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冰冷的溫度并不能蓋過朝堂上的軒然大波,都尉府嚴同州上折子奏:身為太子少師的方尚書竟然窩藏朝廷欽犯。這一折子一出,對平靜了近20年的朝堂上可謂是巨石落水,以方尚書為首的太子一黨幾乎是人人自危,就連随侍一旁聽政的太子也被這個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下子跪了下來:“父皇,方尚書為人清廉,不可能犯下這等糊塗事的。”太子的話一落,太子太保,吏部尚書等人也都跪了下來,一起為方尚書說話。
當今皇帝坐在龍椅上并沒有多大的驚詫,顯然嚴進已經事先告訴過他,如果不得他的同意嚴進也不敢在朝堂上折子的。
皇上看了看跪在朝堂上的這些大臣,屬于太子的人一看便能看到出來,恩,朝中一大半人是願意輔佐太子的,皇上又看了看他的忠臣陳相,陳相身後也跪着這麽一批人,他是個老狐貍,這種事情他跪的比誰都快,跪在第一排,但是什麽話都不說,他是忠于自己的,老皇帝心裏松了口氣,語氣是很和藹的:“陳愛卿,你有何想法?”
陳相跪在地上:“皇上聖明,微臣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所以不敢妄言。但微臣知道方尚書為人耿直,兼之兩袖清風,是不是有什麽冤枉之處啊。”言下之意是他皇帝的錯了?皇上臉色馬上就要轉陰:“陳愛卿,你難道懷疑都尉府的能力?”
陳相立馬說:“微臣的意思是,既然不是都尉府的錯,那就是方尚書糊塗了,方尚書既為人耿直,所以一定是受了小人教唆,才犯下了此等糊塗之事。”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皇上那是沒錯的,處置朝廷欽犯那是必須的!方尚書窩藏朝廷欽犯那也是不争的事實,陳相心裏笑,方尚書的好日子到頭了,這真的是老天有眼啊。
陳相明保暗貶,一席話說的皇帝都矛開頓賽,他自己一晚上沒睡,想不出怎麽處置這個方玉竹,方玉竹是他為太子親自挑選的人,為人是不錯,更重要的是沒有爪牙,不會結黨營私,将來不會威脅到太子。再加上能力也不錯,是唯一能夠與陳相制衡的人。
他做出這樣的事讓他又氣又急,怎麽處理都不對,處死方玉竹這是打自己的臉,且處死了他就會放任陳相為大,可是不處死,自己這心裏一關過不去。他最恨的是大臣伸手皇家的事,當年的顧臣案他處置的決絕,有很多的大臣礙于他的淫威不敢說他什麽,可是背地裏不服他的人很多,今天方玉竹就是個例子!竟然私下裏救人!
老皇帝心裏很氣,可是還要下臺階,不僅是給自己下,更要給太子下。
老皇帝心裏有了幾分底了便問他的另一個兒子:“老四,你對這件事怎麽看。”燕靖擡頭直言:“兒臣也覺得這件事蹊跷,方尚書為人清廉,且又是太子皇弟的師傅,絕對不會做這種窩藏朝廷侵犯的事,此番一定是蒙在鼓裏的。”
燕靖稍頓了一下做了結束語:“齊家餘孽該死,但是方尚書罪不至死,還請父王從寬發落。”
他這一席話铿锵有力,字字中皇帝的心,既認同了他的意見,又給太子留了路。老皇帝感動之餘也有些驚詫,他還以為他會說點別的呢,畢竟是抓着太子的把柄啊!
太子聽了他的話也有些不敢置信的回頭看他,燕靖朝他笑笑,他跟他并無多少感情,奪他的位子也并不是看他不順眼,他只是想要回屬于他的東西,既然都是皇子,那誰也有做皇帝的權利吧。
太子看他笑容淺薄也回了一個笑,燕靖不可置否的回了頭,對于這個弟弟他說不出什麽話來,這個太子做的實在窩囊,這些年都在老皇帝的淫威之下,并沒有多少實權,更沒有多少主見,皇帝縱容陳相誤國,他也毫無能力阻止,這樣一個人如何做皇帝,他做了皇帝他怎麽會心服。
燕靖的話說完後,朝廷大臣們也看清了形式,連丞相大人都替方尚書說話了,那他們也就做個順水人情了,于是這樁衆人都以為是血案結尾的案子就這麽淡淡的結束了,甚至都沒有遞交刑部。老皇帝恩威并施,責備了方尚書識人不清,把他從尚書貶為禦史中丞,罰一年月奉,在家閉門思過。并責令嚴進處死齊家所有的人。
老皇帝一個晚上沒睡好,早朝就早早的散了,獨留下了嚴進,大概是處理後事。燕靖出了朝殿的時候外面的雪已經下的沸沸揚揚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響。
耿之言跟林景曜等人只是燕靖的幕僚,不是朝中官員,所以并不能上朝,看到燕靖跟林景卓回來立馬迎了上去,是很關心今天早上的事。燕靖朝他們笑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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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案子對他沒有什麽好處但也沒有壞處,他借着這件事看清了朝堂中的形勢,太子的勢力并不是那麽大,或者說這些個朝中大臣都太昏庸!危難之時都想着明哲保身,真正為國家出力的實在是少的可憐。
燕靖沒有回屋,站在院子裏看一樹梅花,天太冷,雪也下的太大,幾朵剛開出來的梅花都快被雪壓住了,燕靖揮了揮袖子:“安總管,磨墨。”安總管總是神出鬼沒的,當然他磨墨的水平一點也沒有提高,燕靖也沒有在意,他總有天要換個合他心意的書童。
燕靖這次畫的是梅花,有一點手生,他畢竟在馬背上的時間多,畫的沒有人家陳相好,細微之處更是沒法比,但這幅《雪中梅花》貴在大氣,燕靖用筆豪邁,幹皴法,着重畫梅花的枝幹,力透紙背,把梅花的枯枝畫的蒼勁大氣,最後點了幾點緋色,雪白的宣紙上就充當了雪花,正好應了雪中梅花的意境。
燕靖大概沒想到自己畫的這麽好,龍飛鳳舞的又題了一首詩,林景曜看他題的詩笑了笑:“王爺你還是去打仗比較好。”燕靖笑罵了他一句:“滾。”林景曜拿着他畫的畫笑呵呵的滾了:“我留着給青兒看,她最喜歡你畫的梅花。” 燕靖恩了聲沒再擡頭,林景卓沉默的低下了頭。
燕靖沒一會又問他:“景卓,我在這裏還要待一段時間,過年你就跟景耀回家吧,同妻兒還有林老夫子一起過個團圓年。” 林景卓笑笑:“王爺,末将跟你一起回去。”燕靖嘆了口氣:“我每年都在過年時來都城,倒連累的你們也不能跟家人過年。”
當今皇帝的大壽就在年關之時,而皇子們又必須要來給他慶生,還不能帶着家眷。北平是離都城最遠的封地,一來二往的,燕靖竟從沒有跟家人過過年。
林景卓不善言辭笑笑不語,燕靖也就繼續看書,安總管慢聲慢語:“王爺,奴才一定辦好年,讓殿下你在這裏過年跟在北平一樣。”燕靖笑笑:“好。”
靖王府一派安詳,忙着過年。顧清風卻很慘,皇帝雖然顧及太子的面上,從輕處罰了方玉竹,可是心頭之火也是想找個人撒的,這個人自然就是這次辦事的人,他對于嚴進的失職是勃然大怒的,讓他暗訪,他便把人家方家堵上,還發生了命案,該死的方玉竹!該死的嚴進!該死的顧清風!
所以顧清風等18人倒黴了,以在職期間聚衆賭博為由,一人30廷杖,顧清風新傷剛好,又填舊傷。都尉府打人是真打,為了防止有人手下留情,所以行刑時是11個人拿棍,一人一棍輪流着來,确保每一棍都落到實處,皇帝還派了太監李公公親自監管,所以這30廷杖差一點要了顧清風的命。
顧清風上一次逃過去的那30棍結結實實的補上了,他是打到15棍就暈了的,宋昱等人是世家子弟并不比他好到哪裏,也沒等打完就暈了過去,全都被人從板凳上擡下來的。李公公看着他們如此的凄慘便回去禀報了,老皇帝心裏終于出了口惡氣。是他的人,他就打得起!他是皇帝,他說要殺誰就殺誰!
顧清風在都尉府養的傷,這裏養傷比較好,因為這一次打的是18親衛,算起來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子弟,其中宋昱還是宋将軍的幺子,所以皇帝派了太醫院的禦醫下來的,嚴進站到了顧清風的房間裏,太醫院的這位季太醫還是個年輕人,下手非常果斷,處理顧清風的傷口非常利索。
顧清風平日裏耀武揚威,誰知道官服裏細皮嫩肉的,這30廷杖真的是打的屁股開了花,白色的裏衣全都是血,大腿內側都胡滿了血,大大小小的棍傷看着着實慘,太醫費了一番功夫才給他清理完,上藥的過程也是很痛苦,好在顧清風是昏迷中,沒有慘叫,只是偶爾的哼哼,眉頭下意識的鎖着,細長的手指抽搐了幾下,嚴進站在一邊看着,心裏竟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