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離開皇宮,她只差一步之……
憑借着自己的恬不知恥, 郁琤愣是爬上了玉鸾的榻。
玉鸾拗不過他,只得語氣恹恹,“郎君如今是天子, 若叫我将病氣過給了郎君, 只怕我又要成為衆矢之的了。”
她對這矯情的語氣反倒愈發熟稔起來。
他見她實在不豫,只好不情不願地松口道:“孤只幫你暖此一晚, 回頭待你養好病後, 孤再過來就是。”
如此退讓一番, 玉鸾才稍稍緩解了眉心。
玉鸾被他攏在懷裏,大抵是那藥性發作,叫她又迷迷糊糊起來。
郁琤忽然對她說道:“待你好了之後, 孤便給你一個孩子可好?”
他先前一直柳下惠般死死克制住碰她的欲/念,可眼下不知為何, 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玉鸾強忍着睡意答他:“我自己委屈了一輩子也沒什麽要緊, 但我不想……”
她的聲音含含糊糊, 叫他不由放輕了口吻問她:“你不想什麽?”
玉鸾道:“我不想叫我的孩子連我一聲母親都不能喊。”
郁琤眸中略有些驚異。
玉鸾掐着掌心,稍稍清醒幾分,卻又溫聲說道:“但郎君已經盡自己可能給了我最好的東西了, 我都明白,只我眼下實在困得很,有什麽話明日再說可好?”
郁琤自然也只能答了個“好”。
只是臨睡之前, 他卻又忽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貼去。
玉鸾莫名得很, 聽他低聲問道:“摸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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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孤自己縫的……”
玉鸾撫着那粗糙密集的針腳指尖陡然一顫,又縮回了手指。
她沒想到, 他竟真的自己會動手縫補了起來……
不等郁琤開口,玉鸾又低頭悶咳幾聲。
郁琤見她已知曉自己縫好了裏衣,二人也當解除了誤會, 該和好如初才是。
他拍撫着她的後背,收斂起情緒道:“睡吧。”
玉鸾貼在他的懷裏,帶着滿懷的心事直到藥性将她引入夢鄉。
翌日郁琤讓太醫重新給玉鸾開藥,玉鸾死活不喝,他又應承了一遍,自己在玉鸾病好之前,便不再過來留夜,玉鸾方松口将藥喝了。
郁琤去上朝的路上,盲谷照例同他彙報一些暗處的事情。
這回他說的卻是郁琤等待已久的一個消息。
“和溪到了那梨村,淑妃的家裏早已人去樓空,不論是富貴還是狗奴,亦或是她的阿母,全部都不在家中。”
阿瓊回了昱京,梨村裏的阿母便不見了。
即便楚衡說不上來長公主從哪裏來,事實也已經是顯而易見了。
“孤知道了。”
郁琤眸底斂着一抹意味不明,仍是口吻平靜地說道。
郁琤離開之後,青嬌忙又端來甜湯給玉鸾喝下。
她低聲道:“淑妃,那藥……”
玉鸾暗暗搖頭,示意不打緊。
“服了那藥才會在短暫的時日能有生病的效果,等到天子壽宴當日,我才有足夠的理由提前離席……”
而且郁琤答應她避免過了病氣,等她病好再說,自然也不會再往她這兒來。
對此玉鸾暗暗松了口氣,終究還是不忍心放棄這次機會。
她只能反複告訴自己,她從前唯一需要顧慮的就是家人。
但往後卻不需要了。
打這日開始,一切都進展得出奇順利。
後宮安靜猶如一灘死水。
不論是淑元宮還是華琚宮,哪怕是其他的妃嫔也再沒有出來想要“偶遇”過天子。
玉鸾知曉桂生是郁琤的人,便也一直病怏怏得不見好轉。
直到郁琤生辰前天夜裏,他卻又突然過來。
玉鸾心口一跳,險些以為他發現了什麽。
郁琤皺眉不滿說道:“桂生說你沒有好好喝藥……”
玉鸾抿了抿唇道:“藥太苦了。”
事實上,她私下裏喝着僞裝成風寒的藥。
而郁琤另派太醫開的藥卻也能應對這僞裝的病症,這才叫玉鸾不敢多喝。
“我将藥喝了就是,只是郎君這幾日無論如何都不能久留,免得傳染了病氣,便都成我的過錯了。”
郁琤勉強答應下來,見她将藥喝了,冷不丁又對她說道:“明日便是孤的生辰。”
玉鸾點頭,“我知曉,明日我也會在宴席上為郎君慶生。”
郁琤卻說:“孤可以許你一個願望。”
玉鸾莫名得很。
他的生辰反倒要許她一個願望,倒叫人摸不着頭腦。
玉鸾半真半假地笑說:“那妾想要離開皇宮。”
郁琤輕握她的柔荑,口中自是答應,“等日後朝廷有了儲君,孤退位後,便陪你去周游各地,看看其他的地方風土人情。”
玉鸾問他:“那麽皇後呢?”
郁琤愣住。
玉鸾卻又繼續問他:“皇後該怎麽辦?”
他丢下自己的妻子,帶着自己的妾出去周游各地,置他的發妻于何地?
郁琤黑眸掠過一絲莫名,“皇後那時候也成了太後,她的兒子做了天子,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玉鸾彎唇,忽然笑了笑,“那倘若我也生了皇子,他也想做天子呢?”
郁琤似被她這問題問住,竟沉默了半晌。
他垂眸望着她,随即說道:“你是說我們的孩子也想做天子麽,那麽孤告訴你。”
“只要他足夠優秀……”
“淑妃,該喝藥了!”
青嬌冷不丁出口打斷。
玉鸾這才猛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是怎麽了……竟然問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
竟然……想要誘他對自己許下什麽同樣大逆不道的諾言嗎?
她有些不敢相信。
可但凡她被他的話動搖,試圖接受這一切的時候,她就會發現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身不由己。
她只是設想了一下自己有了孩子以後,她的孩子想要做皇帝,她就會冷眼旁觀嗎?
不,她不會。
不管皇後與正統的太子是多麽善良仁慈的人。
玉鸾也許都會忍不住幫助自己的孩子得到一切他想要的東西。
這就是他昨日忽然提起要給她一個孩子的後果……
她想到這些就渾身冷汗。
她只能慶幸,慶幸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慶幸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傷害他未來的妻子。
“我覺得今天好多了,也許喝完這碗藥,我就該好起來了。”
玉鸾斂去所有情緒,漫不經心地将藥從青嬌手裏接了過來。
***
宴席當日,席上無不是宗室族親與顯貴的朝臣命婦。
這是天子登基以來的第一個生辰。
要說熱鬧,自然也是熱鬧至極,而平日裏互相商議公事板着臉的君臣,此刻也少不得熱絡幾分,私下多出幾分交情。
郁琤的妃嫔都在,玉鸾自然也在。
只是帝位身側的皇後之位仍然空懸。
崔淑媛在玉鸾相鄰的位置,抿了口酒水,幽幽說道:“皇後那個位置啊,看着離我們挺近的,但其實,誰也坐不到那個位置上去。”
崔淑媛這人說話向來直率,玉鸾知曉她說的是實話,而并非故意挖苦她。
她亦是緩聲說道:“到不了的地方,便是再近,那就不能叫近。”
就好像一道天塹在腳底下,哪怕對面就是肉眼可見的仙界,任何人也別妄想逾越半分。
崔淑媛見她也看得開,便與她私下裏碰了個杯,借着天子的光,一同欣賞那些奇人異獸的民間表演。
宴席過半,青嬌暗暗提示着玉鸾。
玉鸾便假做咳疾發作,又稱頭暈,提前離席。
內侍将此事告知了郁琤,郁琤微微颔首,又着人在膳房裏另外炖好補湯給玉鸾送去。
“對了……”
郁琤拈着酒杯,大抵是酒意也上了頭。
他眯了眯眼,複又将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然後朝內侍口吻慵懶說道:“方才那些舞女的舞姿倒極是養眼……”
這廂玉鸾到了華琚宮,便迅速被虞姑姑引去一個隐蔽地地方更換舞裙。
那舞裙比尋常衣裙要更為精美飄逸,玉鸾匆匆換上,又戴上了面紗想要混入那些表演結束的舞女當中。
只是臨了虞姑姑又拉着她沉着臉道:“你記住,離開就再不要回來了。”
玉鸾點頭答應,“我明白,勞煩姑姑代我謝過太後。”
虞姑姑見她真的這般決絕,嘆了口氣,這才松開了手。
玉鸾便趕在天黑之前混進那些舞女當中。
這些舞女方才在宴席上已經表演過了,只稍作休息便要趕在宮門關閉之前離開皇宮。
玉鸾混在其中,大家各說各話,也有些疲累,倒也沒人在意到她。
乃至要乘上馬車離開之時,玉鸾也仍未露出破綻。
馬車一路從漫長的夾道朝宮外行駛。
玉鸾看着越來越近的皇宮大門,心口也如同擂鼓一般,越奏越響。
那些守衛将簾子猛地扯開,不耐地将這些女子人數數了一番,确定是十八個,這才又揮手示意放行。
玉鸾将滿是冷汗的掌心蹭在裙上,看着馬車這回是真的行駛出了宮門。
只是玉鸾還來不及為此而感到激動,身後卻又追來了一隊人馬。
她透過側窗看了一眼,見來人竟然是郁琤身邊的盲谷,心口又是一涼。
盲谷同那守衛說了句什麽,那些守衛便又忙趕上前來将車夫攔住。
為首的班頭嘀咕道:“莫不是咱們方才在禦前還有不到之處?”
“主上說,他方才覺得這些舞女的舞姿甚是好看養眼,叫他頗有些回味無窮,要你們回去在宴席散後,再單獨表演給他看,且每人再另外贈賞明珠與黃金作為補償……”
那守衛笑得頗是促狹,暗忖這些舞女裏面指不定今晚上就要出個金鳳凰了。
那班頭顯然也是這般作想,愈發高興起來,比誰都積極地要帶着人回去再表演一場。
哪怕天子最後真的一個都沒有看上,那也會另外有賞,這筆買賣怎麽看都是劃得來的。
“太好了……這下回去後半生怕都不愁吃穿了。”
“嘻嘻,主上出手這樣大方,只怕回去我也能攢夠嫁妝嫁人呢!”
這些年輕的女子都在暗暗欣喜。
有人指望一步登天,也有人單純為錢,總之沒有一個人是不高興的,除了玉鸾以外。
她僵硬地坐在角落裏,看着馬車開始掉頭往回行駛。
是真的單純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還是說……他發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