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七步
人都說從這山到那山是看得見,走不到。
一輛驢車,足足晃悠了小半天才遠遠的看到了水光,這個時候範周早就已經餓的不行了。
猛男把驢子撒開,讓它自己去吃草,拖着有氣無力的範周往前走,“前面地上石頭太多,驢車不好過去,你要是實在餓得動不了,我背你吧。”
範周好歹也是個爺們,這麽一段路還要人背,他丢不起那個臉,眼睛都看着水了,咬咬牙就走到了!
行動總比想象艱苦,範周是堅持走到湖邊了,整個人也累慘了,直接撲街。
“午飯靠你了,你給我啥我吃啥,石頭都行。”
“嘿嘿嘿,梁小子,你這怎麽行呢,怎麽能把自己老婆餓成這樣兒,這可不是好爺兒們啊。”
沒料到這裏居然有人,範周趕緊想爬起來,結果一着急手杵在石頭上一滑,崴了。
猛男心疼啊,一邊兒給自家寶貝兒看傷,一邊兒狠狠地瞪了突然出聲吓唬人的老家夥一眼。
被瞪的老爺子才不怕呢,笑呵呵地拎着個煙袋鍋子就過來了,走得還飛快。
“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吧,給大爺瞅瞅手,這小子不濟事,大爺手把好,包你一會兒就沒事。” 範周還沒反應過來呢,手腕就被一個長得圓圓潤潤慈眉善目的大爺給抓住了。
猛男也沒攔着,伸手摟着範周的肩膀,順手拍拍,只差沒拿出塊糖來哄了。
範周哭笑不得地捶了猛男一把,讓他老實點。
大爺确實靠譜,“沒事兒,就是個小脫臼——”
咔吧——
這話還沒說完呢就給利索的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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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周眼睛放光,果然高手在民間啊!
“老頭子叫錢貴兒,你叫我錢大爺也行,貴大爺也行,老頭子我沒別的本事,就這跌打損傷治的好,回頭那個藥膏給你抹抹,腫都不腫的,不過今天得養養,一會兒別動這只手了,讓你家那口子喂你吃飯。”
範周趕緊道謝,“謝謝大爺,錢大爺您真是個高手!我叫範周,範蠡的範,周全的周,您怎麽叫都行。”
這麽自然的被人當兩口子看,大媽一回,大爺一回,範周過了尴尬的階段,心情一下子興奮的飄了。甚至興奮過頭連剛才餓成什麽熊樣都忘記了。他忘了不要緊,肚子記着呢,亂叫一通表示抗議。
範周有點兒尴尬,可興奮勁兒又沒過去,于是扯着身邊猛男的袖子,“咱中午吃啥?”
範周的胃口已經被這幾天的夥食給養刁了,不過只要是猛男做的,他肯定捧場的都吃掉!
“梁小子做的飯能吃?得啦,老頭子我昨天釣了條大鲶魚,養在桶裏還活動亂跳的,去大爺家吃個鲶魚茄子吧。”
這樣麻煩老人家好像不太好,不過拒絕老人家的熱情好像也不太好,範周扭頭看猛男啥意思。
結果發現猛男已經利索地準備去蹭飯了。
臉又大,皮又厚。
範周發現了猛男的新優點。
老爺子住的地方裏湖邊不太遠,剛才也是坐在岸邊釣魚,正巧背後靠着一棵樹,所以範周才沒發現。
梁猛男還算尊老愛幼,主動去幫老爺子收拾釣具,一把把裝魚的桶拎了起來。瞄一眼,發現裏面還有條五斤左右的草魚。
“再煮個水煮魚,我媳婦愛吃辣。”
範周直接被滿肚子的槽給哽住了,他實在不知道該先吐哪個好。
猛男你的臉是不是快能把這湖面蓋住了,這麽反客為主還點菜,你的老實木讷呢?果然都是裝的吧!
老爺子倒是不在乎,“好啊好啊,會疼媳婦才是好男人嘛。”
範周只好默默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他覺得他的臉皮實在還是不夠厚。
走了不太遠,就看見一座小院子。
和山上園子裏的院子不太一樣,湖邊水汽重,風也大,院子的圍牆更高更厚實。進了院子就更不一樣了,菜地什麽的也有小小一片,但也就種了些蔥和辣椒什麽,其餘的地方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缸,裏面養了各種各樣的魚。範周好奇地湊過去看。有些他認得出是錦鯉,還有些他就認不出來了。
“前面院子小,後面的院子大一點兒,我就挖了個池塘,範小子要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老爺子先去做飯,堂屋桌上有點兒核桃花生什麽的,你先墊墊吧。”
到老人家裏人家做飯自己幹等着上桌,這事兒範周還沒臉幹。
“我也會做點東西,讓我打個下手什麽的吧。”
“不用跟大爺客氣,你剛才傷的是右手,這會兒根本使不上勁兒,你又不是左撇子,別添亂,自己玩兒去吧,順便讓你家那口子幫我把炕道清清,清完再幫我把那倆凳子給補補,坐着都不穩當。”
既然自家猛男要去做苦力,範周就心安多了,痛快地去當了監工,一邊吃花生,一邊欣賞猛男幹活的英姿。看到心癢癢的,就抽冷子過去飛快地啃一口解饞。
猛男的眼神兒被自家寶貝兒勾的越來越深沉,幹活的速度也變得飛快,心裏琢磨着,這小狐貍還真是越來越有小狐貍的樣子了啊,離他的好日子不遠了。
猛男把活幹得差不多了,濃烈的香氣也彌漫了出來。
“都過來吃飯了。”
倆人洗了手走進堂屋,就看見兩個和臉盆有一拼的大盆放在桌子上,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尤其是水煮魚的麻辣味,一下就把範周的口水都勾出來了。
猛男熟門熟路地去拿碗筷,老爺子夾了一口之後三個人悶頭就開始大吃。
猛男使勁把挑了刺的魚肉放在範周碗裏,範周就拿着勺子往嘴裏塞,才剛吃過園子大師傅做的水煮魚,以為那味道已經絕了,沒想到登峰造極的在這兒呢,不由得吃的滿面紅光。鲶魚茄子也加了辣,魚肉滑滑嫩嫩,茄子吸飽了湯汁,尤其下飯。
看範周吃的肚子滾圓,戀戀不舍地陣亡了。猛男才開始火力全開的掃蕩,沒想到老爺子和猛男的戰鬥力竟然不相上下,範周就算撐着了吃的也有限,那倆人竟然把兩大盆菜一掃而光,看得範周嘆為觀止。
緩了緩,範周想說已經白吃了,至少應該刷個碗吧。
“不用管,回頭有人收拾,你是第一次來湖邊吧,讓梁小子帶你好好轉轉去。”
老爺子悠閑地點起一袋煙,有滋有味地抽起來,摸出一個小罐子丢給猛男,揮手趕人走。
“謝謝老爺子了,回頭我們再來看您。”範周怪不好意思的。
猛男倒是無所謂的拉着範周就走了,招呼都不打的。
“喂,你好歹有點禮貌,人家大爺又給我治傷,又給我們做飯的,你也客氣一下啊。”範周推推猛男的肩膀。
猛男撇了撇嘴,心裏各種不忿。
仗着皮相占便宜沒夠的老家夥,還那麽愛使喚人,尊老,他有什麽老好尊的!不過這話又不能和寶貝說,要是寶貝知道他的年紀比那個滿臉褶子的老家夥還大一大截的話……
猛男憋着一口氣,認命地對範周受教地點了個沉痛的頭。
“錢大爺是一個人在這裏住嗎?”範周并沒有在周圍看見別的小院兒。
“他嫌山上太吵,自己搬下來住享清靜順便守湖。”
“守湖?”範周驚訝,“這麽大一個湖怎麽也要一個巡邏隊才能守的過來吧。萬一遇到闖入的或者偷泳的溺水的怎麽辦?”
“放心,老家夥手底下的小家夥多着呢,能在老家夥眼皮底子下搞鬼的早死光了。”
猛男以他的角度說了句實話,不過範周聽着覺得信息量好大好驚悚,這難道是位金盆洗手的人物?
“那你還不乖點兒,小心錢大爺修理你。”範周腦補出的畫面很帶感。
猛男嘿了一聲,看在自家小狐貍的面子上,把那句“借他幾個膽”給咽了下去。
範周覺得猛男的反應有點奇怪,不過他也沒追究。有些事情追根到底惹人煩,再說他不是也有一大段亂七八糟的過去嗎。雖然他已經打算徹底把那段堵心的遭遇抛之腦後了,但是還是該讓猛男知道一下比較好吧。如果他們真的能一直在一起,那麽總有又要面對那堆煩人事的時候,提前有個準備總比到時候一下子爆發來的好。
範周心事重重地跟在猛男身後走,卻也漸漸被眼前越來越近的大湖吸引住了心神。
遠遠眺望如一塊完美帝王翠的大湖近觀另有一番靈動的美感。
水是真的十分清澈,清澈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範周曾經走過不少地方,卻從沒在哪裏看過如此清澈的湖水,仿佛不染塵埃。
近處的湖水清澈透明如水晶,水下自在游曳的魚群和其他動物,柔軟舒展着的水生植物們都一覽無餘,甚至能看到水底奇形怪狀的石頭和細碎的沙礫。
由近及遠的,湖水被周圍的群山由淺入深的染上綠色。
大湖一側有大片的蘆葦,大群的水鳥栖息在水面,帶來天氣即将回暖的訊息,鳥鳴聲振翅聲此起彼伏,卻永遠不會覺得是種嘈雜。
範周深深地呼吸,讓這潮濕清涼的空氣洗淨胸腹間的濁氣。
範周對着美景出了好半天的神,轉頭發現猛男不見了,張望了一下,發現猛男正在不遠處擺弄一條船。
範周感興趣地走過去,“你會劃船?”
猛男摟過範周啃了一口,“你坐上,妥妥的。”
偌大的湖面上除了動物植物以外一條船都沒有,也沒有半個來游泳的人,可見那位地盤感十足的老板是真的很有本事。
“在這裏劃船可以嗎,還是這又是內部人員的待遇?”
“只對內開放。”猛男成功地把船推進湖裏,招呼範周上船。
範周還真沒坐過這麽簡陋的小船,不過他連驢拉的板車都坐了,嘗試一下這個應該也不錯,再說他家猛男看起來還是很靠譜的。
于是範周就大膽地上去了。
猛男松開纜繩,船槳一撐,小船輕盈地順着水波離開了岸邊。
範周适應了一會兒,覺得反映良好,趴在船舷一個勁兒的往水裏看。
因為水質清澈,這樣看大湖,就好像在俯看一個巨大的水族館,特別有意思。範周從不知道湖底原來有那麽熱鬧。
“願意的話,你可以嘗嘗看湖水。”猛男劃着槳也不甘寂寞。
“這裏的水能喝?”範周很驚訝。他印象裏即使是能喝的湖水也要至少也要燒開。
“當然能喝,不然你以為為什麽每年都有那麽多煩人的家夥不管怎麽樣都要跑來只為求湖心水回去用。”猛男頗為不滿地撇撇嘴,“給那些人喝純屬糟蹋東西,可惜老板也不能什麽都做得太絕,偶爾還是得給出點便宜才能博個名正言順。
範周聽了這段信息量很大的話,迅速腦補出了更多東西,對老板的能量迅速地往上又提升了好幾個臺階。
不過那個先放一邊,範周還真是想嘗嘗看這湖水的味道會不會比那個潭水更好。
範周完全沒注意,自己在這裏的日子裏,已經被帶的思維越來越偏離了正常人的航線了。如果是個正常人,對一片生活了大量動物的湖水是怎麽也不會直接去生喝湖水的,就算是最附庸風雅的人也只會弄點兒湖心水,煮開了,泡茶喝。可範周真的一點兒都沒猶豫的伸手鞠了一碰水就送到了嘴邊。
水一入口範周就醉了,這還是水嗎?陳釀有沒有這麽好喝?
範周忍不住又伸手下去掬水喝,一口接一口,直喝的整個人開始打晃,猛男怕他掉進水裏這才把他拉了回來。
範周撲在船裏,喝醉了一樣滿臉通紅,雙腿一直胡亂踢蹬,屁股也不斷地往船底層,雙手往後胡亂抓撓卻找不到重點。
猛男放下雙槳,蹲下去把範周半抱起來,三兩下把他的腰帶解開,兩層褲子一起往下拽了一截,把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釋放出來。
小狐貍範周明顯覺得舒服了,長出了一口氣,團成一團,頭上的一對兒耳朵一抖一抖的腮上也漸漸生出了茸毛,紅豔豔毛茸茸的耳朵,紅豔豔毛茸茸的大尾巴,梁楠小心翼翼地捧着範周的臉,叫他的名字,一直叫到他終于迷迷糊糊地張開了眼睛。
火紅的眼睛中一道金色的豎瞳!
對着這已經完全不是人類的眼睛,梁楠激動地快要燒起來了!
把額頭緊緊貼在小狐貍的額頭上,控制不住的淚水落進了還迷迷糊糊地張開着的範周小狐貍的眼中,涼涼的,小狐貍反射性地眨了眨眼睛,仿佛也落下了淚來。
梁楠幾乎要失控地抱住他大哭一頓,宣洩掉那些漫長折磨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