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擺宴
離擺宴的日子近了,郁瑞也就越發的忙起來。
早些起床梳洗罷了去家塾讀書,晚些回來,嬷嬷們開始教少爺行事說話的規矩,也免得在宴席上出醜。
下人們也愈發的忙起來,都急匆匆的拿着牌去領各種物什,不然就是拿着票去管家那裏對賬支銀錢,太夫人發了話,宴席要辦得漂漂亮亮的,甭管花些銀子。
自從老夫人打避暑的別莊回了家來,後院的姬妾全都老實了,郁瑞是沒有見過太夫人的手段,可其他姬妾見識過領教過了,也不敢觸動她的威嚴,再不見這些人出來找茬子。
郁瑞去泡藥浴的時候,偶然能聽見西苑裏有哀怨的琴聲,卻始終不見着人。
快到日子宅子上陸續就接到了賀禮,許多人都是打聽到了的,宴席是為了唐家嫡子辦的,自然要送上禮物才好,不然不成規矩。
只是讓衆人都沒料到的是,就在宴席前不久,戶部尚書家裏突然辦起了喪事,大黑天兒裏的門第跟前燈火通明,白色的燈籠照的大門直發森,唔央央的人往戶部尚書府上來,那陣勢可非比尋常。
原是戶部尚書家裏一個通房丫鬟死了,這丫頭是跟着戶部尚書的正妻嫁過來的,為人讨喜又圓滑世故,左右逢源是一流的好手,既能讨得自家小姐歡喜,又懂得讨老爺的歡心。
戶部尚書家裏去了個丫鬟,那真真兒的是比其他家裏死了正房嫡妻還要聲勢大。
尚書官居高位,而且六部的尚書們是直接負責皇帝的,能和皇上說上話的人,自然不好惹,不管如何,誠恕作為唐家的管家,都要送些東西過去打點的。
老夫人聽說了這件事情,直說晦氣,唐家本是高高興興的擺宴席,怎料到碰到了喪事兒。
大戶人家辦喪事可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的事情,宴席自然是拖不得,也拖不起,等人家辦完了喪事都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只不過太夫人心裏還是覺着晦氣,自然就不高興。
唐敬将擺宴席的事情交給誠恕,誠恕自然想辦好了,如今太夫人不高興,誠恕只好想着法子的讨太夫人開心,只不過他這輩子打殺慣了,就算現在學着心細算賬,始終秉性還在那裏,想來想去,也不知怎麽喜慶點兒。
最後只好請唱戲的班子來,挑幾出老夫人喜歡的折子,也好熱鬧熱鬧。
京城裏有名的戲班子一共三個,三個班子的腔調各不相同,若說誰強誰弱,還真分不出高下來,依着唐家在京城的聲望,三個一起請來也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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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誠恕命人去請,就有下人回他,常秋班子的老板被慶王爺包下來,包了好久,一時間脫不開身。
誠恕聽是慶王爺包下的,也不能再說什麽,他只是個管家,就算唐家再厲害,也是唐敬厲害,如何能憑借着自己奴仆的身份就去和王爺叫板要人。
趙和慶聽說唐家要請常秋班子去唱戲,只是笑了一句,“既然是給郁瑞侄兒辦宴席,我怎麽有不放人的道理。”
誠恕沒想到是這種境況,不過既然請到了三個班子,一樁事情也就放下來了。
郁瑞自那日之後就再沒見到什麽王爺,還以為王爺都是貴人多忘事,沒想到他還會記得自己,而且自己和他根本沒什麽交集,也不知為什麽趙和慶總是一副熟絡的樣子。
戲班子提前住進了唐家來,因着郁兮園比較偏僻,偶爾能看到戲班子的人,多半是在練功。
郁瑞在花園的時候,聽見有小丫鬟在唠嗑,說:“常秋班子的老板可是一等一的顏色,和溏笙公子真是不相上下,也不知這次溏笙公子會不會出來露露臉。”
另一個小丫鬟笑着說:“溏笙公子可是皇上親自指給咱老爺,常秋到底算個什麽,再有名氣,頂多是唱臺的價錢高點兒罷了。”
“瞧你說的,還不都是伶人。”
郁瑞沒想到這個溏笙還和皇上扯上了關系,有些意外。
常秋班子他是聽說過的,郁瑞上一輩子就聽說過,不過人家班子一進京城就火了,自然不會再到別的地方去走生意,所以郁瑞也只是聽聞,沒有見過,據說老板是個唱功絕佳的秒人,不止唱的好聽,而且身段兒好。
有錢公子哥為了這個老板一擲千金也是常有的事情,不然趙和慶怎麽舍得花大價錢包下他呢。
郁瑞有些好奇,芷熙年紀不大,聽了其他丫鬟唠嗑心裏也好奇,郁瑞就叫芷熙推着他出去走走。
郁兮園旁邊是個空院子,離正房比較遠,所以戲班子就在這個院子住下來。
他們剛到院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裏面有聲音,似乎有人在唱曲兒,隐隐綽綽的琴弦聲合着曲子的聲音。
芷熙伸脖子瞧了幾眼,不過門後面自然是大插屏,什麽也瞧不見,頗為掃興。
宴席當天郁瑞沒去家塾,自是告了假的,一大早上院子裏就熱鬧起來。
趙嬷嬷拿了新衣裳來給郁瑞,是前些日子為了宴席特意去賬房支的銀子,找裁縫趕制出來的,無論是樣子還是做工,自是沒得挑。
郁瑞雖然瘦弱,但是本身就是衣裳架子,什麽衣服穿上都覺着耐看,更別說量身而做的,再配上郁瑞那張天生俊秀的面容,倒顯得氣色不差。
如果忽略掉坐着的輪椅,端端有大家嫡子的氣度。
不過縱使芷熙再換了多精美奢華的軟墊,輪椅照樣是輪椅,也不知今兒個來的客人,有多少是來瞧唐家的笑話來的。
與唐家關系近些的旁支,都命人捧着裝有各式果品點心的捧盒送過來,一家子送個十幾捧盒,更別說唐家的旁支多了去,家丁們光收捧盒就堆了一屋子。
陸陸續續來的人多了,不乏一些位高權重的官員,家裏還在辦喪事兒的戶部尚書也差人來送禮,帶話兒說,因着家裏多有不便,來了未免添不快,但是往日裏多虧了唐家老爺照顧着,不來又顯得不恭敬,只好遣人送些薄禮與世侄,還望不要嫌棄。
宴席擺在花園裏,夏天天兒太熱,在院子裏一來涼快舒服,二來可以一面喝酒一面聽戲。
唐敬讓太夫人坐在最上手,自己坐了次位,郁瑞跟着坐在旁邊,好些人就為了瞧唐郁瑞才來了,直往這邊瞟,但是目光又不敢過于放肆了,在唐敬的眼皮底下,若是對唐郁瑞不恭敬,豈不是看不起唐家。
郁瑞也談過生意,自然要懂得應酬酒飯,不過這麽大的場面還是頭一遭見,果然其他富貴之家是不能相提并論的,就算十個擰一起,估摸着也不如半個唐家來的闊氣。
魏家和唐家也算沾親帶故,魏家的人來了不少,因為魏承安在唐家的家塾讀書,所以這次也來了,若他不是在唐家讀書,恐怕魏家裏也沒人能想起他來。
魏承安跟着自己父親,明顯沒有平日裏的嚣張跋扈,像鬥敗的公雞,也不見往日不可一世的羽毛,尤其魏家的嫡子也在,魏承安一直垂着頭,不多看不多說,本分的不得了。
郁瑞面上挂着一絲不茍的謙和笑容,旁人見了,不管真的假的,都誇贊郁瑞面貌不凡,行事也得體,當真是唐家的風範,以後必成大器,沒有一個找不痛快去提腿怎麽樣的。
正說話和敬酒間,就聽有家丁說,慶王爺來了。
衆人知道趙和慶最喜歡宴席這回事兒,平日裏是哪裏熱鬧就往哪裏鑽,和他的酒肉朋友數不勝數,雖是個王爺,但也不是什麽神秘高深的人物。
不過衆人還真沒想到,今兒個趙和慶會來,畢竟這種場面,作為一個王爺,差人送禮過來也就行了,說到底唐敬是商,而王爺是皇親貴族,不可等同而語。
趙和慶一身打扮照樣很俗氣,手裏拎着一只鑲金綴銀的鳥籠子,籠子裏的鳥撲騰的正歡實,他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邊投。
唐敬長身而起,迎過去,道:“不知王爺前來,有失遠迎。”
趙和慶笑了一聲,朗聲道:“不礙事不礙事。”
罷了一手虛扶托起唐敬,小聲道:“怎麽不見你平日裏跟我這麽客氣,你就裝罷。”
唐敬不理他,就當沒聽見,退後了半步,讓趙和慶入席。
趙和慶走進去,将鳥籠子遞給唐家的下人,對唐郁瑞笑道:“這可是我精挑細選的八哥兒,會說話的,叫的可中聽了。”
郁瑞的眉毛抽了一下,別人送古玩字畫,送捧盒點心,果然都沒有這個王爺別出心裁,竟然送一對兒八哥兒來……
郁瑞臉上挂着笑,道:“謝王爺。”
趙和慶搖着扇子,笑道:“不謝不謝,這有什麽好謝的,若是你喜歡,以後可以往我家看看,畫廊上挂着全是鹦鹉八哥兒,随你挑。”
他說話間,往旁邊瞥了一眼,從方才進來開始,不遠處一個人一直往這邊瞧,倒不是趙和慶怕人瞧,但別人瞧得目光也沒如此“狠呆呆”的。
趙和慶一轉頭,正好和不遠處坐着的魏承安對上了眼睛,魏承安吓了一跳。
沒想到趙和慶突然對自己說道:“你也懂鳥兒麽?”
魏承安皺着眉,只是立馬搖了搖頭,到底也沒說話。
倒是魏承安的父親趕緊給王爺賠禮,說小兒不懂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