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貓和老鼠
雲澈艱難地扭動身軀，似是在與什麽掙紮搏鬥。
在她眼前，大火将天空燎得通紅，道路旁殘垣斷壁上躺着許許多多沒了生息的人，空洞的眼睛大大睜着，卻再也倒映不出任何事物。
她依然在跑。她知道接下來她就會被一柄雪亮的刀穿透身子，而且動手的是個張開潔白羽翼的神靈——這個夢，她從小到大不知做過好幾次了，并且每一次都無比真實。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夢中焦慮又失落的心情，隐約知道她是要去赴一場再也不可能完成的約定。
至于是什麽約定，卻連雲澈自己也不知道。她看着穿過胸口的長刀，心說這個夢又該結束了。
這時，異變突起。
她不受控制地轉過頭，看到遠方有個朦胧的人影在看着她。人影拼命地往這邊跑，卻怎麽也穿不過一層迷蒙的火光。
她一下子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呆呆地看着金色的陽光照在自己蒼白的手上，心髒的位置不知為何悶悶作痛。
一陣飯菜的香味适時喚回她的思緒。接着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再普通不過的房間裏，房間裏的家具式樣樸素簡約，平凡中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氣息。
她的視線，落到房間裏唯一不平凡的那一處，因為帶她來的那個人正端着飯食站在那裏。床邊的窗戶大開着，明媚的陽光灑到他臉上，竟讓人分不清是陽光映出了他絕世的姿容，還是他的容顏明豔了這抹陽光。他皮膚白得就像是一層晶瑩的霜雪，而容貌好似由絕世名家雕琢過一般精致，又像是山河間一片樹葉一粒水珠那般清新自然。
明淨如玉，清朗無瑕。
他朝她微微一笑，剎那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雲澈癡癡看着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呢？
燭連天随手搬來木桌，把飯菜擺到上面，側身坐到床邊，略略低頭看着她，眉眼裏都帶着笑意:“怎麽睡一覺就傻了，嗯？”尾音上翹，勾得雲澈心裏邊直癢癢。
“你真好看。”雲澈無意識呢喃。
燭連天往她身邊移了移，語氣裏帶着蠱惑:“那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了。”被迷得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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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連天掏出契約書，遞到雲澈面前:“那就簽個字吧。”
視線觸到白色的紙面，一陣魔音驟然在雲澈腦中響起。雲澈猛地清醒過來，看了看已經填上“戀人”二字的關系欄，又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的燭連天，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我只是欽佩，崇拜你，萬萬……萬萬沒膽子喜歡你……”
“那就是不喜歡我啰？”燭連天挑眉，暗暗埋怨自己竟然把正式的契約書上附有清心咒這回事給忘了。
雲澈吓一跳，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只大貓貓盯住的小老鼠。慌忙解釋:“大……阿夏，我不是這個意思……”
燭連天舔了舔嘴角，篤定道:“那就是喜歡我。”
雲澈:“……”
又聽燭連天說道:“反正你第一次來魔界，除我以外也沒有其他認識的人，不如把契約簽了，我照顧你三年，三年之後是去是留由你，好不好？”
雲澈滿臉詫異:“好像都是我在占你便宜吧？我良心會痛的。”
燭連天霸氣一揮手:“做魔要什麽良心？喜歡什麽就去搶，搶過了才不會留遺憾。”
雲澈目瞪口呆，原來還可以這樣？于是小心翼翼低下頭，在契約書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我……我就簽了吧，雖然還是覺得你這麽好看這麽強大的人和我做戀人，有些對不住你……”
最後一筆寫完的瞬間，綠油油的火焰從紙上升騰而起。雲澈吓得趕緊縮回手。
紙的餘燼漂浮在空氣中組成幾個大字:登記成功，祝你們相處愉快，麽麽噠。
“這又是什麽？”雲澈呆滞。
“這是魔族官方工坊馭冶坊的風格，魔族行政人員的用具還有魔族軍隊的裝備大半出自馭冶坊。”燭連天夾起一節鮮脆的竹筍，喂道雲澈嘴邊:“來嘗嘗，我親手做的飯菜你試試合不合胃口。”
雲澈機械地張嘴咀嚼。她還是難以相信這個事實，面前這個人完美得她只能高高仰望，結果她簽一個名字他就成了她的戀人？她不會是在做夢吧？
雲澈走着神，一不小心咬到了舌頭，“哎呀”慘叫一聲疼得差點從床上跳下來。
“怎麽了？”燭連天連忙放下碗筷，俯下身掰開她的嘴仔細檢查。
雲澈一時說不出話，只有淚水在眼眶裏團團打轉。唔，倒是可以确定她沒做夢了。雲澈自我安慰。
拖着受傷的舌頭辛辛苦苦吃完飯，幫忙他收拾的意願被他以她身體虛弱為由一口回絕，雲澈坐在床上曬着太陽，看着窗外靜谧的小院，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正發着呆，一套雪白的衣衫擺到了雲澈床邊。雲澈擡頭，正對上他如火的眸子。
“今天天氣好，我帶你出去逛逛。”
才察覺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因為一路奔逃變得破破爛爛，雲澈臉一紅，趕緊抱着衣服往被窩裏一滾換掉。
燭連天在門外等她。他仍是那一身紅衣，唯有袖口處綴了一圈白色的火焰圖案。廣袖在風裏翻飛，那一圈白起伏跳躍，像是在鮮血裏熊熊燃燒的白色烈火。
雲澈快步跑過去，又在他身前住了腳步，猶豫着是不是該伸手去拉他。
瑩白的手伸到她面前，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牽着。”
雲澈眨眨眼睛，瘦瘦小小的手放到燭連天的手掌中，被他緊緊攥住，好像永遠都不會分開。
雲澈心裏湧上一股奇異的感受，仿佛心裏面一直有個空洞，直到此刻才被填滿。
“想什麽呢？”燭連天垂眸看她。
雲澈心下一跳，好似小老鼠偷油被貓逮着般慌亂，眼珠亂轉道:“呃……你看你長得這麽好看，還穿這麽鮮豔的衣服，上街會不會被很多人圍觀？”
“那不正好嗎？”
“什麽正好？”雲澈不明所以。
燭連天一彎腰抱起她，捏了捏她的臉:“正好讓所有人都看看，我家寶貝有多乖多可愛。啧啧，羨慕不死他們。”
雲澈又是一臉錯愕，她就算長得再漂亮也不會有阿夏這個妖孽引人注目！等等她重點好像被帶偏了……
事實證明，她想得太多了。一走出小院前的巷子，滿眼幾乎全是紅色。
大街上行人來來往往，這個是紅色的帽檐上垂着鑲嵌珠寶的紅簾幕，那個是紅色深衣背後用金銀線繡出幾個明晃晃的字，再來一個又是一襲紅衣外面搭着一根根金的銀的鏈子……一整條大街看上去簡直就是要辦喜事的模樣。
相比之下，她身旁的阿夏就要低調多了，除了一張過分光彩照人的臉外也沒別的什麽裝飾。
燭連天牽着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解說:“這是魔界的一個小城市，叫做清城。你看這街上來來往往的大多是魔族，可街邊做生意的多是凡人。”
雲澈左顧右盼:“沒想到種族不同也能和平相處。我在神界，看到的都是高高在上的神靈對底下凡人的生死毫不在乎，脾氣不好的神靈一言不合屠城洩憤都有可能。”
“所以我們是魔。”燭連天輕笑，“很少有魔靜得下心來讀書研究技術，偶爾有，也全都被馭冶坊招過去制造軍用跟官用的器具。我們喜歡美食華服，自己卻沒辦法多多制造。凡人擅長這些，并且他們天生弱小，來我族尋求庇護，就這麽一年年一代代相處下來了。”
兩人聊着聊着走到一個家珠寶店門口，燭連天停下腳步，低頭看雲澈:“你好像對別人身上那些飾品很感興趣，想不想買一套？”
雲澈咽口唾沫，心砰砰直跳:想！她還在神界就想了！無奈囊中羞澀，飯都要靠蹭哪裏還有錢買這些。
于是她強行板着臉，嚴肅正經道:“我才十四歲，還早還早。”
燭連天吹了聲口哨:“你可是戀人都有了，真的還早嗎？”
“我……”
正巧這時，夥計笑咪咪出來迎接:“二位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了，要不要進去看看？”
又瞥見穿白衣的小姑娘一臉不願，夥計趕忙說道:“最近恰逢魔界大喜臨門，我們店裏推出不少活動，二位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嗯？”燭連天少有地困惑起來，“魔界有什麽大喜事，我怎麽不知道？”
“哎呀客官，做人不能孤陋，做魔更不能寡聞。你美人在懷，也要關注關注大事啊！”夥計着急得直拍手，燭連天也在反思自己這幾日是不是太過于放松以致于遺漏了什麽。
“據說君上三天前抱了個嬌滴滴的大美女出現在苦渡河畔，當場拿了張契約書跟大美女簽訂婚約，還簽的是血契，那真真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呀！”
燭連天:“……”
作者有話要說： 燭連天:我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