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老太太看見兩人放下碗筷就要離開,更是氣得不行,認定了家裏到今天的地步都是蘇翎不肯忍讓。
“讓她走,有本事走了別回來!”
這句經典的臺詞一出,蘇翎回頭看傻子一樣看她,問:“這話是您說的?”
“怎麽舍不得了?”
“舍得!怎麽舍不得?不過您嘴上說說的話,我不信。”蘇翎說,“咱們寫個協議,簽字确認,以後我跟您沒關系。”
老太太一聽蘇翎意思上要跟她斷絕關系,可沒說要跟蘇康達斷絕關系,笑着說:“不認我這個老太婆當然簡單,不認趙愛琴這個親媽也簡單,可要是不認你爸爸,以後誰給你出嫁妝?以後誰給你安排工作?你舍得嗎?”
“媽,你胡說什麽?阿翎是我的女兒。”蘇康達拉開老太太,對蘇翎說,“別跟你奶奶計較,她一個鄉下老太太有些事情搞不清楚。”
“我也在鄉下長大,鄉下老太太拎得清的,不要太拎得清。胡攪蠻纏的永遠胡攪蠻纏。”
老太太聽她說自己胡攪蠻纏,臉上的皮夠抖了起來:“誰拎不清,誰胡攪蠻纏?拎得清的人會把一家子搞成現在這樣嗎?作為蘇家的女兒,就不能為你爸爸的前途考慮,就沒有想過你媽進去之後,你兩個弟弟找對象有多難?一定要自己心裏舒服了才高興是吧?吃虧了,吃苦了,我們都知道。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人不能往前看嗎?”
蘇翎不理睬她,從自己的行李包裏拿出紙筆,坐在桌前,開始奮筆疾書,條款寫完,她擡頭,遞給那個如雪表姐說:“你看看事實是不是這樣?下面的條款你們是否接受,要是接受,大家一起簽個字,從此我和蘇家財産上一刀兩斷,你住哪裏跟我無關。”
“阿翎!”老蘇知道自家女兒的倔脾氣,剛剛孩子叫自己爸爸,難道還要失去她。
蘇翎在紙上寫明,因為蘇翎沒有能在處理趙愛琴一事上秉承家和萬事興的原則,導致了趙愛琴和紀弘偉入獄,蘇家分崩離析。蘇老太太作為蘇翎的祖母,在跟蘇翎協商之後,決定與蘇翎斷絕關系。以後蘇翎不能從蘇康達處拿一分錢。
老太太看了紙上的內容:“
你倒還是明白,是你自己的錯。看在你認錯的份兒上,我也就不計較了。”
“您要是認可,咱們一式兩份,以後存檔?我絕對不會來要爸爸的一分錢。”
老太太看了一眼蘇翎說:“還得加兩句,你不尊重老人,不友愛同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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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蘇翎重新寫了一份,交給那個表姐。
“阿翎,你這不是往爸爸心口上捅刀子嗎?”老蘇拉着她的手,“這個事情交給爸爸處理,是爸爸沒處理好。”
“康達,你以為她多在意你這個爸爸嗎?你一個爸爸用得着這樣低聲下氣地求她嗎?她自己都不願意認蘇家這個家了,你還沒看清楚?”
“媽,阿翎受的苦還不夠?您就不能護着她點兒?非要把不是她的錯,按到她頭上?”
蘇翎按了一下蘇康達的肩膀,問老太太:“這一份您滿意了嗎?滿意了,咱們就簽字。”
老太太按下了手印,蘇翎轉給那個表姐:“你也做個見證吧?到時候萬一我混得不行,上門來要錢,你也能說句公道話?”
這位如雪表姐看着蘇翎似笑非笑的臉,心頭有點涼飕飕,老太太卻說:“如雪,簽下去,咱們老蘇家不要這樣的孫女。”
蘇翎看着她簽下莫如雪的名字,老蘇拉不住蘇翎,蘇翎還是簽下了字,一張遞給老太太,一張自己收好。
拉着李致遠,站在門口看向老太太:“您知道這一張紙是什麽意思嗎?”
老太太不解,不過蘇翎的笑讓她有些背上生寒,聽蘇翎笑着說:“你沒有懂,國永遠在家之上,爸爸和趙愛琴離婚,是組織上的決定,因為趙愛琴勾結黑五類,調換了本該是革命軍人女兒的我。趙愛琴和紀弘偉被判刑,是犯了國法。而爸爸和趙愛琴劃清界限,斷絕關系,那一天是部隊,管理思想政治的同志,親自看着他一起去簽的字。這一張紙上,體現出的是什麽,知道嗎?你還想和黑五類同流合污。我把這張紙交給革委會,你們認為會是什麽樣一個結果?這個年紀了,三個兒子會不會為了保住自己兒孫跟您劃清界限?”
蘇翎轉身問莫如雪:“莫如雪,趙愛琴給找的工作,又在這張紙上留下名字。你說你單位是不是會認為你跟勞改犯之間有很深的關系?到了這個時候,還站在那個勞改犯的一邊兒?”
蘇老太太一想起萬一要是三個兒子都跟她劃清界限,她就沒人可以養老了。額頭上汗冒了出來,更往深處想要是以後不能跟老頭子埋一起?她怕了,真的怕了,走到蘇康達身邊:“康達!”
老蘇只想搖頭,上次回來他被家裏一群人罵了一通,最後雖然自己咆哮幾句,也算是勉強壓了下去。這次一回來,又是鬧出這麽一出幺蛾子。還是自己女兒有能耐,一下子就戳到了兩人的痛腳上。
莫如雪好不容易進了江城,要是還讓她回鄉下?然後嫁給一個鄉下漢子,生幾個孩子,跟她媽似的生不到兒子不罷休,這種日子想想就可怕。
蘇翎看着兩人:“想清楚了沒有?”
“阿翎,是奶奶不好,這個事情不關你的事,是我思想落後,沒有想明白。”老太太只能對着蘇翎這麽說,萬一真要那樣,她可沒辦法活了。
蘇翎又關注莫如雪:“你呢?”
“是我不對,我應該跟趙愛琴這種黑五類劃清界限。我為剛才的事情跟你道歉。”莫如雪看見自己外婆都已經求饒了,自己也只能低聲下氣了。
蘇翎冷哼一聲,站在她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那還不趕緊地,從我的房間裏滾出來?”
莫如雪眼淚包在眼眶裏,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想着蘇翎手裏拿着的那張紙,哪裏敢反駁:“如雪,你搬下來跟我住!”
蘇翎看了一眼老太太:“不,她回她的職工宿舍。我不想早早晚晚看到她。”
“外婆!”莫如雪看向老太太。
蘇翎伸手戳莫如雪的腦袋:“我是為你好,你住在這裏跟我相看兩厭,就你這個小腦袋瓜子裏裝的是什麽自己不清楚,還喜歡蹦跶。到時候惹了我,我收拾了你,你哭都沒處哭去?”
莫如雪這個時候只能任由她給戳腦袋,想着她要是真的告上去,自己就全完了。
蘇翎從莫如雪那裏到老太太跟前:“奶奶,您從小寵着紀弘偉長大,哪怕他一次次要陷害我,您還是偏心眼偏他的對不對?雖然不是您的骨血,不是您的孫子。可從小養大的啊!到底是有感情的。我十九年了,也沒什麽爺爺奶
奶,爸爸媽媽,護着我。誰惹我,我就撕爛了誰。狠是我活下來的本錢。你可明白?”
“明白了!”
“我跟您也不可能親了,看在爸爸的份兒上,叫你一聲奶奶。您要是太太平平的,咱們相安無事,要是您整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出來,還想插手我的事情?我可就不客氣了。”蘇翎伸手從她手裏抽出了那張協議書。
“你要幹什麽?這個可不能交給革委會。”老太太本就緊繃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蘇翎笑着把紙張一條一條撕開,撕成了小紙片,兩人看見協議書變成了紙屑,心頭一個寬松,耳朵裏聽着蘇翎說:“本來就沒打算把這張紙給交到革委會。今天給你們挖的這個坑,只是小小的見面禮,要是以後你們還有什麽幺蛾子出來,更大的驚喜會在後頭等着你們!想要試試,那就繼續作給我看。”
老太太被這麽個小姑娘吓得臉色都發白:“知道了!”
“行了,這個事兒就算過了。”蘇翎說了一句,看向蘇康達說,“我們下午去領證。等下您自個兒去致遠家?”
蘇康達聽見女兒要領證,今天這個事情發生,他也沒什麽話說了,女兒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行,那晚上我過去。”蘇康達說道。
蘇翎從行李裏翻出自己的證件:“你帶了沒有?”
“帶了!”李致遠高興地說。
勾住李致遠的胳膊說:“走吧!去先去領證,再給爸媽買點東西。”
“等下早點回家裏,我爸說還等你過去掌勺呢!”李致遠點了點她的鼻子,兩人手牽手,剛要踏出大門。
蘇翎轉頭看向莫如雪,挑眉:“如雪表姐,晚上我回來之前,你記得把東西搬幹淨!”
說完才繼續挽着李致遠往外走。
老太太看見兩人走遠,一下子如放松的弓弦軟了下來,坐在了凳子上說:“康達,幫我跟你哥說一句,我還是住鄉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