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夢一場2
邱雨記得那年春末非同尋常，足以打破她所有預定的生活軌跡。
父親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和蔣霞陸兆翎碰了面，地點是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館，落地窗隔絕了咖啡館的安靜與鬧市區的繁華，濃厚的咖啡豆的香味和那首至今記憶猶新的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和這樣的氛圍太不符合。
擦得很幹淨的玻璃窗外面，陸續的有穿短袖的人走過，相較之下，她還穿着草綠色開衫。
父親很隐晦的說，不能夠接受她畢業還留在這裏，言語間帶着刺耳的“綱常倫理”。
邱雨手裏握着白瓷咖啡杯，腦海裏深深的被父親昨天晚上說的那句不能承受她和媽媽的雙重背叛占據着。
……雙重背叛。
多麽嚴重的詞語。
“我們在一起很适合。”陸尹打破了沉默，眼底，只有面前這個不停轉着杯子的小女孩，偶爾的眨眼，在走神。
服務員走過來送了些甜點，簡單的認為是雙方家長見面，而這個小女生顯然很緊張……好心的在只有她能看到的視線裏，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邱雨咧開嘴笑了笑，嘴型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邱世仁還是一貫的嚴肅，維持着一名警察的作風，邱雨覺得他的樣子完全像在審問犯人，而事實上，也差不多。
“你父親說你馬上會出國。”邱世仁喝了口苦咖啡，皺了皺眉毛。
“不會。”陸尹不假思索，語氣堅決。
對他而言，如果這個是他們不能在一起的借口，那麽這個假設從未成立。
“我不會出國，畢業後準備留在這自己創業。”他第一次說起自己的打算，因為他覺得有必要讓小雨的父親知道他的真實狀況，這些是籌碼，争取這段感情的籌碼。事實上工作室大四上學期就已經成立，沒有選擇出國，拒絕進電視臺，都不是偶然。
邱雨，蔣霞紛紛擡頭看着這個穿着白襯衫，袖口随意挽起的他，溫和的面孔，卻有些和他年輕不符合的篤定和沉穩。
似乎忘記了他只有二十二歲的事實。
“名聲呢，女孩子家的名聲呢，你也不在乎？”邱世仁顯得很激動，話音剛落，咳嗽了好幾聲，憋紅着臉看着蔣霞，“小雨是你生，你也不在乎？”
一句話，揭開了所有問題，因為他們是兄妹，沒有任何血緣，卻是名義上的兄妹。
那首探戈舞曲像是在單曲循環，後面一桌像是男生在對女生求婚，單膝跪着手裏有個盒子，邱雨猜那一定是戒指。一束玫瑰，爛漫的音樂，合适的場地，這是所有女孩都會向往的一瞬間。
面前的人在問你，願不願意嫁給他，願不願意和他一起生活。
玫瑰花紅的刺眼，很大的一束。
女孩捂住嘴，喜極而泣，走過去抱住了男生，像所有偶像劇裏的畫面，周圍還有客人不約而同的在為他們的幸福鼓掌。
太強烈的對比……
邱雨扯出一絲的苦笑，收回了視線。
“如果我沒記錯，婚姻法只限制了兩種情況，直系血親和三代以內的旁系血親，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您是警察，這些您比我了解。”陸尹說的極為的禮貌，卻是簡潔明了，不卑不亢。
陸兆翎扶了扶額頭，狀況比他想的複雜，蔣霞默不作聲的拍了拍他的胳臂，帶着歉意看他，如果不是因為她，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
她不否認，對小雨的貪戀，也曾想過，如果陸尹能和小雨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她會留在自己身邊，可當想象落實到現實中，她才明白，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陸尹拒絕出國，邱世仁也不會那麽輕易同意……
“這件事，小雨你怎麽看？”陸兆翎把一直帶着的眼鏡拿下來，抽出一張紙巾慢慢的擦着，他想知道她的态度，也想知道這件事是不是非這樣不可。
五味雜陳的心情，陸尹在看她，還是含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在安慰她，在承諾她，在撫慰她。
“我從未把他當作是哥哥。”
邱雨說着這句話，目光卻盯着陸兆翎，“陸叔叔，我從來沒有怪過您從我和爸爸身邊搶走媽媽，是因為我知道感情身不由己，所以，我想求您，不要怪陸尹，是我為了他才來這上的大學。”
七年，她原以為這份感情會随着時間慢慢淡化，直到再次見到他的第一眼，她才知道所有的原以為，都不過是想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他太好，以至于除了他，視線裏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剛才還是晴天呢，奔跑着找躲雨的人群，還有圍着圍裙的服務員在收拾着咖啡廳外的桌椅，撐起了大陽傘，以免桌椅被淋濕。
南方麽，陰晴不定很常見。
“爸爸，您沒有覺得您太自私了嗎。”邱雨坐在賓館的床上，剛才林顏發了好些條短信過來問她這幾天都去做什麽了，告訴她明天中午開班會，一定要在之前回來。
邱世仁站在窗前，不停的吸煙。
茶幾上的玻璃煙缸，短短的一小時已經塞滿了，一根接着一根。
在她眼裏，他更像是個警察，而不是一個父親。
“因為您和媽媽，卻阻止我追求幸福的權利，對我很不公平。”她近乎是面無表情，太多的委屈，倔強，固執……
讓她無法用理智來和面前的人講道理。
“我養了你19年，你卻說我自私。”邱世仁激動地走過來用夾着的煙指着她，還帶着火星的煙灰因為他的動作正好掉在了她手背上，邱雨被燙的皺了眉，卻沒吭聲。
“難道不是嗎。”離婚，再婚，她什麽時候說過一句話，帶個陌生的女人回家，說這是她未來的媽媽，想過她的感受嗎，現在又出來指責她的愛情，理由竟是不能承受她和媽媽的雙重背叛，這是背叛嗎。
兩情相悅是背叛嗎……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麽嗎，最喜歡的水果是什麽嗎，就連我的生日……你記得嗎！”邱雨抽泣着，父愛缺失讓她的童年特別的灰暗，中學的時候上鋪的同學家長隔幾天送來改善夥食的飯菜，她隐約的說過學校的飯菜不好，只有白菜豆腐……下雨天校門口圍了好多來接孩子的家長，她起先還帶着希望，最後……她特別怕天氣不好，班裏的同學都問她怎麽不見她爸媽。
既然這樣，為什麽那年那麽堅決的帶她回去。
為什麽父女之間的感情會變成這樣，她只需要一點點的呵護就好，她才19歲，為什麽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可以和爸媽逛街，節假日去旅游，可以有喜歡的男生，有一段愛情。
“我要回學校了，明天還有班會。”邱雨擦了擦眼淚，克制着無從發洩的情緒，手碰上門的一瞬，猶豫着頓住了，“爸，你早點睡覺。”是背着他說的，所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怕一旦看到他對自己失望的眼神，又會想要逃避，最後順從。
停止吧，或者時間倒流，回到所有故事的起點，爸爸媽媽沒有離婚，而她也沒有任何包袱的遇上他。
邱雨哭着從賓館跑了出來，雨勢越來越大，她就拎着一個包站在樓下，不知道哪有回學校的公交車，就連一輛出租車也沒有。
她沒有帶傘，很快的被淋濕。
這場雨之後，天氣會越來越熱，最高的時候得有40度，令人無法喘息的炎熱，而現在，寧靜的不可思議，路上的店面都因為下雨早早關門了。
肩膀被拍了一下，下一秒就被拉到了一個熟悉的懷裏，“怎麽不知道躲雨？”陸尹柔聲責備她，聽不出一點的生氣。
他在這等了兩個小時，怕她晚上沒有車回學校。從賓館裏沖出來的一瞬，就已經看到了，父親那比他想象中的容易說話，接受了他不留學的事實，快的話，明天學校招生辦就會宣布新名單。
伸手幫她濕漉漉的頭發擦着雨水，順着又抹了抹她的眼睛，紅紅的眼睛，還來不及掩飾，像是走投無路站在懸崖上的野鹿。白天穿的開衫，夜裏已經擋不住風了，而他卻還是穿着那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
“傻瓜，沒有那麽嚴重。”沒有撐傘的那只手環住她的背，側頭吻了吻她還濕着的頭發，“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
短短的兩個字，讓她壓抑的所有情緒全部釋放了出來，像是再也止不住，任他耐心的安慰，也絲毫不起作用，路過的人紛紛看着這一隊相擁的情侶，明明是哭着的，臉上卻帶着笑，實在想不到發生了什麽，能讓一個女孩有這樣的表情。
直到最後哭的再也哭不出來，只能靠在他懷裏不停的抽泣，緊緊的把臉貼在他胸前，再也不想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上部即将完結，大概還有1W字左右……
《雲歌》更了啊，咋沒人理我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