶子。
立即皺眉問：“你們在這裏幹什麽？陳凱，你不會又是來找我麻煩的吧？“
陳凱正和姜喜月讨論着液體火箭發動機的事情，一看周康文走出來，嘴角往下一撇，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
“本來是想找你的，現在問題已經解決了。你提出的那個推進器問題，還挺有些道理，我同意了，勉強答應以後跟你一起實驗吧。”
“你……同意了？”
周康文有些不敢相信。
昨天，他和陳凱提起這個方案的時候，對方還把他臭罵一通，責罵他想一出是一出，沒頭沒腦地提方案，還說絕對不會配合。
才多久，這個老頑固就改主意了呢？
“你想通了？“
陳凱笑着道：“是這個小同志幫我想通的，聽她那麽一解釋，我覺得确實有幾分道理。”
聞言，周康文的視線落到了姜喜月身上。
從頭到腳地，将她仔細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小姑娘十分漂亮，臉上帶着得體的淺笑，只是他打眼一看，覺得有些眼熟。
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而且這人年紀輕輕，給陳凱上課？
怎麽可能？
而且那個方案是簡化版，他只大致寫了個理論，很多步驟都簡化了。
內行人或許能看得出，像她這樣沒經驗，又年輕的人，看得懂？
他滿心疑惑，忘了計較陳凱私自把方案書拿給外人看。
江望野跟在周康文身後出來，聽見他們的話，擔心新人闖禍，迅速走過來，低聲問姜喜月：
“怎麽回事？你是怎麽和陳教授認識的？“
姜喜月解釋道：“我剛才等你們的時候，和陳教授讨論了一下推進器的問題。”
她說得十分簡單，讓江望野一時語塞。
那可是火箭的推進器！
是普通人能讨論的嗎？
怎麽姜喜月說這話的語氣，就跟讨論了一下做飯要放多少水似的。
“這上面的圖，都是你畫的？”
周康文已經拿回了那份方案書，看到上面被畫上了幾個細節圖。
雖然構圖十分簡單，但一眼就能看出蘊含的技巧和深度，暗暗心驚。
因為這些構思，和他的不謀而合。
更準确的說，是和他在餐廳草稿紙上看到的構思，不謀而合。
姜喜月點頭。
周康文：“你怎麽會知道這些東西的？”
姜喜月本來也不想隐瞞，坦然道：“其實剛才我也很驚訝，因為這上面的方案，和我以前想過的一模一樣。之前我曾在航天科技的餐廳裏，把構思留在一張廢紙上，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
聽見這話，周康文猛地一驚。
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神色激動。
“那是你寫的？”
姜喜月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
“吃飯的時候看到的，我對航空科技很感興趣，忍不住就在上面做了修改，如果弄錯的話，十分抱歉，希望不會影響你們的工作。”
“不影響，絲毫不會影響！”
周康文激動地攥緊手中的方案書，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把人找到了。
“我甚至還要感謝你，幫我們想到了新的方案，我說呢，普通人怎麽可能一看就明白？原來是遇到主人了。”
一邊說着，高興地笑起來。
仔細一看，眼前的人不就和失物招領處工作人員描述的一模一樣嗎？
20多歲的年輕小姑娘。
只是他一直以為，對方應該是公司裏的員工，沒想到竟然還沒被正式錄用，只是一個來應聘的新人。
姜喜月一臉不解。
周康文繼續道：“其實那張紙是我忘在餐廳裏，等我回去拿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我看了你留在上面的運算和方案，大受啓發。以你的理念為基礎，寫了一個新的方案，現在正在實驗中，情況良好。”
“我之前一直讓江經理幫我找人，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到了。”
喜悅的心情溢于言表。
可江望野也有些驚訝。
之前周康文讓他找人的時候，他把任務交給手下，找了一天也沒有發現線索。
他完全沒有把人往姜喜月身上想。
畢竟對方還沒有正式進入公司，雖然實力出衆，但也達不到被周司長如此重視的程度。
沒想到這麽趕巧。
他看好的新人，竟然和周司長要找的人是同一個！
此時，江望野再轉頭看向姜喜月，目光中多了幾分探究。
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麽來歷？
畢業三年給別人當助理，連碰都不曾碰一下專業知識的她，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也許，他真的挖到了一個寶。
必須牢牢把握住這個人才。
身為人事部總經理的本能，讓他有些激動起來。
和姜喜月道：“剛好陳教授在這兒，我們先去面試吧。”
“好。”
姜喜月轉身，準備跟着他離開。
周康文見他們要走，卻瞬間慌了。
“等等！”他着急跟上來，“你要把人帶到哪兒去？”
江望野回頭：“司長之前不是說，讓陳凱教授負責面試嗎？如果順利的話，姜喜月就能進入陳教授的實驗室工作了。”
聽見這句話，幾人歡喜，幾人憂。
陳凱高興得笑起來。“這還面試什麽？早就已經通過了！姜喜月，你現在就到我的實驗室來，我們再好好讨論一下液體火箭推進器的問題。你跟在我手下學習，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周康文卻又悔又急。
剛才他哪裏知道，江望野讓他面試的新人，竟然就是解開他疑惑的神秘人？
要不然，他肯定丢下實驗，馬上出來迎接的。
想到剛才還是自己親口，把姜喜月推給陳凱的，頓時悔不當初。
直接來個翻臉不承認。
“我什麽時候說讓姜喜月跟陳凱了？她這樣的人才，要是去了陳凱的實驗室，肯定會背耽誤的，只有跟在我身邊，才能發揮出他的天賦。培養人才，我最在行了。”
說着，轉頭朝姜喜月笑了笑。“姜喜月，你還是來我的實驗室吧。”
同時上前兩步，把陳凱和姜喜月隔開。
陳凱頓時怒了。
“你這人怎麽這樣？是我先發現姜喜月的！你沒來之前，不知道我們倆聊得有多投緣。”
周康文也絲毫不示弱。
“呵，早在昨天，姜喜月就已經幫我解開了推進器的難題，我早了你800年！更何況，江望野本來就是讓我面試姜喜月的，他還計劃讓姜喜月跟在我身邊學習。”
“跟你學習？別鬧了，是你教他？還是他教你呢？就你那點水平，別打腫臉充胖子。”
……
兩人你來我往。
好不容易發現一個可造之材，誰也不想讓步。
站在走廊裏，劍拔弩張，就跟馬上要打起來似的。
江望野在旁邊看熱鬧，沒有上前阻攔。
剛才他看到姜喜月展露光芒，就猜到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基地中的教授都一個樣，對天才和對普通人的态度簡直截然不同，誰都想把人才網落到自己門下。
他似乎還嫌熱鬧不夠大，在旁邊拱火：“這就難辦了，我之前确實要要推薦給周司長，可他剛才好像拒絕了……”
此話一出，兩人的戰争瞬間升級。
姜喜月夾在中間，被兩個航天科技界的大佬扯來扯去。
又聽見江望野火上澆油的話，埋怨地朝他看去。
可憐的眼神讓江望野撲哧一聲笑起來，不忍看姜喜月被扯成兩半，才終于出面：
“既然這樣，那就讓姜喜月自己選擇吧。”
聽見這個提議，兩人才終于暫時熄火。
同時轉頭，滿懷期待地看向姜喜月。
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姜喜月一時難以抉擇。
無論是周康文司長，還是陳凱教授，都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專家，無數學生想要拜倒在他們的門下學習。
而此時，兩人為了争搶姜喜月，都快打起來了。
這場面要是被那些學者們看到，肯定能檸檬一整年。
她仔細思索了一會兒。
“周教授的研究方向和我選擇的科研項目很接近，既然這個課題是他先提出的，那麽我就先在周教授的實驗室學習吧。等完成這個項目之後，再做其他打算。”
聞言，陳凱瞬間垮了臉。
雖然有些不甘心，可這是姜喜月的選擇，他不會強求。
一臉失落。
而一旁的周康文卻已經樂開了花。
“還是你有眼光，放心吧，你絕對不會失望的。”
得意洋洋地朝陳凱看了一眼，炫耀的意思太明顯。
他馬上帶着姜喜月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一邊道：“上次你留給我的理念，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和你商量商量。”
走進辦公室，一回頭，見陳凱幾人也準備進來。
嘭！
直接把門給關上了，将人擋在外面。
陳凱教授差點一頭撞上去，氣得拍門。
“你幹什麽？！開門！”
但周康文卻不為所動，隔着門反駁道：“姜喜月現在是我的學生了，現在我們師生倆要讨論自己的研究項目，你來湊什麽熱鬧？回去忙你自己的工作吧！”
陳凱氣得不輕。
可是面對周康文的話，卻無力反駁。
雖然他們隸屬同一個單位，都是在為火箭飛向太空而努力，卻有不同的研究方向，确實不能幹涉。
“有什麽了不起的！”他抱怨道：“是人家姜喜月想到的課題，又不是你。”
陳凱教授不滿地嘟囔着，轉頭看到身後江望野，眼睛裏又燃起希望。
“我記得，這次招聘了好幾個員工，對不對？把另外那幾人的資料也給我看看，沒準還有滄海遺珠呢。”
江望野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但既然陳凱教授要求，他還是把另外幾個人的資料拿出來遞給他。
“都在這裏了。”
陳凱馬上接過去，随手翻了翻，眉頭卻越皺越緊。
最後直接那些簡歷往桌上一扔。
“什麽玩意兒啊？跟姜喜月簡直不是一個檔次，先說好，我可不帶這些新人。”
江望野早就猜到回事這樣的結果。
其實這幾個人的能力還不錯，但如果一和姜喜月比起來，那确實相差太多了。
也難怪陳凱教授會這麽嫌棄。
他不甘心走過去，貓着腰，耳朵貼在門上，想要聽聽裏面在說什麽。
奈何辦公室隔音太好，竟然一個字也聽不見。
一臉失望地收回了動作。
“算了，反正我的實驗室就在隔壁，以後經常過來看看就是。等這個課題研究完了，再讓姜喜月去我那兒。”
說完，他終于帶着兩個助理離開。
江望野才終于進入周康文司長的辦公室。
一進去，看到司長和姜喜月兩人正拿着那份方案，讨論得熱火朝天。
他沒有打擾，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
能在航天科技集團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對航天物理有所了解。
而身為人力資源部總經理的江望野，更是如此。
他曾經也是物理專業的畢業生，對天體物理十分癡迷，才會滿腔熱血進入航天科技集團，想要一展拳腳帶領。
可進入研究室實習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學校中所學的知識和現實比起來，太過渺小。
能在這裏工作的人，必須無時無刻跟進世界上最新研發的知識和科技，一刻也不能落下。
否則短短幾天，你可能就會被時代抛棄。
甚至，就算你拼盡全力，日夜奮鬥，最後并不能收獲成果。
一個課題研究十多年，對物理方面的專家來說，簡直再尋常不過。
有人窮盡一生，也無法突破。
目前的物理學科早就已經過了繁榮期，允許人們探索和研究的方向已經不多了。
而唯一剩下的那些謎團，以現如今的科技，又無法解開。
在這種青黃不接的情況下，要做出一番成就，簡直難如登天。
當初的江望野就是被這樣的現實吓退，懷疑人生，實習期結束之後就申請調任，到了其他部門。
好在他雖然在研究方面沒有收獲，卻在人力資源部闖出了一片天。
短短幾年，就完成了讓人羨慕的三連跳。
江望野也一直為此驕傲，覺得自己本就應該走這條路。
直到此時，看見姜喜月和周康文侃侃而談，雖然坐在區區辦公室中，言語之下，卻是宇宙星辰，浩瀚萬物。
這樣的畫面，讓他再次想起了以前在實驗室中，奮戰到天明的激情，和實驗成功之後的狂喜。
突然，他覺得，如果當初自己沒有放棄，而是堅持留在實驗室。
熬過痛苦的幾年後，是否也能和現在的姜喜月一樣，與專家們侃侃而談，大聲宣揚着自己的夢想，并為之奮鬥？
但這個念頭，只是在江望野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滿腔熱血的少年，也無法再實現自己走向宇宙的夢想。
想到這兒，他心中不由泛起一絲難言的苦澀。
見兩人終于聊完，上前詢問道：“周司長，姜喜月應該被錄用了吧？”
“當然。”周康文高興道：“從明天開始，姜喜月就到我的實驗室來工作，我的實驗現在可不能沒有她。”
周康文和姜喜月聊得十分投機，還有不少問題想要和她探讨，但考慮到時間不晚，而且他在無菌實驗室的工作還沒有完成，不得不提前結束。
心情大好地送兩人出門。
一路上，熱情地和姜喜月介紹火箭制造流程。
走到門口，才架不住心裏的疑惑，開口問：“姜喜月，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從剛才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有些眼熟。”
姜喜月搖了搖頭。
“在我記憶中，應該沒有。”
“那就奇怪了……”
周康文皺着眉，仔細看了看姜喜月的五官。
确實十分眼熟。
可在什麽地方看過呢？
往深處想，卻又什麽都想不到了。
江望野道：“或許是那天在餐廳見過。”
“是這樣嗎？”
周康文有些疑惑。
那天他到餐廳的時候，姜喜月早就離開了，難道是在路上碰見的？
他的記憶力向來不是很好，想不出答案就幹脆不想了。
把這個念頭抛到腦後。
管他什麽時候見到的，反正姜喜月現在是他的助手了。
一想到這兒，周司長高興道：“明天記得準時過來，最近基地正在研究一個新的項目，到時候帶你們參觀參觀。”
從基地出來後，江望野送姜喜月回家。
幫司長找到這麽好的人才，他心情也不錯。
“沒想到你這麽厲害，還幫周司長解決了那麽大的難題，以後可要請你多多關照了。”
姜喜月謙虛道：“多虧了你幫忙。”
如果江望野今天沒有帶她去見周康文，那麽就算她有真才實學，也要從普通員工慢慢往上爬。
等最後成為周康文教授的助理，少說也要5年時間。
江望野這個舉動，簡直是幫她向前跨了一大步。
“是你的實力被司長認可了。”
江望野以前也曾帶過幾個不錯的新人到基地，但是周康文見過之後，都給拒了。
至今為止，唯一留下的人就是姜喜月。
她有天賦，有實力，同樣也有野心，擁有當初他所欠缺的一切。
這樣的人不應該被埋沒。
他想起剛才辦公室中，姜喜月和周司長談天說地的熱忱，已經逐漸平複的心髒，又熱烈地跳動起來。
砰砰。
砰。
鼓動着他已經深埋已久，快要遺忘的至誠熱愛。
姜喜月這時道：“我聽周教授說，你以前也是物理系畢業，還在他的實驗室實習過？”
江望野微微一愣，旋即點頭。
他語氣輕松，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沒錯，三個月的實習期之後，我就轉部門了。雖然進公司的時候，我也想過要實現夢想，但是很快就認輸了，所以每次見到有天賦的新人，都忍不住想帶來讓周教授看一看，或許有人能代替我，完成以前做過的夢。”
“什麽夢？”姜喜月卻問。
江望野安靜了幾秒。
“想去太空看看。”
這句話剛說完，車裏安靜下來。
一點聲音也沒有。
江望野連忙笑了笑，語氣輕松地解釋：“當然只是做夢而已，都是好幾年前的想法了，現在看來确實有些不切實際。”
笑得有些懊惱。
早已在商場浸淫多年的他，怎麽會說起這種話？
看來，他确實被之前姜喜月和兩位教授說話的那一幕刺激到了。
“抱歉，讓你聽這些陳詞濫調。”
他解釋着，卻沒有聽見姜喜月的回答。
于是匆匆回頭看了一眼。
坐在副駕駛座的姜喜月并沒有露出嘲笑的表情，反而微微斂眉，仔細思索着。
良久，才道：“我并不覺得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一邊說，轉頭朝江望野看來，露出溫和的笑容。
“因為我也抱着和你同樣的想法，才進入實驗室的。”
霎時間，江望野愣住了。
他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人。
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知道，成為宇航員有多困難嗎？”
就算以物理學家的身份，申請登上太空也要經過重重審核。
根據統計，目前最年輕的宇航員也要三十歲。
而且，女性想要成為宇航員要求更高，更加困難。
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在為進入太空做準備，可是漫長的等待之後，直到老去，也沒有等到那天。
姜喜月點頭：“我知道，來之前查過資料的。”
江望野再次啞然。
他不知道眼前笑意盎然，說着自己要進入太空的姜喜月，是太過天真，還是真的已經下定決心。
才會露出這麽坦然的每一樣。
但這卻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說這樣的話。
以前和別人說起這個夢時，總是被人奚落，勸他腳踏實地，不要做沒有結果的夢。
姜喜月身處比他更困難的處境，卻堅定地跟他說：
這不是夢。
因為她想的和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