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衣人
阿芙和梅小姐的腹部都有一枚手掌印，但梅小姐死了，阿芙還活着。
梅小姐的死因根本不是警察說的意外，分明是有什麽東西把她的肚子給頂破，才導致其死亡。
那阿芙呢？她也會死麽？
莉莉絲忽然想到什麽，撩開衣袍，雪白的腹部上光滑一片，什麽痕跡也沒有。
她松了口氣，想起昨晚的黑影和腹部撕心裂肺的痛感，不禁擔心會跟梅小姐一樣，腹部破裂而亡，不過看來是她多慮了。
路德突然道：“快把衣服拉下去，你這樣像什麽樣子。”
莉莉絲愣了一下：“不就是露個肚子嗎？”
“‘就’？”路德不可置信道，“你還想露哪裏？”不等莉莉絲回答，它兀自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成何體統！”
沒想到它一個惡魔居然挺保守，莉莉絲忍不住逗它：“露點肚子怎麽啦，我還穿過舞女的衣服呢。”
那是莉莉絲進入女巫塔之前的事，為了謀求生計，她在一家非法營業的酒吧擔任舞女，這種職業門檻低，錢來得又快，只是工作比較艱辛，在零下的天氣中穿着吊帶的襯裙，有時還要忍受賞金獵人的鹹豬手。
“舞女？”路德嗤之以鼻，“像你這樣一個搓衣板，也能讓人引起興趣？”
莉莉絲：“……”
她把深淵之書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一腳。
路德差點爆炸：“莉、莉、絲！”
“啊，”莉莉絲無辜道，“抱歉，實在沒忍住。”
她把深淵之書拾起，走向旅店，還沒進門，卻見一群人堵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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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園園遠遠朝她打招呼：“你去哪裏了？”
“上廁所，”莉莉絲面不改色道，“他們在做什麽？”
聞言鄭園園臉色忽然變得有些一言難盡，見莉莉絲想過去，拉了她一把：“你最好別看……”
莉莉絲挑了下眉，從她旁邊繞過，還沒進屋，一股濃郁的血氣先撲入鼻中，她一愣，迅速撥開人群，一人仰面倒在地上，神色驚恐，雙目渙散望向天空。
周圍玩家指指點點，不敢過去，老板娘站在遠處，正與人打着電話：“真是倒黴死了！你說這人怎麽能突然就死了？害得我又要叫警察來……”
那是王虎，莉莉絲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探了下他的鼻息，沒有動靜。
——他死了。
她的視線往下，王虎的腹部裂開一道大口，軟綿綿的內髒流了一地，莉莉絲蹲下身，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伸手入屍體內，掏了掏，翻出一塊白森森的肉皮。
饒是紅葉也有些受不住：“你要做什麽？”
莉莉絲攤開那塊皮，上面有塊小小的黑色印記——是一個梅花大小的手掌印。
紅葉驚愕道：“這是……”
“跟阿芙肚子上的一樣，”莉莉絲道，“他死前有什麽異樣？”
紅葉雖然趾高氣昂，但在任務一事上從不馬虎，立即道：“剛進旅店，王虎就說自己肚子疼，那個時候他的肚子看起來很奇怪，就像……”她頓了頓，猶豫道，“像一個孕婦。”
莉莉絲眼中劃過了然：“然後他的肚子就爆掉了？”
紅葉點頭，輕聲道：“沒錯。”
莉莉絲垂下眼簾——和梅小姐的死法一樣。
她在那堆碎肉裏翻了翻，直到兩只手幾乎被鮮血覆蓋，才找到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腹部，拎起來一看，發現那裏一層的皮膚被延伸到幾近透明，空蕩蕩地垂下來，像是某種奇怪的繭皮。
莉莉絲問路德：“大人，要吃新鮮的人肉嗎？”
路德：“滾。”
“很有營養的嘛，”莉莉絲甜甜道，“您的力量又變弱了，再不補充點，遇到強大的魔物我們該怎麽辦？”
路德：你以為是誰害得我變弱的？！
惡魔挑剔道：“我不吃死人，肉質不新鮮。”
“但是我不殺人，”莉莉絲嘆了口氣，“真是傷腦筋啊。”
女巫素來是狡猾，嗜血的代名詞，莉莉絲卻從未殺過人，路德略微有些愕然：“你認真的？”
莉莉絲的手一頓，“當然啦，”她輕聲道，“我發過誓。”
路德狐疑地盯着她。
莉莉絲的眼中浮起晦明難辨的光色，卻在下一秒，複被甜美的笑容取代：“您怎麽突然這麽關心我？”她伸出手，蓋住深淵之書金色的眼，“難道說……偉大的惡魔大人竟喜歡上了我？”
“啪！”
深淵之書用黑霧凝成一只手，毫不留情拍開莉莉絲：“誰允許你碰我了？”
被它嫌棄，莉莉絲卻絲毫不見惱意：“好嘛，是莉莉絲逾矩啦，”伸手戳了戳深淵之書的封面，“嘻嘻，您是害羞了嗎？”
若不是她手收得快，估計食指就要被氣勢洶洶的惡魔咬下來了。
路德陰森道：“看來平時我對你太客氣了。”
再逗下去怕是要玩脫，莉莉絲迅速調整表情，乖巧道：“那我們來談談正事吧，”她扔掉人皮，任由它落至地上，像是某種醜陋的補丁，“您覺得是誰殺死了王虎？”
路德：“這種連大腦都不用經過的問題不要拿來煩我。”
莉莉絲：“明白，看來的确是旅店的惡鬼殺死了王虎，”她沉吟，“可為什麽其他人都沒事，唯獨王虎死了呢？”
她的目光落在王虎身旁，那個藤條箱摔成兩半，裏面的東西全撒了出來，零零散散地鋪在地面。
腦中忽有一個片段閃過——當王虎打開藤條箱，一個小黑影迅速沒入他的身體。
難道……那黑影殺了王虎？
莉莉絲複蹲下身，試圖把王虎的碎肉拼接在一起，王虎的死因應該就是腹部的傷口——無論是誰肚子上被撕開一道大口，都難逃一死。
莉莉絲盯着那枚小小的黑色手印，莫非那黑影先鑽入王虎的肚子，後來又爬了出來？
可它為什麽要這麽做？
黑影應該就是任務中的惡鬼，但如果它想殺人，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況且它分明應該呆在旅店裏，為何又出現在梅小姐的家中？
此時，門口突然傳來喧嘩。
莉莉絲還以為是警察來了，一擡頭，卻看見兩個黑衣人站在門口。
“老板娘，”其中一人道，他聲音不大，卻透出一股陰冷的調，引得好幾個玩家回頭看他，“一間雙人房。”
老板娘宋姨剛挂電話，原本還愁旅店接連出了兩趟人命，生意會變得冷清，沒想到又有新客人入住，頓時大喜：“您稍等！”
她翻出記錄冊，一邊殷勤對兩人道：“我幫二位選個位置最好的……”
“不了，”另一個人打斷她，“就三樓吧。”
三樓？莉莉絲心裏一動，回過頭。
老板娘道：“但三樓沒有空房了……”
“這不是有一間嗎？”黑衣人指着記錄冊，“302旁邊不是空的？就303吧。”
老板娘有些遲疑，但黑衣人往她手裏放了什麽，那張濃妝豔抹的臉頓時如同一張泡入水中的白紙，舒展開來：“可以可以！”
她将一串鑰匙交給黑衣人，後者連大廳的屍體都沒看一眼，轉身上樓。
“莉莉絲，”路德忽然道，“跟上去。”
莉莉絲：“？”
“那兩個人身上有鮮血的味道，”路德道，“我要吃他們。”
手上有人命的人類會留下鮮血的氣味，對于惡魔來說，這種被沾染上“惡”的人類是最好的補品。
莉莉絲立即抛下玩家，悄悄跟上去。
一方面是因為路德的命令，另一方面，她很在意兩個黑衣人的話。
——旅店還有其他的房間，為什麽這兩個人偏偏要住在302的旁邊，再者，看到旅店死了人，正常來講不是該被吓到，或者幹脆不住店嗎？面對王虎的屍體，他們怎麽會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另一側，鄭園園習慣性想和莉莉絲說話，一回頭，卻發現人不見了。
“莉莉絲？”
卻見莉莉絲影子似地跟在黑衣人背後，鄭園園一愣，眼中飛快劃過什麽，她盯着莉莉絲的背影，忽然勾了一下唇。
“喂，”有玩家注意到莉莉絲，不爽道，“她幹嘛去？別擅自行動啊，快去把她帶回來。”
鄭園園沒有動彈。
那玩家啐了一聲，罵罵咧咧：“媽的，行，老子自己去。”
他剛邁出步伐，手上倏然傳來一陣痛意，低下頭，手腕被鄭園園牢牢握住。
玩家：“你想幹嘛……”
鄭園園忽然一扯，玩家竟不受控制地向她跌去，他這才發現面前的圓臉女孩竟與自己差不多高，手有力而骨節分明，看起來……倒更像一雙男人的手。
“咕嘟，”他聽到自己的喉嚨發出吞咽的聲音，抖聲道，“你……”
“噓，”鄭園園把手指抵在唇邊，“什麽都別說，因為……”
“無知者無罪哦。”
纖長的手指劃過玩家的脖頸，女孩的笑容如銀鈴般在空氣中蕩開，卻又泛着絲絲詭意，令聞者寒毛豎立。
眼前忽然掃過什麽，鄭園園一愣，蹲下身，從藤條箱的殘骸中翻出一張小小的紙片。
她松開玩家，後者如獲大赦，立刻遠遠退開，但看到紙片，還是忍不住瞄了一眼，表情頓時有些疑惑：“這是哪裏？”
——“西郊區白桦街25號。”
鄭園園盯着紙片上的地址，緩緩念出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