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前世夢
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眸中的神采極盡柔和。
冰涼的嘴唇印上來，雲澈竟不覺得反感，心裏反而浮上來一種等待了很久的委屈。
涼意漸漸席卷了她的唇舌，雲澈一個激靈，從那種莫名的感受裏清醒過來，狠狠推了燭連天一把。
推不動。
雲澈急了，被人占了便宜，要是被阿夏知道了她又該如何交代？
正焦急着，少年卻主動放開她，微微低下頭，目光如風平浪靜的大海，深邃得難以捉摸。他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對你。“
雲澈看着這個不知為何總是透着一股熟悉感的人，本能地想說沒關系。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生硬地說：“你，你跟我無冤無仇，只要以後不糾纏我，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燭連天只替她難受。還好是他，她這麽軟，要是真的被欺負了怎麽辦？轉瞬間又有些自責，她不知道這是他，一定害怕了吧。他怎麽就下得去手？
燭連天忍不住道：“為何要當做沒發生過？“明明吃虧的是她，她可以哭可以鬧，可以出言威脅。她的背後有他這個魔君做靠山，怎麽能任由人家欺負？他不希望他的寶貝這麽軟弱。
雲澈不理他，轉身繼續走。她心裏很亂，自從看到這個人開始，她對他就有一些很特別的感覺，不知為什麽想要去親近，不知為什麽總是會聯想到阿夏，不知為什麽……心跳得很快。
然而思維又是無比的清晰，讓她不斷告誡自己這樣就足夠了，她不能放任自己沉醉進去。她有阿夏。
燭連天跟上她的步伐，略略思考一下符合自己這個角色的臺詞，認真道：“我情難自抑，做出冒犯你的事，就一定會對你負責。“
正在告誡自己要控制住的雲澈腳下一個踉跄。
一雙手趕緊将她扶住：“你對我怎樣發脾氣都可以，千萬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雲澈心中驀地一暖，又覺得這股暖流來得莫名。越想心裏邊越亂，她掙開燭連天的手，狠狠剮了他一眼：“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說完，快步往前走去。
燭連天被那一眼剮得透心涼，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又覺得實屬活該。他邁開步子要跟上去，前面的女孩立馬轉過身指着湖水道：“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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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連天心說他可以救她上來，然而看着自家寶貝被他氣紅的臉，趕緊乖乖站好一動不敢動，眼睜睜看着她七彎八拐走到對岸，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燭連天摘下護臂，後悔萬分。他家寶貝這麽軟，他不好好護着就算了，居然還去欺負她。有些慶幸她不知道是他，等她學成歸來，他還能好好跟她相處。
可是魔族學院風氣太過于自由，只要學員想學而且能完成考核，學院就不會強制要求學員離開。要是她想一直留下來學習，不願意回到他身邊怎麽辦？
燭連天眼神黯了黯，隐沒身形輕車熟路潛進雲澈的寝室，嫉妒地看了眼雲澈懷裏打八折的毛絨熊，掖了掖被角，打定主意要找個機會跟她好好賠罪。
雲澈完全沒察覺寝室的異常。她本就為了學業累了一整天，晚上又跑得腿酸，再被水鬼吓唬了一場，身心俱疲。她抱着毛絨熊平複心情，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仿佛禦下了所有的重擔，她感到無比的輕松。眼前的事物不斷變幻，最終定格于一片黑暗。
睜開眼，陽光滿目，她看着茅草鋪就的房頂，忽然想起她是個凡人小姑娘，家裏的大人應了祭司大人的征召，去了遙遠的地方修築神壇。
她翻身下床，熟門熟路地拿起籃子，跑到山上去采蘑菇。
雖然頭頂上晴空蔚藍白雲悠悠，山路卻很泥濘，顯然是昨晚上剛下過雨的模樣。雲澈在背陰處找了一會兒，發現都沒有她認識的蘑菇。吃不認識的蘑菇風險太大，一不小心就會把人吃到土堆底下。
雲澈不開心地嘟嘟嘴，忽然想起前兩天她在一處不起眼草叢裏看見過幾個她很饞的蘑菇，當時她閑太小沒有要，不知道現在多大了？
腳步輕快地往記憶裏的地方尋過去，撥開比她還高的草葉，見到一片黑色的肉翼，上面沾滿了黏糊糊的血。
雲澈臉色一白，目光下意識往前掃過去，只見一個遍體鱗傷的少年躺在地上，眼皮無力地耷拉着，眼睛半睜不睜。雲澈卻覺得他在看她。
隐約覺得面前的少年有些眼熟，雲澈仔細看了看，腦袋裏轟的一聲響：這不就是那個幫她滅了水鬼的少年？
一時之間各種記憶紛雜交錯，她一會兒覺得自己是神族和凡人混血的雲澈，正在魔都學院學習，學完了才有跟她的阿夏站在一起的資格；一會兒又認為自己是凡人村落裏一個叫做白粼的女孩子，上面沒有哥哥姐姐下面也沒有弟弟妹妹，父母和村裏的大人一樣出遠門了，她得自己料理後院的菜園子前院的雞，還得趁最近山上蘑菇多，上山采蘑菇給晚飯加個菜。
然而快要爆炸的腦袋并沒能阻礙事情的進一步發展，她聽見自己說：“今天是夏季的第一天，我就叫你阿夏吧。“
腦袋裏的雜亂不清的思緒，一下子就理順了。
這是前世？
前世她招惹了他，所以今生他找過來二話不說就親她。連她搬出魔君都沒用。
雲澈惴惴不安，她不會真的辜負了人家吧？
她腦子飛快轉動，身體卻已經把草藥還有一些處理傷口用的工具拿過來了。
她看見自己把面前的少年扒光，又将一把亮閃閃的刀放到火上烤了烤，一刀下去……半死不活的少年慘叫得特別有勁。
雲澈摸摸少年的腦袋：“乖，很快就過去了。我爹教我，只有把腐爛的肉削了才能養好傷。“
少年冷冷地望着她。
雲澈吐吐舌頭：“我刀法不好，你不要怪我呀。“
少年氣得直哆嗦。
雲澈哈哈一笑，手上的刀飛快轉動，分明非常娴熟。剜肉、上藥、包紮一氣呵成，很快就将他身上的傷口處理幹淨。
少年別過頭不看她。
一雙手落在他的翅膀上，小心地撫摸着，格外溫柔。少年神情恍惚。
接着，雲澈燒開了水，嘿嘿笑道：“這山上的東西，誰發現歸誰。你說我找到了你這麽大一只，不煮了吃都對不起我自己呀。“
少年目光微變。
雲澈笑得直不起腰：“你還真就信了，假如我真的想吃了你，又何必給你包紮呢？“
少年還是之前的神情。
雲澈在他面前揮揮手：“不會傻了吧？“
少年指頭動了動，似乎是想擡起手抓住她，奈何沒有力氣。他輕聲道：“謝謝你。“
雲澈愣了愣。随即燦然一笑：“我剛剛有一句話是真的，山上的東西誰發現歸誰。你是我的，為你好就是為我好，謝什麽謝。“
少年看着她，眼神頗為無奈。
熱水被用來擦他的翅膀。少年閉着眼睛享受前所未有的溫柔，聽她在耳邊大呼小叫，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笑意。
肩上忽然被猛地一推，伴随着她的尖叫聲：“你讓開！“
仰仗着魔族強大的生命力，已經恢複了幾分的少年連忙挪到一旁，扭頭看她。
雲澈捧着一堆壓得不成樣子的蘑菇，撅起嘴：“你把我的晚飯壓成了這樣，拿什麽賠我？“
少年輕聲道：“我恢複以後給你采，你要多少都行。“
雲澈拿過籃子把蘑菇放進去，做了個鬼臉：“哼，想得美。誰知道你什麽時候恢複？“
“那你要……“話還沒說完，雲澈哼着歌下山去了。
少年吃力地坐起來，怔怔看着那個背影，手哆嗦着撫上自己的翅膀，神情一片溫柔，很快又變化成惋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