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各家各戶都拿了板凳往倉庫場上去,這個架勢倒是和原主記憶裏去看露天電影很像。去得早的人早已占據了前排好位子,紀翎找了個前排靠邊的位子,一是她個頭矮,看不太清楚,二是她這個狗崽子要識相,不要往人群裏湊。
大隊裏用拖車拖來了廣播設備,正在接線,風吹着楊柳莎啦啦地響,李致遠讓紀翎在這裏占着位子。他走過去要跟知青打招呼去,紀翎覺得婦唱夫随,她媳婦去打招呼,她這個男人總歸要陪着,讓邊上的阿來嬸子給看住了自己的凳子,跟在李致遠身邊一起過去。
李致遠到知青宿舍,看見蘇弘偉和鄭茜正在吃晚飯,青菜下面條。知青的條件比生産隊裏的農民到底要好很多,李致遠和紀翎站在門口,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紀翎看着蘇弘偉:“聽說今天要識別披着羊皮的狼,是不是啊?”
蘇弘偉下午看見紀大慶被拖進去,心裏就一直不安寧。這會兒看見紀翎帶着玩味兒的笑看着他更是心頭砰砰跳。一次一次地落空,沒有弄死這個看似就剩下一口氣的小子,蘇弘偉心裏憋着一口氣。
“蘇知青,等下你要好好看看混雜在人民群衆中的惡人會被人怎麽吊打!”紀翎笑了一聲。
李致遠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調皮,走了!我們先去坐下了!”
紀翎蹦蹦跳跳地跟在李致遠身邊。蘇弘偉看着兩人的背影,心頭百味陳雜。
兩人坐在一條板凳上,看着人越來越多,還有其他生産隊的吃瓜群衆,拿着蒲扇走過來。倉庫場上一根毛竹豎起來,挂上一盞小太陽。
大隊裏的人拍着話筒,叫了兩聲:“喂!喂!”喇叭聲音回蕩在空中。
時間倒了六點半,大隊書記坐在話筒前說:“阿祥,你看一看生産隊的人都到齊了嗎?”
“基本到齊了!”
“那就這樣了,就是有一兩個沒來,也不等了!等下你要批評他們,不能讓他們無組織無紀律。”
“把人給拉出來!”
倉庫門被打開,那個紀大慶被拉了出來,沒有被拳打腳踢,就在裏面關了半天,紀大慶已經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發抖,站在了場子中央。
大隊書記在話筒面前說:“事情是這樣的啊!前幾天我們去公社開會,聽公社的徐書記說起一個事情。說咱們隔壁縣,最近出了這麽一樁事情,他們那裏有一家地主,解放前把家裏的地兒都給賣了,解放後就沒有被評為地主,而是成了中農,他們的兒子很上進,進了縣裏成了辦事員,還是個先進分子。可是……”
紀翎發現書記講話很有水平,這個事情完全沒有把阿祥隊長給牽扯進去,完全就是因為聽了上級領導的指示,所以要在下面抓典型,半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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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書記讓我要注意混在群衆中的壞分子。剛好今天你們生産隊的紀大慶來大隊辦公室鬧自留地的事情。自留地本來就是人家的,他占了。不肯還,人家問他要了,他就一口一個對方是小狗崽子。小狗崽子也好,大狗崽子也好。上頭沒說要殺他們的頭,那他也就該活命嗎?再說了就算你認為他不該有自留地,那自留地也該還給生産隊,歸集體所有吧?這個就是思想有問題。他坐在我們辦公桌上鬧,還對着李會計耀武揚威。李會計怕他啊!一問才知道,他多年以來一直欺負隔壁鄰居。後來才找到深層次的原因,他爹是個地主,他小時候是個小地主,他爹抽大煙敗幹淨了家産。到了解放前一貧如洗,倒是成了貧農了!我一想,那不就是徐書記說的那種嗎?”
大隊書記說了一句:“當然,我說了不算!還是要群衆說了才算!”
李會計的老丈人先站在出來,農村裏矛盾最深的往往就是隔壁鄰居,一棵柿子樹枝頭越界了都能罵上半天,更何況紀大慶夫妻,平時的作為呢?
“我們家是吃盡他的苦頭……”
紀大慶張口說:“你個老不死的,你自己……”
還沒說完,之前和紀大慶已經挑過河泥的小夥子沖上去就是左右開弓兩記耳光:“紀大慶,你個王八蛋,我跟你挑河泥,我挑一旦一百三十斤,你挑一擔八十斤,逼着記工分的給你記一百斤,足足少了二十斤,你坑我,還不許我說……”
小夥子一上來,開啓了和紀大慶一起幹活的人的憤慨,紀大慶最喜歡貪便宜,貪的這些便宜,或許真的沒那麽多。可是現在群情激奮之下,那就成了大罪惡了。
有人沖上去一腳踹在他腿彎裏,紀大慶跪在了地上,面對這麽多人的責罵和拳打腳踢,他根本沒辦法辯駁,只能哇哇叫疼。李致遠伸手攬住了紀翎,要不是紀翎先想到這個事情,今天被打被罵的就是這個小家夥了,這個小家夥的身體,今天就被踢上一腳,估計就沒命了。
紀大慶的媳婦在那裏大哭大叫:“不是的啊!不是我們要去大隊裏反映阿祥的問題,是蘇知青來給他出的主意啊!”
她仿佛想起什麽來,走過來拖蘇弘偉,蘇弘偉仿佛是怕被沾染了什麽東西似的,要逃開說:“你不要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讓他去做這種事情了?”
那個女人從兜裏掏出兩斤糧票揮舞在手裏,說:“他給我們兩斤糧票,跟我們說……”
老隊長也站了出來:“今天下午紀大慶和蘇知青在一起鬼鬼祟祟,還說要我好看!”
蘇弘偉一看老隊長也站出來立馬就急了:“隊長,你說話要講證據,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我在咱們生産隊是個什麽人,誰不知道?丁是丁卯是卯,絕對不會搞錯!你這個知青同志是個什麽樣,我心裏有數!”阿祥隊長很看不上蘇弘偉。
這個事情就複雜了,紀翎一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貼在李致遠耳朵邊上跟他說:“一口咬住他是個流氓分子,路上勾引你和鄭茜。你跟他決裂之後,他懷恨在心!”
“有數!”李致遠立刻沖上前去,站在那裏說:“我也作證,今天我帶阿翎看病回來,也是看見這兩人在那裏說話,紀大慶還對着阿翎說,要讓他哭出來!”
“李婷婷!”鄭茜沖過來指着李致遠,拉着蘇弘偉說,“是你自己喜歡弘偉,弘偉不喜歡你,你就這樣不停不歇地陷害他?”
“他找紀大慶,讓紀大慶去大隊告狀也是我陷害的?”李致遠對着鄭茜說,“你眼睛好睜開了,這就是個臭流氓!他一邊勾着我,一邊和你處對象!你怎麽就看不清呢?”
“你胡說!”
李致遠冷哼了一聲看向蘇弘偉說:“咱們今天當面鑼對面鼓,把咱們的事情在大家夥兒面前理一理,怎麽樣?”
蘇弘偉不知道紀翎和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他的心砰砰砰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