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聽到司徒寒的命令, 連楚辰宇都驚愕一瞬——他家主子竟然允許辛夷聖女留下?
這意味着什麽,他不敢多想。
淩千浩更是甕聲甕氣的想要勸阻:“可,主子……”
“退下。”司徒寒語氣淡淡的重複道,他聲音不大, 語氣也并不嚴厲, 但楚辰宇和淩千浩卻都瞬間靜了下來。
下一刻, 兩人身形一動, 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蘇辛夷快步到司徒寒面前,見他全身都覆上了一層透明冰晶,有一瞬的無措。
她想給他把脈,可他雙手放在膝蓋上,外面凝結了一層刺骨寒冰, 她連碰都碰不到他, 又如何能給他把脈。
“楚寒。”蘇辛夷眼底的擔憂都快溢出來了:“我身上有不少丹藥,還有治愈力……我可以幫你做什麽嗎?”
四周空氣愈發寒冷,司徒寒在凝結的冰層之內,唯有眼睛可以眨動。
他的嘴唇并沒有動, 但卻有聲音發出:“不必。”
蘇辛夷不聽,直接将手隔着冰層覆蓋到司徒寒手上,正要使用治愈力……
“不要浪費修為。”
司徒寒又道:“治愈力, 等過了今晚再用。”
蘇辛夷擡眸看他,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知道淩千浩走之前想說的是什麽嗎?”
“今晚的一切, 是我的秘密, 而知道我這個秘密的外人, 都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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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辛夷隐約察覺到今晚的怪異,與司徒寒明知道寒冰之力傷身,卻還要堅持修煉有關。
“我是你的主治醫師。”蘇辛夷道:“有義務了解你的身體情況。”
司徒寒看着她, 沒有說話。
他說的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知道他這個秘密的人,只有兩種。
一種是死人,一種是魂珠握在他手裏的屬下。
蘇辛夷被他看的有點不安。
難道他在考慮怎麽殺她嗎?
她緊張的揪着小白白的翅膀,開口道:“我們是朋友。”頓了下後,又道:“你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司徒寒睫毛垂了一瞬:“你在一旁待着,等一切結束再來幫我。”
蘇辛夷松了口氣:“好。”
蘇辛夷坐到一旁,擔憂的看着司徒寒,她這個朋友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他無論是相貌、氣質、修為,亦或是來歷……都不像一個普通的路人甲……
他真的只是《天命鳳女》沒有講到的普通人嗎?
時間緩緩的流逝,蘇辛夷美眸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司徒寒,只是隔着一層冰,她看的不清晰。
但漸漸的,那層寒冰被血色染紅。
蘇辛夷面色微變,連忙起身靠近司徒寒。
他雙眸緊閉,以打坐的姿勢冰凍在那裏,冰層下俊美無俦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而更令蘇辛夷驚愕的,卻是他皮膚上蜿蜒出了蛛絲般的裂痕。
像是有無數絲線割破了他的皮膚,他露在衣袍外的身軀,如破碎的紙片一樣出現了細細的裂縫,有一縷縷的鮮血從中汩汩流出。
他雪白的衣袍很快就被血水染紅,怪異的裂痕蔓延到他衣袍下。
他露在衣袍外的皮膚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蘇辛夷美眸微睜,瞬間咬緊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她心裏很亂,除了擔心之外,還有說不出是心疼,是疑惑,還是恐懼的複雜情緒。
但她很快将那些情緒壓了下去,強迫自己觀察司徒寒的情況。
從司徒寒身上流出的鮮血很快被冰塊冰凍,但沒多久,司徒寒皮膚上的血跡,就又被他自己吸收。
他身上的裂痕開始自我修複,轉瞬又恢複如初。
只是,就算表面恢複如初,司徒寒氣息也比之前虛弱許多,他的臉色也更加蒼白,蒼白到即使透着冰層,蘇辛夷都能看到他皮膚下的藍色血管。
這是什麽?
一種病嗎?
蘇辛夷以為一切就此結束,卻沒想到……很快,司徒寒的皮膚再次裂開。
鮮紅的血水,也再次滲出,待到一定程度後,血水複又被吸收,司徒寒也再次恢複。
司徒寒就像一個玩具娃娃,被不斷的撕扯成碎片,又縫補起來。
蘇辛夷眼睜睜的看着他不斷的承受這種可怕的循環,看他碎裂再凝聚,凝聚後又變得血肉模糊……
她覺得很難受。
她不知道這個過程到底循環往複了多少次,只知道等一切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經泛白——司徒寒整整受了一夜的痛苦與折磨。
期間,他連一絲聲音都沒發出,甚至連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流露出來。
若非是蘇辛夷親眼看到他衣袍外的青筋凸起,她還以為他感受不到疼痛。
司徒寒靜靜的坐在那裏,身體被他自己禁锢在冰層之下,他雙眸禁閉,面色慘白,對外界毫無反應……像是死了一般。
蘇辛夷心中莫名一悸,忍不住開口呼喚:“……楚寒。”
司徒寒雙眸依舊禁閉,沒有一絲反應。
“楚寒!楚寒!”
蘇辛夷心慌的湊到他身邊,試圖撼動冰層:“楚寒!你還好嗎?”
司徒寒像是終于被喚醒一眼,睫毛動了動,睜開一雙毫無情緒的淡漠雙眸。
他的雙眼有一瞬間失焦。
“楚寒!你終于醒了,你還好嗎?”蘇辛夷見他睜開眼,心裏像是落下一塊大石一樣。
司徒寒周身的冰霜開始融化,露出了冰層下被冰水和鮮血打濕的身影。
此時他整個人像剛從血池裏撈出來一樣,滿身狼狽。
他氣息微弱,蒼白的面容在被血染紅的衣袍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的透明,俊美的面容看上去精致而脆弱。
有一瞬間,蘇辛夷都不敢碰他,生怕她一碰,他就會跟昨晚一樣破碎掉,變得血肉模糊……
她面色遲疑,眉眼間寫滿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憐惜和溫柔,神色小心翼翼,無措的看着他,像是不知從哪裏下手一樣。
司徒寒望着她那過分柔軟的神色,蒼白的薄唇微勾一瞬,複又重新壓下去。
然後他艱難的擡起手臂,将雙手伸向了蘇辛夷。
蘇辛夷下意識的伸手握住他的。
他的手像是冷硬的石頭,堅硬、冰冷,不帶一絲活人氣息。
她的手卻柔軟而溫暖。
蘇辛夷被掌心溫度凍的渾身打個冷戰,下意識的想拿開手,但又在瞬間回過神,連忙握緊手中的‘冰塊’,将體內準備一晚的治愈力一股腦的灌輸到司徒寒體內。
可只是杯水車薪,她的治愈力很快就用完了。
而他的情況似乎一點都沒好轉。
蘇辛夷第一次痛恨起自己修為的弱小。
她心底升起一股強烈沖動——想要立即找到乾坤草讓自己變強的沖動。
“對不起。”她自責又懊惱:“我還是沒能幫到你。”
司徒寒看着兩人交握的手,感受到從她細軟小手裏傳遞過來的溫暖與柔軟,緩緩開口:“不,你幫到我了。”
你讓我感受到了溫暖。
你讓我忘記了疼痛。
這便夠了。
蘇辛夷搖了搖頭,松開雙手給他診脈,而後面色微變。
司徒寒體內……只能用千瘡百孔來形容。
他整個人,似乎除了皮相之外,內裏的一切都是破碎而不完整的。
蘇辛夷這才知道,原來之前在深夜裏,他碎裂的不僅是表面的皮膚,還有身體的每一部分……
蘇辛夷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在重傷到如此地步的情況下,還能活着。
她蔥白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顫了一瞬,在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時,嘴裏就已經問道:“你還痛嗎?”
司徒寒早已習慣這種疼痛。
他薄唇微動,想如往常一樣回答不痛,可幽黑深邃鳳眸,在觸及她眉眼間的心疼與溫柔後,卻是舌尖一轉,便垂下眉眼,低聲道:“痛。”
蘇辛夷臉上的心疼更明顯了。
便是一個普通患者這麽凄慘,她都會心有戚戚然,何況司徒寒還是她在穿書世界最好的朋友。
她來不及多想,立即将自己前段時間煉制的各種丹藥都拿出來。
“這個是補氣血的。”
“這個是修複筋脈的。”
“這個是治內傷的……”
她将所有司徒寒能用上的丹藥,全都一股腦的塞給司徒寒讓他吃。
那些丹藥中,有些比較常見,但也不乏有極其罕見,甚至傳說中才有的……
但看蘇辛夷的神情,她似乎覺得那些丹藥都很稀松平常,随手就拿出來了。
司徒寒沒有提醒她,只接過丹藥,蘇辛夷要吃哪顆就吃那顆,乖的簡直不像話。
“把衣服脫了。”
蘇辛夷也不管什麽光天化日了,總歸有她那特殊體質在,靈獸是不會來打擾他們的:“我幫你針灸。”
司徒寒依舊沉默照做,蘇辛夷一個指令他一個動作,聽話的過分,再加上面色蒼白氣息微弱模樣,讓蘇辛夷心裏更加憐惜心疼他了。
這麽好個人,為什麽會攤上這種怪病?
她此時也終于明白楚寒之前為何說這是他的秘密,知道他秘密的人都得死。
因為他此時非常虛弱,甚至給她一種,連她都能輕松殺死他的錯覺——他這樣的虛弱時刻,若是被敵人知道,簡直不敢想象。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蘇辛夷熟練的将金針紮在司徒寒身上:“我也一定會想辦法醫好你。”
司徒寒常年冰冷淡漠的眉眼溫和下來,這次針灸他沒如以往一樣閉上眼睛,而是用狹長平靜的鳳眸靜靜的注視着蘇辛夷。
“好。”
他低聲道:“我等着你醫好我。”
“你現在不能動武……你的身體情況很糟糕,我甚至不敢相信傷成這樣的人還能活下來,也不知你多久能恢複——這不是第一次了吧?你以前恢複要多久?”
司徒寒眸光凝滞一瞬。
多久恢複?
對別人來說,一生都難以恢複的傷,對他而言……
不過三日而已。
但……
看着蘇辛夷精致絕美的小臉上寫滿擔憂和放不下,鬼使神差的,他就道:“五六……七八日吧。”
“這麽快?那就好。不過,楚寒,你方便告訴我,你這病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司徒寒沉默下來。
蘇辛夷明白,她又問道他的禁忌之處了,他和她,還沒有要好到他能将所有秘密吐露的地步。
不過她也不急,眼下他體內寒疾還在,甚至經過昨晚後,他體內寒冰急促增多,冰霜又恢複到被她治療之前……
在醫治司徒澤的怪病之前,她必須先控制住司徒寒的寒疾,否則對他生命也會産生威脅。
就在蘇辛夷以為司徒寒不會說的時候,司徒寒開口道:“不是病。”
“嗯?”蘇辛夷疑惑看他。
“因為一些原因,每至月圓之夜,我的身體就會如散沙般潰散,我的血液特殊,對所有生物都有很強的吸引力,每次身體潰散又重新凝聚時,都會引來無數生物瘋狂觊觎,造成巨大災難。”
“所以,我修煉了寒冰訣,每到月圓之夜,就将自己的身體、氣息、血液全部封鎖在那方寸之間。”
他這種情況,她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過他對原因避而不談,想必是不想說。
蘇辛夷沉默了下:“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大概。”司徒寒盯着蘇辛夷回憶了下:“十多年了吧。”
“!”
十多年了,他竟還能活下來!
這簡直令人無法想象。
蘇辛夷也終于明白,為何他能忍受體內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寒氣折磨。
——在經歷十多年身體無數次碎裂又重新凝聚的可怕痛苦後,一般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麽?
可是,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人是這樣的?
他到底經歷過什麽,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他這麽好的人,為什麽要經歷這些?
一時之間,蘇辛夷說不清心裏是為他心疼還是難怪,亦或是生氣……
司徒寒不是武族之人,但他本身卻比武族更像是一個悲劇。
畢竟,武族之人若是選擇不修煉的話,就算活不過三十歲,也不會發瘋發狂,不用承受太多痛苦。
而他,卻是年年月月都在非人的痛苦中煎熬。
他無法選擇,也不能逃避這些痛苦,只能生生承受。
接下來,司徒寒在蘇辛夷眼中,就變成了一個随時都可能破碎的琉璃娃娃。
他走路她恨不得上去攙住他走,他拿東西她立即遞上去,連他吃丹藥她都怕他會被噎住……
穿書前,她是一個孤兒,平常社交大多也都保持着安全距離,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她從沒如此心疼、憐惜過一個異性。
她現在強烈的想知道他的一切,想幫他撫平痛苦,想讓他不再痛苦。
但她也知道,以她現在的能力,還遠遠做不到那些,她要努力些,更努力些,讓自己,和自己在意的朋友們,都活的更好。
楚辰宇和淩千浩追随司徒寒很多年,幾乎是掐着時間回來的,剛回來,就見他們的主子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裏,而辛夷聖女正神色溫柔又認真的幫主子系衣帶……
“……”
他們是不是回來的不是時候?
他們這時候不該在這裏,而該回叢林裏。
楚辰宇拉着憨直的淩千浩轉身就想走。
“楚公子,淩公子。”蘇辛夷已經發現他們了:“你們回來了。”
之前司徒寒的衣袍被血水與冰水混雜弄的一塌糊塗,針灸之後,蘇辛夷避到一旁讓司徒寒換衣服。
司徒寒只換了裏衣,披上衣袍就說自己換好了。
她過來發現他衣帶沒系,還在詫異,就見他動作遲緩的合攏衣袍。
然後她忽然就想起,經歷昨晚之後,他的身體很脆弱。
恐怕動動胳膊、彎彎手指都很難受,甚至可能對身體造成二次傷害!
她立馬就上前:“我幫你。”
于是就有了楚辰宇與淩千浩回來時看到的那一幕。
司徒寒鳳眸冰寒的掃過兩人,神色冰冷。
楚辰宇尴尬的笑了笑,心底哀嘆,他們回來的果然不是時候。
不過……辛夷聖女……難道真要成他們的宮主夫人了麽?
只是,雖然他們自己認為宮主俊美非凡,英明神武,無所不能,猶如天人……
但!
這都改變不了宮主出身極惡宮這個事實!
而辛夷聖女,堂堂藥族聖女,神州第一美人,與其他四國五族一樣,與極惡宮是天然敵對立場。
她真的……願意抛棄一切,嫁給宮主嗎?
這個憂慮才剛浮上心頭,就又被楚辰宇壓了下去。
他該相信主子,而且主子的事,也輪不到他來操心,相信主子自己能夠解決!
因為司徒寒的身體,蘇辛夷強烈要求大家休息一日再去采集靈藥。
畢竟,過去那幾日,他們都采集近千株靈藥了。
而往年參加‘靈藥大潮’的人,最多也就采集三四十株。
相比之下,他們的收貨已經很豐富了,沒必要讓司徒寒拖着病軀勞累。
事實上,若不是還沒找到乾坤草,蘇辛夷都想一直讓司徒寒休息到‘靈藥大潮’結束。
蘇辛夷的決定,司徒寒很少幹涉。
他不反對,楚辰宇和淩千浩就更沒意見了。
于是一行人停下休息了一日。
第二日,蘇辛夷見司徒寒還是一臉蒼白的模樣,還想讓他再休息。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翠環山上,就又有異變發生。
只見,虛空之上,有一道七彩霞光從天而降,直射深山深處,同時衆人也清晰察覺,彌漫在整個翠環山上的靈氣,都像是有靈性一般,朝着七彩霞光的方向收攏、聚集。
經驗豐富的藥谷之人,心裏都明白,這是‘靈藥大潮’快結束的标志。
不過,在‘靈藥大潮’結束前,七彩霞光照射那處,還會有最好最頂級的靈藥!
此時在翠環山內采集靈藥的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于是在異變過後,無論何處的人,都快速朝升出異象那處趕去。
蘇辛夷從原主的記憶中也知道了這點。
更重要的是,之前乖巧窩在一邊的尋金鼠在異象發生後,立即興奮起來。
它吱吱的爬到蘇辛夷腳邊,豎起兩條後腿,用兩只毛茸茸的前爪對蘇辛夷比劃個不停。
蘇辛夷看懂了,美眸微微一亮:“你是說,現在可以去找乾坤草了?”
尋金鼠點了點頭。
司徒寒看到這一幕,不等蘇辛夷開口,吩咐楚辰宇與淩千浩:“準備出發。”
“你的身體……”蘇辛夷還是有些不放心。”
“好多了。”
他現在其實就是氣色不好,內裏已經好了大半,修為也恢複有五六成了,根本沒表面看上去那麽虛弱,也沒蘇辛夷想象中那麽脆弱。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脆弱的人。
“那我們走慢一點。”
四人跟着尋金鼠一起出發。
尋金鼠對翠華山熟悉異常,帶他們抄了近道。
但蘇辛夷卻怎麽都不相信司徒寒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她顧忌司徒寒的身體,刻意放慢速度,以至他們到地方的時候,那處已經有許多人了。
甚至,她最不想見到的蘇白芷,易君,司徒澤等人,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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