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百貨

第84章

小人魚的确很努力, 她乖乖地呆在惡魔百貨的魚缸當中，從未再次提出想要出去的要求，當米瑟等人擔心她在店裏不開心的時候, 她也會像往常那樣操作着代步車去追逐貓咪。

但夢是不會騙人的, 人魚在夢裏一次又一次地看見那雙眼睛，女人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卡洛琳不是個普遍意義上的美人，她的長相嚴肅而老成，行事的作風也表現出了她的難以親近，但人魚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第一次見面時對方溫柔而關切的眼神, 她看上去那麽可靠, 又那麽叫人崇拜。

艾拉看過那麽多故事，她心中當然也有早已構建好的戀人形象, 他可能是個王子, 可能是個漁夫，可能帥氣又多金，可能成熟又霸道, 而卡洛琳可以說和這些形象完全不沾邊, 她甚至根本不是男人。

但愛情永遠來的這麽突然，不講道理, 可憐的小人魚根本還沒反應過來, 就被卷入漩渦當中。

艾拉知道，米瑟說的沒有錯，她和卡洛琳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對方有男朋友，甚至根本不知道艾拉喜歡自己，然而愛情總在你想要擺脫它時突然變得難纏，不管小人魚如何努力掙紮着試圖擺脫那一眼的印象, 想要重新快樂起來，整條魚還是日漸消瘦了下去。

而米瑟看到小公主每天吃下的食物從八個貝殼逐步減少到三個，骨頭都瘦出來了，也沒辦法了，最後只得松了口，答應艾拉恢複外出，她可以繼續去那所學校蹲守那個叫卡洛琳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對是錯。”米瑟憂慮地看着人魚快活的身影，嘆了口氣。

貝爾芬格看着愁眉苦臉的米瑟，忍不住笑了，誇贊道：“親愛的，你真是個好母親。”

米瑟：“……”

“去！”米瑟不耐煩地把他一撞，嘟嘟囔囔道：“我是擔心人魚族的國王看見她現在的樣子反悔好吧，我的十倍尾款還沒到呢！”

當然了，也确實有點擔心，不過只有一點點！

貝爾芬格但笑不語。

人魚在經歷了一段苦澀的單相思後，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了，她開始咬牙嘗試着用雙腿走路，甚至不需要其他人的陪伴，就可以自主進出惡魔百貨和那所大學。

米瑟起先還有點擔憂，但幾次之後就放寬了心，他相信小公主的确長大了，笨笨和羅伯特就足夠保護她，甚至一個人出門也可以。

艾拉努力地學習着，想要拉進自己和卡洛琳的距離，但很快，一個曾被她忽視的問題出現了。

卡洛琳是一個有男朋友的女人，她們的每一次對視，每一次牽手，每一次默契的會心一笑，對于小人魚而言都像一把刀子插進心髒，她第一次正面見識到了愛情帶來的疼痛。

艾拉不知道，原來愛而不得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而更可怕的是，即便如此，她仍舊把看見那個人的身影當做蜜糖，一次一次自虐一般去看她的笑臉，又一次一次地在夢中哭泣，在黑暗中驚醒——

黑暗中。

米瑟：“……”

貝爾芬格：“……”

魔王陛下聽着耳邊嘤嘤的哭泣聲，長嘆了一口氣，放棄了手上的動作，只親了魅魔一口，便翻身躺了下來。

米瑟看見魔王萎靡的樣子，有點想笑，但考慮到外面正在抽泣的小人魚，還是努力忍住了。

貝爾芬格幽幽道：“這件事到底有完沒完了？咱們兩個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親熱過了，我都說過裝修要帶上隔音材料了，你非要省這個錢。”

米瑟鑽進他懷裏，拍着他的胸口安慰道：“哎呀，節約是美德嘛，而且禁欲有助于提高注意力以及睡眠質量！”

貝爾芬格面無表情地吐槽道：“親愛的，容我提醒一下，整個店裏只有你的睡眠質量不受影響，人魚天天這麽哭，店裏的貓已經不是第一次抱怨睡不好了。”

“瞎說，”米瑟反駁：“怎麽可能只有我一個，艾爾根本不睡覺！”

貝爾芬格默默的看着他。

米瑟幹笑了一聲，說道：“那也沒辦法啊，人家失戀了，又不是故意的。”

貝爾芬格道：“貓咪們說失眠讓它們的工作效率降低了一半。”

米瑟：“……”

米瑟陷入沉思：“這個問題确實得好好解決一下。”

“我覺得其實很簡單，”貝爾芬格見狀，慢吞吞道：“人魚傷心不就是因為她喜歡的人有戀人嗎？那就去告訴那個女人，她的男朋友爬過有錢老頭的床，學術造假，還是個誘騙少女上床的人渣慣犯，她們吵架分手，人魚告白上位，合情合理，甚至不算撬牆角。”

米瑟無奈地笑了一下，說道：“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

米瑟開店這麽久，見過太多人了，尤其是為愛瘋狂的女人，她們當中不乏高尚的靈魂，但在面對愛人時，她們仍舊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自己的底線，或是為自己做下壞事的戀人各種找借口，把怨恨轉移到接發者的身上，或是直接和對方同流合污，堕落得像垃圾一樣臭不可聞，誰知道卡洛琳會不會也是這樣的家夥呢？

雖然很不情願，但貝爾芬格不得不承認，米瑟說的沒錯，他們确實無從得知那個女人的底線在哪兒，貿然揭穿的後果很可能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好了好了，”米瑟見貝爾芬格臉色不好，湊上去親了他好幾下，說道：“先睡覺吧，啊，明天我讓哈裏去買一些隔音板回來，給艾拉搭個小隔間，吵不到咱們，行吧？”

貝爾芬格“哼”了一聲，說道：“聽上去真無情。”随後又笑了：“不過我喜歡。”

“好了好了睡覺睡覺。”米瑟說着，閉上了眼。

由于艾拉的問題的确影響到了所有店員的休息，米瑟只能派哈裏出去買了隔音板，又坐到魚缸邊和艾拉聊天。

人魚已經對變成人的流程非常熟練了，她喝下藥水，随後便撐起身體從魚缸裏翻出來，摔到提前鋪好毛巾的地上，擦幹水開始穿衣服，等她穿完上半身的衣物，腿也就變出來了，再把褲子或裙子穿好，然後扶着貨架，慢慢把自己挪到輪椅上去。

誰看了都想誇贊一句身殘志堅的好姑娘。

“謝謝。”艾拉害羞地說道。

米瑟這才發現自己把話說出來了，囧了一下，随後又向人魚提起了隔音的事。

艾拉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給大家帶來了這麽大的麻煩，她最近脆弱得厲害，眼眶忍不住又濕了，說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米瑟連忙揉了揉她的頭，說道：“沒關系，大家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艾拉吸了吸鼻子，搖頭道：“給我做一個小房間吧，這樣我會安心一點，謝謝你米瑟。”

小人魚實在是過分懂事了，米瑟嘆了口氣，憂慮地看着她，說道：“你還是要去看她嗎？”

艾拉捏着衣角，點了點頭。

“這不是個好選擇，艾拉，”米瑟語重心長道：“我曾經對你說過的吧，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會有一個好結局，甚至包括你看過的那些故事，不也有悲劇結尾的嗎？也許咱們應該早點放棄……”

小人魚固執地沒有說話。

也許人魚都是這樣固執，就像加西亞，就像她曾看過的那些故事。

米瑟沒有辦法，只能看着她轉着輪椅，熟練地推開惡魔百貨的大門，消失在了門外。

艾拉如同往常一樣來到學校，仍舊在路邊等待。

事實上，她并不是每一天都能遇見卡洛琳，對方是這所學校的海洋科學博士，她的工作很忙，不會總是和霍普約會。

大部分時候艾拉都只是一個人在她們初遇的地方白白地等待一整天，但偶爾也有運氣好的時候，卡洛琳會一個人路過，這時與她搭話，是艾拉最幸福的時刻。

今天艾拉的運氣似乎不太好，她在這裏枯坐了一個上午，拒絕了幾十個想要搭話的人，才在中午時看見了霍普。

艾拉不想和霍普打交道，雖然她不想承認自己變壞了，但她的确因為卡洛琳而讨厭霍普。

往常這個時候，艾拉都會飛快地躲起來，等霍普離開了再出來，但今天她的動作慢了一點，霍普叫了她的名字，笑着迎了上來。

“艾拉，今天你又是一個人？”

艾拉看了他一眼，想起米瑟說他不是好人，便低下了頭，不說話。

霍普無奈地笑道：“不用這麽害羞呀，卡洛琳在的時候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說的嗎？”

艾拉還是不開口。

霍普沒有再搭話了，他看着少女稚嫩美麗的臉龐，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

卡洛琳不在，而眼前這個脆弱的殘疾少女已經熟悉了他，甚至對他有了好感，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他的目光在少女白皙的皮膚和細瘦的四肢上逡巡，尤其是那雙看上去完好，卻沒有任何用處的雙腿。

霍普壓抑着眼中的渴望，蹲下身，狀似親切地湊近了，手也順理成章地搭在了艾拉的肩膀上——這已經是一個非常過分的距離了。

他輕聲問道：“怎麽了寶貝，發生什麽事讓你不高興了嗎？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

艾拉從未意識到，人類掌心的溫度竟然可以如此令人惡心，仿佛覺得被什麽蛆蟲爬上了身體，小人魚皺起眉，試圖避開對方的手，但霍普把她抓得緊緊的，臉也湊得更近了，視線落在她的衣領處——

“你們在幹什麽？！”

艾拉一呆。

如果說霍普只是讓她感到惡心，那麽屬于卡洛琳的聲音便幾乎讓艾拉停止呼吸，似乎渾身的血液都跟着褪去了。

她看過那麽多故事，當然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個是自己心意相通的戀人，另一個是莫名其妙纏着他們的殘疾少女，卡洛琳會誤會她，會讨厭她，把她當成想要搶走霍普的壞人——

艾拉驚恐地瞪大了眼，看着卡洛琳腳步飛快地朝這邊走了過來，霍普已經放開了她，皺着眉頭污蔑她勾引自己，但人魚已經什麽都聽不到了。

卡洛琳走到了跟前，就在艾拉顫抖着，以為自己即将迎來一個耳光的時候，一個巴掌重重地落在了霍普的臉上！

“離她遠點你這個變态！”

艾拉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卡洛琳已經将她攬進了懷裏，她看上去像一頭憤怒的母獅子，沖霍普怒吼道：“你在做什麽？！”

霍普被扇傻了，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卡洛琳，叫道：“這話應該問你，我告訴過你了，是她故意——”

“你是成年人，就算她是故意的，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卡洛琳紅着眼睛，指着他的鼻子咆哮道：“滾！離開這裏！我不想看見你！”

艾拉回過神來的時候，鼻尖已經被卡洛琳身上淡淡的海水氣息占滿，而女人柔軟又可靠的懷抱更是讓她情不自禁的沉淪。

小人魚覺得自己卑鄙又讨厭，偷竊着卡洛琳的溫暖，可她一點兒也不想放開，她把自己埋進女人的懷裏，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無了。

想了想，還是說一下，這篇文開文的靈感來源于動畫短片《極惡老大》（b站就能搜到），靈感激發點（也就是個人萌點）是主角睡了地獄大佬偷走通行證，以及那一通全是“哔哔哔”的電話。

另外還沒寫出來的劇情裏有一個設定參考了b站up主晏陰小姐姐的惡魔學講解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