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 57
沉靖有些憂心的把尹半夏護在身後，他之前想過可能會見到尹俊瑞，想過有可能周怡會鬧，但從來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一直以來，在他心中，受害者都是尹半夏，如今卻突然來了個大反轉，周怡變身為受害者，而尹半夏卻處在這樣尴尬的一個局面。
尹半夏輕輕推開擋在身前的沉靖，蹲下/身，平視着尹俊瑞的眼睛。
“尹俊瑞，我向你道歉，不管我付出了怎麽樣的代價，我都欠你一句對不起！當初是我的錯，因為私憤，把你從家中帶走，又沒有能保護好你！讓你遭受了這麽多本不該遭受的罪，但是我要向你解釋的一點是，至始至終，打傷你的人都不是我！我可以發毒誓，我從來不曾傷害過你一個指頭！”尹半夏對着一個七歲的孩子，解釋着她說了無數遍，卻沒有人肯相信的真相。
“你胡說！明明法院都判了，你還在狡辯，不是你，又是誰把俊瑞傷成這樣！”周怡還沒來得及開口，站在她身邊的尹蕭然忍不住了，大聲指責道。
尹半夏對着還一臉懵懂的尹俊瑞勾了勾唇角，慢慢站起身來，“尹蕭然，你不用在這裏義正詞嚴，人在做天在看的，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沒做過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認的，至于誰是兇手，我會竭盡所能的找出來，給尹俊瑞一個交代，也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尹蕭然的臉色有些慌亂，她向後瑟縮了一步，厲聲道：“你的鬼話，我才不會相信！叔叔嬸嬸也不會相信的！法院的判決就是事實，你發誓又有什麽用！真相就是真相！”
“住口！”尹成元低聲吼道，尹蕭然連忙閉了嘴，低下頭。尹成元身形有些佝偻，整個人看着有些憔悴，全無之前的春風滿面，他慚愧的笑着向來賓一一鞠躬，“讓大家見笑了！不成想，我的生日宴會，卻被家務事給攪了，希望沒有打攪到大家的雅興！後院有溫泉湯池，大家可以去玩耍，希望大家可以玩兒的盡興，再次向大家道歉！”
主人都出來道歉了，賓客們自然也不好不捧場，紛紛說着客套話，然後四散開來。頓時大廳這一側只剩下尹成元一家和沉靖林謝他們。林謝是個識眼色的，見這情形，連忙邀請梁允藝去跳舞了，梁允藝瞧了沉靖一眼，見他專注的盯着尹半夏看，無奈的嘆口氣，跟着林謝走了。
見人都散開了，尹成元對還抱着尹俊瑞的周怡道：“你帶着孩子回房吧，我在大廳裏轉轉，俊瑞怎麽會突然跑出來，又是誰跟他說的半夏來了，我想你心中有數，別的也不多說了，今天我不太願意說這些，回去吧！俊瑞是個好孩子，我費了很多心血才把他教成這樣，希望你別把你的那一套灌輸給他！”
周怡臉色慘白的，低頭半天沒有說話，然後迅速抱着孩子離開了。尹蕭然不敢吱聲，也跟在周怡後面走了。
“半夏啊，這會兒閑雜人都走了，我想和你說說話，行嗎？”尹成元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說話甚至帶着一些讨好的意味。
“有什麽可說的呢？”尹半夏平靜的望着他，平靜的自己都覺得稀奇，明明之前還是那麽憤怒難過的，怎麽這會兒，像是突然失去了痛恨的力氣。
“談談吧，好不好，這麽多年沒見了……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聊聊！”尹成元的笑僵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沉靖拍拍尹半夏的脊背，低聲道：“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去說說話，你不是有很多疑惑，很多問題嗎？去吧！不要執拗！”
尹成元期待的看着她，一向沉穩的手，居然有些發抖了。“半夏，就說幾句，好嗎？”
“好，走吧！”尹半夏心中陡然的心酸起來，怎麽就成這個樣子了，明明是相親相愛的父女，怎麽就成今天這副，連說話都帶着讨好谄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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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半夏随着尹成元來到酒店外院的一個溫泉休息室，屋內有一個湯池，乳/白色的蒸汽蒸騰而起，整個屋子裏濕潤溫暖。
“坐吧，喝些什麽？有果汁有牛奶，喝些牛奶吧……你這麽瘦！”尹半夏自說自話的在茶櫃那邊摸索着，拿了一瓶牛奶，放進湯池邊的網兜裏。“要吃蛋糕嗎？我讓服務員送來，我記得你最愛黑森林蛋糕的，今天餐桌上有不少呢！都是元祖的糕點師傅來坐的，你最喜歡的吧？”尹成元像是很緊張，絮絮叨叨的說着，總是停不下來。
“你別轉了，坐下吧，不是要談談嗎？坐下來說話吧！”尹半夏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好好，我坐下來說！”尹成元解開了西服紐扣，在尹半夏對面坐下，沒了西服的遮擋，凸凸的小肚腩露了出來，曾幾何時，那處是六塊兒整齊的腹肌，年幼的尹半夏最愛坐在爸爸大腿上，用蠟筆在他腹肌上作畫，如今歲月不饒人，肌肉也變成肥肉了。
“你很久沒去健身了吧，肚子都胖成這樣！”尹半夏沒頭沒腦的忽然來了一句。
尹成元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自己的肚子，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是挺久沒去了，以前你媽在的時候，總督促我，她……她走了，也沒人督促了！”
“媽？她走了三年多了，你去她墳墓看過嗎？”尹半夏移開視線，望向不斷冒着白煙的池面。“應該沒有吧？當年她過世前，你都不曾去看過，更何況如今人都走了。我出來後去她墳墓拜祭，墓前幹淨的很，連朵花兒都沒有，我真為她覺得不值，幾十年，都沒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臨死了，才發現！”
尹成元嘴唇哆嗦個不停，兩手神經質的扭在一起，他沉默了一會兒，起身到池邊把燙好的牛奶拿出來遞給尹半夏，尹半夏沒接，他就給放在尹半夏面前的桌上。
“我們……我們不說這個，好嗎？我對不起你媽媽，我以後死了親自向她賠罪，我不敢面對她……我心中有愧，我一看到她的眼睛，我就、我就覺得自己肮髒！”尹成元有些語無倫次，他掐了掐手掌，低頭不吭聲了。
“行，我們說點兒別的，說說我坐牢的事情，怎麽樣？”尹半夏心裏漲的難受，也不知是屋裏水汽太多的緣故還是什麽別的原因，眼睛也濕漉漉的，難受極了。
“半夏，你這三年……過的好嗎？”尹成元猶豫着開口道。
“好！怎麽不好，有吃有喝的！還學會了不少勞動，也懂禮貌講規矩了！如何不好！”尹半夏自嘲的笑笑，拿起桌上那瓶牛奶晃了晃，“就這樣的牛奶，我在監獄裏做夢都想喝，可是想喝，花錢買啊，我沒錢，所以每當我想喝的時候，就掐自己大腿一把，現在，一看到這牛奶瓶子，我就覺得大腿疼！”
尹成元的眼眶漲的通紅，手也扭得通紅，“……從小……我和你媽媽，都把你珍惜的像眼睛珠子一樣，最好的東西，統統給你，把你寵的無法無天……可沒想到、沒想到你這一輩子……遭的最大的罪，卻是因為我而起的……你剛出生的時候，我抱着你，那麽一丁點兒大，臉皺皺的，像個小老頭兒，你媽媽說‘哎呀這孩子怎麽這麽醜’，我說‘哪裏醜了，明明漂亮的像公主一樣’，我說這就是我上輩子的情人了，我一定要、要好好的撫養她，讓她幸福又快樂……結果，怎麽成了這樣……”他說着，抹了抹眼睛。
尹半夏靜靜的聽着，心裏翻江倒海的，五味雜陳，他說的不錯，她的幸福生活，和她的災難，都是因他而起的，只是後面那個，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說這些做什麽，已經發生的事情，說一萬遍，也不會有任何更改！”
尹成元依舊低着頭，聲音微弱:“半夏……你、你剛才在大廳說的，爸爸都聽到了，是真的嗎？”
“哼？那些話，難道你三年前就沒聽說過嗎？”尹半夏冷笑，“三年前，我對你說了多少次？我求你相信我，相信我的為人，我絕對不會對尹俊瑞做出那種事情，就是對周怡，我也不會去折磨她，更何況一個四歲的孩子！”
“我當時氣昏了頭了，我……我沒想到，會是這麽嚴重的後果，不是我報的警……真的不是，我那時候是生氣，可生氣也不單是因為你傷了小瑞，也生氣你怎麽、怎麽這麽沖動不計後果！加上你之前一直不聽話，別人又風言風語說你是為了遺産。我就想讓你受受教訓，關上幾天，結果後來警察告訴我，小瑞的傷情評估已經是重傷了，而且又是兒童，這個案子要作為刑事案件立案了……當時鬧得很大，無數雙眼睛盯着，我想回旋，也沒有辦法了！”尹成元慢慢解釋着，一句一句，說的很認真，也很誠懇。”
“無所謂什麽原因什麽不得已，世界上沒有那種事，只有發生了和沒發生。還是那句話，說這些，于事無補！”尹半夏木然的搖搖頭，他解釋再多，也改變不了她三年牢獄生活的事實，也改變不了，他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我只有一個問題很疑惑，很想知道答案，那就是，你登報和我脫離父女關系，是出于本心嗎？還是說有周怡撺掇的因素，你真的、不認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