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狂吃醋(三更)
“好馬贈美人, 月兒姑娘若是不嫌棄,本王就将這馬送給你。”
人人皆知, 魏屹愛馬如命,他弱冠之年,後院卻連個妻妾都無,但每年花在養馬上的銀錢就足足數十萬兩。
曾經有人高價向他買馬,甚至用美人珠寶與他換馬,皆被他一口回絕。
坊間就有一句關于魏屹的打油詩,“魏郎、魏郎,女人如衣,駿馬如妻”。
也就是說, 在魏屹眼裏, 駿馬就和他的妻子一樣重要。
這是魏屹第一次開口送人駿馬。
可想而知, 他是給了沈姝寧多大的面子。
“她不需要。”萬年冰山的陸世子終于開了口。
魏屹輕笑, “陸世子,月兒姑娘需不需要, 恐怕得問她自己吧。”
沈姝寧是喜歡馬的,只有騎在馬背上, 随.性.奔跑時, 她才覺得命運是能夠被自己掌控的。
但……
她不敢收下如此重禮。
這時, 陸盛景看了她一眼,沈姝寧被他幽冷的眸光吓得一怔,她縮了縮肩,像是被長輩威懾到的女孩兒, 對魏屹道:“多謝王爺,婢子的确不需要。”
美人都親口說了,魏屹當然不好再強求。
但目光落在沈姝寧不太合身的衣裳上時, 他又覺得陸盛景實在不懂憐香惜玉,美人細腕露出了一小截,可見衣裳早就該換新了。
換做是他,真不知該如何疼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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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陸盛景,真真是大煞風景!
***
回到別苑的路上,沈姝寧一路憂心忡忡。
她推着陸盛景,光是看着他的後腦勺也知道這人是如何的不悅。
她不久之前算是救了他一命,可暴君非但沒有心懷感激,還對她視而不見,甚至于他和她偶爾一個眼神相撞時,他還冷冷移開視線。
剛到別苑,沈姝寧甕聲甕氣道:“世子爺,您怎的不高興?”
世子爺……
喊得可真生疏啊。
陸盛景兀自抓着扶手,轉了過來,他漆黑的眼底仿佛盡染陰郁,時隔幾日,終于肯與她說話了,“你說呢?”
沈姝寧呆住,“……”
陸盛景見她一臉茫然之态,便知這可惡的小女子,根本就沒有将他這個夫君放在眼裏。
身為婦道人家,如何能同外男近親?這才來西南幾日,她就将魏屹引上鈎了!
好手段啊!
數年夢境困擾,陸盛景一時難以對沈姝寧改觀,在他看來,不管沈姝寧表現的如何純真無害,她都是一個勾.引.人的妖孽。
這時,幾名婢女端着托盤魚貫而入。
幾人走上前,領頭的掌事大丫鬟,道:“月兒姑娘,這些都是我家王爺命人送過來的,請您務必收下。”
婢女們訓練有素,一應将托盤放在庭院中的石案上,很快又先後退了下去。
陸盛景今日難得話多,陰恻恻道:“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沈姝寧望着庭院中疊放整齊的女子衣裳,她再度茫然,“……我、我不懂世子爺在說甚。”
她需要解釋什麽?
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陸盛景覺得自己快要憋出內傷了。
好一張茫然無知的臉!
“你不懂?以我看,你心裏最是清楚。是不是覺得我活不長,又是個殘廢,你就迫不及待想找下家?一個婦道人家,與外男牽扯不清,就是不知廉恥!”
陸盛景脫口而出。
然而,胸口的憋悶沒有半分好轉。
此話一出,他就後悔了,竟是僵了片刻。
院中的心腹們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人人都看出來世子爺近日很不對勁,沒成想今日又會當面罵少夫人。
沈姝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得出來,陸盛景看着她的眼神,不亞于是男子仇視着紅杏出牆的妻子。
而事實上,她與西南王魏屹不曾有過任何私下的交集,她也沒料到,魏屹會屢次對她示好。
沈姝寧兩輩子都被人罵做狐媚子,是紅顏禍水。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但誰知這話從陸盛景的嘴裏說出來,她心頭竟是無端委屈。
沈姝寧的臉氣得漲紅,她不會罵人,愣是憋了半天,盯着陸盛景,憤憤道:“你太過分了!”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丢下一句,轉身就跑開了。
陸盛景看着她的背影,見她跑遠時,似乎是擡手抹了一把淚。
院中衆人,“……”
世子爺是真的過分了,怎還将少夫人給氣跑了呢。
陸盛景僵住,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做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他張了張嘴,但那小女子已經跑遠。陸盛景心口郁結無處可撒,一拳頭砸在了廊下的朱色欄柱上。
發出砰地一聲,還伴随着輕微的骨節碰撞的聲響。
嘶——
嚴力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光是聽着這聲音,就令人覺得很疼。
這廂,衆人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陸盛景看着庭院中的華貴衣裙,沉下聲來,“這些東西都給西南王送過去,我陸盛景的人不缺衣裳!”
衆人,“……”
少夫人身上的衣裳都像是昨年的,好歹也是剛嫁人不久的新婦,幾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
幾人很想告訴陸盛景,少夫人的衣裳當真不太合身了呢。
但在陸盛景的威壓之下,無人敢違背。
嚴力正要照辦,人已經抱着托盤走到了月門處,就聽見陸盛景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等等!站住!”
嚴力腳步一滞,世子爺近日出爾反爾的次數有些頻繁啊。
“世子爺?”
“不必送過去了,都燒了。”
嚴力,“……”
寧可燒了,也不給少夫人穿新衣?
便是嚴力也快看不下去了。
***
沈姝寧并沒有走遠。
她很知道輕重。
上輩子早逝,這一世當然要好好活下去。陸盛景是她上輩子的一個劫,她這一次只想避免同樣的命運。
方才只是情緒沒有控制住罷了。
深呼吸幾次,沈姝寧靠着院牆調節情緒,身側傳來一道溫潤的嗓音,“這是怎麽了?可是二弟欺負你了?”
陸長雲觀察敏銳,當然知道陸盛景今日到底抽了什麽風。
他那個人就是小心眼、偏執狂。
沈姝寧眼角還挂着淚珠子,她的眼大而明亮,平常的時候就顯得水潤潤的,這一哭就更如迷路的林中小鹿,端得是美人需要人呵護疼惜的模樣。
陸長雲心頭一軟。
王府不是沒有其他姑娘,但沒有一個能像沈姝寧這樣招他心疼。
“看來是二弟欺負了你。”陸長雲似有不悅之意。
沈姝寧忙背過臉抹了淚,再度面對着陸長雲時,她無聲苦笑,“讓大哥見笑了,夫君他……”
“你不必替他開脫。”陸長雲打斷了她的話。
此時,陸長雲突然意識到了一樁事,他總不能時時刻刻阻擋着陸盛景,他又何不從寧兒着手呢。
讓寧兒明白,陸盛景壓根就不是良配,讓她敬而遠之,等到時機成熟,兩人和離。日後還可以再給寧兒重新安排一個身份,就算是王府早年遺落在外的明珠即可。
這個念頭閃過,陸長雲繼續道:“二弟他一慣性子孤冷,從不會顧及任何人的感受,他獨來獨往慣了,不懂人心。你不要将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聞此言,沈姝寧突然沒那麽沮喪了。
陸長雲說的沒錯,暴君他本性如此,她難道還指望着他因為自己一個人而改變麽?
“多謝大哥,我心裏清楚了,方才是我愚鈍了,竟是差點忘卻,世子爺.天.性.薄.涼。”
沈姝寧豁然開朗,展顏一笑。
陸長雲一愣,随即也笑了。
寧兒這般美好,他當真不想讓陸盛景,亦或是魏屹接近她。
***
沈姝寧很快就折返別苑。
剛剛邁入月門,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燒焦味,尚未走近,就發現是陸盛景正命人燒那些簇新的衣裳。
沈姝寧剛剛平複下去的情緒又有了波動。
她并不是心疼那些衣裳,她只是很不解陸盛景的行為。
陸盛景今日的做派,無疑是對她的不信任。
沈姝寧甚至覺得,這人是在诋毀她,将她視作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子了。
陸盛景就在庭院中,兩人一對視,他抿了抿薄唇,眼神幽幽。
沈姝寧沒有在園中逗留,直接轉身進入了自己的屋子,随後“哐當”一聲,将房門給合上了。
陸盛景,“……”小東西!翅膀硬來,還敢跟他發脾氣了!
他就燒了這些衣裳,怎麽了?!
***
這一日下來,沈姝寧只出來用了午膳,随後又将自己悶在了房裏。
陸盛景不讓她過去.伺.候,她也絕對不主動露面。
這一天晌午過後,陸盛景就一直在庭院中飲茶,一壺接着一壺,去了淨房又再折返。
嚴力還發現,世子爺時不時用眼角的餘光去瞥少夫人的屋子。
然而,少夫人始終沒有出來。
嚴力,“……”
難道就他一人看出了世子爺的不正常?
他要不要禮貌又不失機智的告訴世子爺,女子是需要哄的呢?
世子爺這樣等下去,少夫人她也不知道啊……
許久之後,嚴力終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勸道:“世子爺,少夫人許是生氣了。”
女子生氣,那是需要哄的。
突然間,陸盛景手中杯盞擱置在了桌案上。
她生氣?
她還有理由生氣?!
該生氣的人難道不是他麽?
顯然,陸世子還是不明白男女相處之道的精髓。
“你閉嘴!”
“……”
***
日落西斜之時,沈姝寧終于走出了屋子,恰逢陸盛景就在庭院中飲茶,男人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兩人的視線恰好交織。
沈姝寧立刻扭頭就走,不再多看陸盛景一眼。
陸盛景,“……”
此時,陸長雲從外面過來,他懷中抱着一只小白兔,是為了哄沈姝寧開心,今日特意去集市上買來的,“月兒,你來得正好,這個東西給你解悶兒。”
一會月兒,一會又是寧兒,喊得真是親切!
陸盛景轉過身,看着站在月門處的一男一女,就見沈姝寧從陸長雲懷中接過小兔子,她低垂眼眸,一臉歡喜,還笑出了兩只隐約可見的小梨渦,将那只小兔兒擁在懷裏,一遍又一遍的.撫.摸。
“多謝大哥,我實在是喜歡。”沈姝寧笑道。
陸盛景,“……”一只兔子而已,有甚麽值得如此開懷的?真沒出息!
不愧是出自小門小戶的沈家,沒見過世面!男子稍稍對她示好,她就被迷得昏頭轉向了!
陸盛景棄了手中杯盞,沉默着一人進了屋。
陸長雲目睹這一幕,并沒有多說什麽,只要寧兒高興就成,至于陸盛景……若非是父王吩咐,他根本不會管這個二弟。
***
離着出征剿匪尚有幾日。
次日一早,陸盛景帶着幾個貼身随從出門了。
這是陸盛景第一次逛成衣鋪子,并不知如何購買,嚴力與嚴石也是沒有相好的大老爺們,主仆幾人來到了成衣鋪子,對着花花綠綠的女子衣裙,有些晃眼。
“這位爺是要挑衣裳送給夫人吧?”掌櫃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一眼就看出了陸盛景的打算,她見眼前男子容貌俊美無俦,氣度實在令人不敢輕視,只是可惜了……似乎是個有腿疾的。
掌櫃掃了一眼陸盛景的腿,就立刻移開視線。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位郎君不是可以被輕視的人物。
陸盛景清了清嗓門,“嗯。”
嚴力、嚴石,“……”
早知如此,昨日又何必燒了那些衣裳呢?
掌櫃又問,“那爺挑中哪些款式了?小店這裏挂着的都是今年最盛行的款,不比京城的鋪子差。”
陸盛景目光望了過去,他此前根本不留意這些,哪裏知道女子喜歡怎樣的衣裳,遂道:“每種都拿一件。”
嚴力、嚴石,“……”
世子爺這樣做真的好麽?這裏可起碼有數十種顏色款式啊。
掌櫃眸光一亮,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眼前這位郎君果真是出手闊綽的,“那尺寸呢?爺應當知道夫人的尺寸吧?”
嚴力與嚴石目不斜視,但他們很懷疑,世子爺是否了解少夫人的尺寸。
陸盛景面無表情,似乎毫無窘态,“嗯。”
嚴力、嚴石,“……”
掌櫃喜上眉梢,這一筆買賣做下來,足足可以抵得上平時一個月的進賬了,“好嘞,爺稍等,待爺選好尺寸,我就給您去取衣裳,尊夫人當真好命啊,能嫁給爺這樣一位好郎君!”
陸盛景眼底的神色微不可見的晃了晃。
買衣裳,就是好郎君了麽?
就這樣簡單?
***
沈姝寧在房中看書,門外響起敲門聲,她打開一看,就見嚴力提着兩只大包裹,“少夫人,這些都是世子爺給您購置的。”
離開之前,嚴力覺得很有必要再添一句,“少夫人,衣裳都是世子爺親自挑選。”
沈姝寧不曉得暴君的葫蘆裏又賣了什麽藥。
她将包裹提到了桌案,打開後随意看了看,就見衣裙顏色格外明豔,再往下一番,還有幾件水紅色小衣,上面繡着.暧.昧的并蒂蓮,她立刻覺得手心滾燙,随即臉上也燙了起來。
陸盛景他、他、他這是甚麽意思?!
門扇是開着的,嚴力走出數丈之遠,回頭望了一眼,就見少夫人緊咬着唇,還跺了跺腳。
這是……高興的太過了,又羞澀難耐?
是以,嚴力馬不停蹄将此事告知了陸盛景。
陸盛景一副“我并不感興趣”的表情,但聞言後,薄涼的唇還是微微一動。
原來,女子這樣好哄。
虧得他以為妖精這次是跟他鬧真的了。
她可真真是幼稚。
陸盛景搖頭失笑。
當日晌午,陸盛景也沒等來沈姝寧過來道謝,就對嚴力道:“将她叫來,給我磨墨。”
這小女子太不自覺了。
不管是作為妻子,亦或是婢女,她都應該在他身側.伺.候才是。
不多時,沈姝寧過來了,她當然不會當日就穿陸盛景買的那些衣裳,更是不好意思碰那些小衣,見陸盛景正伏案看書,男人一如既往的面色無溫,她走上前小心翼翼開始研磨。
屋內落針可聞,陸盛景沒想到沈姝寧這般不識趣,他都已經給她買新衣了,她還不高興麽?
終于,是他先沒忍住,“怎麽不換新衣?”
沈姝寧正研磨的手一抖,“世子爺,我眼下是婢女身份,不宜穿的那樣明豔。”
陸盛景,“是麽?”
所以,她并不是不喜歡自己給她買的衣裳。
沈姝寧狐疑了一下,勉強應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