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四個皇後
她記得張仁,這人賊眉鼠眼的,笑起來帶着一股油膩的味道,司命神君總說相由心生,她從初見便一直不太喜歡張仁。
林瑟瑟睜開了眼,低聲喃喃道:“不是剛做了幾套新裝,何時又量做了新的宮裝?本宮怎麽不記得了。”
杏芽想了想:“許是臨近上元節,皇上又賞賜的。”
她‘嗯’了一聲,叫杏芽退了下去。
林瑟瑟做了一晚上的夢。
她夢見了文昌帝君,她和帝君都歷完劫回了天庭,帝君便坐在那顆杏花樹下。
微風拂過,樹葉簌簌,落英缤紛。
細碎的金芒被分割成碎片,溫柔的灑在他烏黑的墨發上,有片淺色的杏花落在他的膝頭。
他撚起那片杏花,望着她的唇畔帶笑:“阿眠,好久不見。”
阿眠是他給她起的名字,那時候她還是杏樹上的一朵小杏花。
她想要朝着他走去,走着走着卻發覺自己的雙腿消失了,她一擡眼,便見他溫和的面容驟然冰冷下來:“你這個害人精,害我兩次下凡歷劫,又害我成了太監!當初我便不該點化你……”
林瑟瑟被驚醒時,天色剛霧蒙蒙的亮起。
她額間布滿汗水,不知過了多久才緩過神來,意識到那只是一個夢罷了。
文昌帝君是九霄雲庭上的上古神祗,他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更不會叫她阿眠——他只這樣喚過她一次。
待盥洗過後,林瑟瑟清醒了許多,便讓杏芽傳上來早膳,算是近幾日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吃早飯。
她的胃口比之以往好了不少,許是餓壞的胃漸漸恢複,她削瘦的身板長回了些肉,連帶着身前也豐潤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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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芽送上來的宮裝,尺寸似乎還是按照以往的量定的,她穿在身上不大合适,上身緊的有些喘不上來氣。
林瑟瑟蹙起眉頭:“這新裝是昨日張仁送來的那一套?”
杏芽應道:“不錯,是張公公昨晚剛送來的。”
她扯開緊貼在身上的衣襟,褪下宮裝扔在了木架上,這套宮裝是正紅色的,衣擺處用金絲繡了九尾鳳凰,端莊大氣又不失威儀。
林瑟瑟卻越看越不對勁。
她前兩日剛量過尺寸,為何這宮裝是按照原主以前的尺寸做的?
再者說,她近來所有衣裳都是清一色的綠,張仁為何送來一套原主喜歡的紅色宮裝?
她的指尖勾起宮裝的衣擺,眉梢微微挑起:“張仁親自來送的?”
杏芽點頭。
林瑟瑟讓杏芽取來一套合體的綠裙,換好衣裳便坐了回去,她捧着剛煮好的清口熱茶:“天色還早,你帶人将本宮寝殿中的物件都清點一遍。”
杏芽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問,領了命便帶着宮婢去清點了。
寝殿裏的物件,大到首飾擺設,小到羅襪絲帕,都是各有定數的。
不多時,杏芽便清點出衣櫃底層少了一只香囊,那香囊是自家主子未出閣時繡的,因香囊上繡着主子的小字,入宮時便一同帶了進來。
聽到杏芽急慌慌的禀告,林瑟瑟挑唇一笑,呷了口茶水。
不出意料的話,這又是純妃整出來的幺蛾子。
怕是張仁已經被純妃收買了,而那雙少了的香囊也是張仁偷拿走的。
張仁應該是這兩日臨時被收買的,原想借着送新裝之名,從她殿中偷走件私密的物件。
但若是想在短短時日內,趕制出一件奢華端莊的宮裝,實屬不是一件易事。
為了不讓她懷疑,張仁只好拿出去年的秋裝出來應付,這便導致她穿着那宮裝不夠合體,宮裝的顏色也是原主喜歡的正紅。
不出意外的話,純妃是想在上元宴上,用她的香囊來栽贓誣陷她與旁人有染。
林瑟瑟放下茶杯,披上雪白的狐裘,笑容冰涼:“杏芽,你代本宮去一趟慎刑司……”
待杏芽離去後,她便将殿門闩好,取出藏于畫像之後的天書,翻到有關上元宴的劇情,仔細的查看起來。
相比起純妃要栽贓陷害她,更重要的是另一件大事。
她隐約記得,司徒聲在宴會上被皇帝暗算,皇帝在他的酒杯上塗抹了軟筋散,宴會中途又尋了各種理由給他灌酒。
待散宴之後,夜半三更之時,齋宮裏進了刺客,司徒聲因軟筋散而動彈不得,被刺客砍傷了腰椎,險些喪命。
這是皇帝男主的第一次反擊,雖然并未傷及他性命,但他卻因此落下了沉疴舊疾,每每陰雨天便灼痛難耐,猶如萬千螞蟻蝕骨食肉。
哪怕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後來也瘋狂的報複了回去。
但是
他再也直不起腰椎,就像是那些因閹割,而再也不能挺胸做人的太監一樣,至死只能佝偻着脊背,連同最後一絲驕傲和尊嚴被一起踐踏進污泥中。
她不想影響文昌帝君在人間的命格,可讓她袖手旁觀,眼睜睜看着他徹底淪為一個廢人,她做不到。
林瑟瑟苦笑一聲,最後一次,她就再插手這一次。
過不了兩個月她就該領盒飯了,屆時她便是想再插手他的事情,也就是有心無力了。
殿外傳來杏芽的聲音,她将天書收好後,将門闩放了下來:“辦好了?”
杏芽點頭應了一聲:“娘娘,時辰也不早了,該起身去禦花園了。”
上元宴設在禦花園中,許是因為要放孔明燈的緣故,開宴時間在傍晚酉時左右。
方才又是清點,又是翻書,一轉眼天色微微泛黃,很快便要到開宴的時辰了。
好在坤寧宮離禦花園近的很,坐上步辇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
禦花園中,處處張燈結彩,光禿禿的樹枝上高挂着各式各樣的花燈,早早便到了的嫔妃們打扮的花團錦簇,瞧着好不熱鬧。
太後和皇帝還未到,嫔妃們皆聚在一處,以純妃為首,歡聲笑語的似乎是在猜燈謎。
林瑟瑟對她們在做什麽并不感興趣,她的注意力全在左側席間的白衣男人身上。
這男人身披墨狐皮大氅,烏黑的發絲绾進白玉冠中,唇邊含着溫潤的笑意,骨節分明的手指叩住玉瓷杯,似是閑雲野鶴一般孤坐在席間。
上元宴只是名義上的家宴,皇帝還宴請了朝廷命官,令其攜家眷來此參加宴會。
林瑟瑟的記憶力一向不錯,前些日子參加過一次誕辰宴後,她便将殿中的臣子容貌記了個八九不離十。
此人氣質非凡,她若是見過,必定不會忘記。
她正對着他失神,他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擡眸朝她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相觸,他唇畔含笑,對着她微微颔首。
她想了想,對着杏芽低聲吩咐道:“你去打聽一下,那位坐在席間的公子是誰。”
杏芽離去不久,純妃便在妃嫔們的擁簇下,朝着林瑟瑟走了過來。
純妃面帶笑意,福了福身子:“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林瑟瑟瞥了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便在宮婢的攙扶下,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皇宮之中,誰不知道皇後和純妃那點破事,妃嫔們竊竊私語,面上是掩不住的嘲笑。
皇後血脈卑賤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而純妃明明是個血統高貴的貴女,恢複身份後卻依舊被皇後死死壓了一頭。
如今純妃上趕着讨好皇後,皇後還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倒襯的純妃掉了身價,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聽着身邊遮掩不住的譏笑聲,純妃望着林瑟瑟傲然離去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繃緊,下意識的咬住唇瓣。
裝這一副清高傲骨的模樣給誰看?
前世對她百般刁難陷害,如今她已經不是前世那個任人宰割的蠢蛋了,現在也該輪到皇後嘗一嘗她的手段了。
再過上半個時辰,且看皇後可還能傲的起來。
衆人陸續落座,林瑟瑟剛坐下不久,杏芽便回到她身邊:“奴婢剛打聽過,那位公子是太上皇在江南認下的義子,封號為燕王,此次前來便是代替太上皇參加上元宴。”
林瑟瑟輕笑一聲。
說是義子,怕不是太上皇處處留情,不慎搞出來的私生子。
許是他原書中是個無足輕重的配角,她看書時并未注意到過這個‘燕王’,是以也不怎麽将他放在心上。
太監高聲通報,太後與皇帝駕到,唯有九千歲遲遲未到,宴會只能稍作耽擱。
許是有了上次舞姬的陰影,今日的宴會并未請來舞伶,唯有樂聲徐徐,歌伶低吟。
皇帝似有心事,時而皺眉,時而垂首,總之無時無刻不在走神。
旁人不知為何,純妃卻是略知其中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