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 54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無論尹半夏願意或是不願意,揪心的時刻總會沉穩的、毫不遲疑的到來。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已經是十二月的天氣了,電視機裏的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播報着未來幾天将會有的寒流入侵,而淩厲蕭瑟的寒風,像是在應征她的說法,從窗邊嘶吼着呼嘯而過。
尹半夏坐在飄窗臺上,抱着膝/蓋,俯視着霧氣彌漫的城市。屋裏的暖氣已經開的很大了,可是她還是冷的瑟瑟發抖。
“怕冷還不多穿幾件衣服!小心着涼!”沉靖拿着一個大盒子,走進卧室,“你的同城快遞,咖啡店寄來的!”
“放着吧,那是我晚上的禮服!”尹半夏興趣缺缺的 ,随意掃了一眼,又轉頭繼續看向窗外。
沉靖搖搖頭,無奈的放下盒子,走到她背後擁她入懷,這幾日她總是這樣,郁郁寡歡的,“只是一場晚宴而已,不要太在意!你都抑郁幾天了,要一直這樣抑郁下去嗎?”
“嗯?”尹半夏愣愣的側過頭,根本沒有聽清沉靖在問什麽。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在惆悵什麽,心裏像是被大石頭壓着,沉甸甸的,究竟是擔心沉靖和梁允藝的事,還是擔心晚宴的事?她自己也快分不清了。
“瞧你那呆樣子!和夏夏有得一拼了!”沉靖敲了敲她額頭,“快振作起來,晚上你可要閃亮登場呢!”
尹半夏被沉靖連拉帶抱的弄進浴室,洗澡水已經放好了,還灑了精油進去,淡淡的薰衣草精香随着蒸汽,彌散開來。
“現在離出發還有三個小時,泡個澡放松下心情,然後我們先去吃點兒東西,ok?”沉靖按着尹半夏的肩膀,同她确認道。
尹半夏擡手比了個ok,用力把他推出了浴室。
“不要在浴室裏睡着了,我會時不時的進來查看的啊……”沉靖喋喋不休的叮囑着,回答他的是重重的關門聲。沉靖悻悻的撇撇嘴,去陽臺騷擾夏夏去了。
尹半夏把自己整個浸在浴盆裏,一直到肺裏最後一絲空氣被壓榨幹淨,才浮 面。
都說水是前往陰間的媒介,她多想能見見媽媽,向她訴說一下自己心中的迷茫和苦悶。浴/室裏霧氣蒸騰的,眼前白茫茫一片,正如她如今的處境。她已不能分辨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只能緊緊抓住別人遞來的救命稻草,茍延殘喘。這是她想要的生活嗎?依附着、讨好着,小心翼翼的活,就像是被收養的流浪狗,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被再次抛棄……這樣的生活,好嗎?
她擡手抹去臉上的水跡,低聲念道:“不要怕……不怕……這世上,離開了誰,我都能活的好好的……無論是媽媽、是尹成元……還是沉靖!”像是宣誓,又像是自我說服。
泡澡泡了整整一個小時,期間沉靖無數次在浴/室外抓門,都沒能把門敲開,急的他最後差點兒要拿鑰匙來開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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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外面催什麽?洗澡也不讓人安生嗎?”尹半夏裹着浴袍,面色不善的瞪着蹲在浴室門口,形象全無的沉靖。
“……我能說我尿急嗎?你洗澡洗了一個小時啊姐姐!難道不怕暈在裏面!”沉靖臉色都快青了,飛一般沖進浴室。
安臣送來的大盒子靜靜躺在梳妝臺上,尹半夏揭開盒蓋兒,一張黑色的小卡片掉了出來,她拾起一看,上面是安臣花哨的筆跡:別忘了你的任務,還有你要走的路!ps:禮服及鞋子錢從分紅中扣除!
尹半夏淡淡一笑,心中的念頭又更堅定了一些。
沉靖從浴室出來,低頭調整着袖扣,剛一擡頭,瞳孔急劇的收縮着,站在他眼前的女人——冷豔、倨傲,那漠然的眼神,幾乎要刺痛他了。
“半夏你……”
“怎麽?我的禮服不好看嗎?”她莞爾一笑,渾身的堅冰頓時融化了。
藍絲絨緊貼着身體的曲線,包裹出美好的胸/型,兩條細細的肩帶繞過脖頸在背部交叉,裙身到 處才漸漸散開,裙擺側面開了長長的一條縫,行動之間,雪白細膩的大腿隐隐可見,而裙擺上的水鑽,跟随着步伐輕輕閃爍,光彩耀人。
沉靖的雙眼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的一舉一動,那般耀眼,那般的……令人窒息。他難以按捺的快走兩步,将那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人抱入懷中。
“真相把你關在這個屋子裏,誰也不給看!你那個設計師心懷不軌,他故意讓你穿這樣的衣服,來折磨我的意志力!”他喃喃道。
“是嗎?”尹半夏滿意的望着鏡子中的自己,對,就是要這樣,要高高在上,要不屑一顧,沒有誰能打倒我,沒有誰能傷到我!
宴會地點在距離京城三百公裏遠的南沿山溫泉酒店,這裏是距離京城最近的一處溫泉了,每年冬天都有不少人慕名而來,到這裏泡湯療養。不過今日,溫泉酒店已經停止營業了,因為整個酒店都被人包了下來,作為宴會場所。賀壽的花籃沿着酒店大門一字排開,足足擺放了有幾十米長,顯得格外奢華隆重。
車輛一輛接着一輛的到來,京城裏不少的達官貴人,今天都聚集在了這兒。負責開車門迎賓的門僮們笑容滿面,動作殷勤,口袋兒裏的小費多的幾乎快要裝不下了。
而壽宴的主角兒尹成元則在嬌妻幼子的陪伴下,在宴會廳裏和來賓寒暄着。尹蕭然和尹思雨兩姐妹打扮 ,穿梭在賓客之中,俨然像是半個主人公。
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在酒店門廊下停住,貌不驚人的車型,乍一看和京城大街小巷裏跑着的帕薩特沒有什麽區別,可見多識廣的門僮們自然可以看出這車的不一般,連忙争搶着沖上前去,為來賓開車門。
車門一開,率先出現的,是一雙包裹在寶藍色緞帶涼鞋裏的腳,秀美玲珑,接着,是白皙細膩的小腿,門僮谄 着,上前去扶,卻被車上下來的另一人給擋開了。
沉靖面色沉沉,托着尹半夏赤/裸的手臂,扶她下車。待她站直身軀,一旁的門僮倒抽了一口冷氣。今晚到來的女賓客他見了不少了,還從未有一個女人,能美的這麽攝人心魄。
車外的氣溫很低,同溫暖的車內反差分明。尹半夏吐出一口白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沉靖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肩頭,幫她把煙籠紗的披肩披好,雖然薄,但多少能遮擋一絲寒氣,也可以遮去不少男人的目光。
“冷不冷,大廳裏會暖和一點兒,我們進去吧!”沉靖随手塞給門僮幾張鈔票,解開西服,半攬着她走進宴會大廳。
一進大廳,帶着甜膩香味的暖風便撲面而來,悠揚的小夜曲歡快的演奏着,賓客們衣冠楚楚,言笑晏晏,潔白而纖長的餐桌上,堆滿了各色酒水美食,而侍者托着酒盤在人群中忙碌的來回穿梭。這樣一副奢靡愉悅的場景,尹半夏已經有多年不曾見過了,而同樣多年不曾見過的,還有那位正在同人寒暄說笑的中年男人——尹成元。
尹成元年輕時是個美男子,濃眉大眼修鼻薄唇,随意往那兒一站,便是數不盡的風流倜傥。所以張穎心就像着魔了一般,迷戀上他,縱使家人反對、摯友規勸,她也無法自拔。而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張穎心已經成為了一捧灰,而風流倜傥的尹成元,還繼續英俊潇灑着。縱使已經花白了頭發,有了皺紋,可依舊還是一個美中年。
尹成元同人笑談了幾句,便挽着比他小二十歲的妻子周怡,轉戰下一處,剛剛一回頭,他便呆滞住了,而他的妻子,也緊随其後,僵站在那裏。
尹半夏原本設計了無數個表情,打算用來面對尹成元,可是當真正看到他時,無數的表情,都變成了沒有表情。她淡淡的打量着眼前那個陌生的男人,曾經一看到她便露出溫暖微笑的父親,如今卻用錯愕驚詫的目光看着她。
“尹總,尹太太,你們好!”沉靖暗暗握了一下尹半夏的胳膊,然後笑容得體的朝尹成元走去。
“哦、哦你好,沉總你好、你好!”尹成元愣了幾秒,在妻子周怡的提醒下,才回過神來,同沉靖打招呼。
“尹總,我向您介紹下,這位是我的妻子,尹半夏,半夏,還不快和尹總尹太太打招呼!”沉靖一本正經的向尹成元介紹道。尹成元的表情很是古怪,眉頭微鎖,臉上肌肉微微 着,雙目居然有了淚光,可表情還勉強維持着平靜。
尹半夏冷冷笑了笑,沖尹成元點頭道:“尹先生您好,”而後便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半、半夏……你回來了……”尹成元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容,結結巴巴的道:“你來給爸爸祝壽……爸爸很開心!”
“爸爸?”尹半夏譏诮地反問,“爸爸是誰?我不記得我有爸爸!我媽死,是我一個人送葬的,爸爸在哪兒?我坐牢時,爸爸在哪兒?爸爸!!多奢侈的稱呼,您還是收好吧,我高攀不起!今日不是您的壽辰嗎,我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吃得下睡得着,絕對不會心虛慚愧,絕對不會遭報應!”她的聲音寒涼刺骨,利如刀刃。沒說一句,尹成元的臉色就慘白一分,說到最後“報應”二字時,嗓子都嘶啞了,而尹成元則如喪考妣,面如死灰。
“尹半夏!你怎們能這麽詛咒你爸爸!!老公,你沒事兒吧?”周怡連忙抱着尹成元的胳膊,連聲問道。
“沒、沒事!沉總,你、你們玩兒的盡興,我先失陪一下!”尹成元狼狽的沖沉靖勉強笑道,拉着還不服氣的周怡倉皇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