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就是我的藥
“商陸,商陸。”她在他的床邊坐下來,輕輕地喚他,“我是簡清吟,我來看你了,你乖乖的,跟我們一起上醫院好嗎?”
顧商陸沒反應。
簡清吟急了,站起身來,“阿姨,這樣不行,我們得馬上送他去醫院……”
話音剛落,她的手就突然被什麽抓住了。她低頭一看,只見顧商陸緊緊地抓着她的一只手,雖然眼睛還緊閉着,但嘴裏已喃喃地呓語道,“不要去醫院。清吟,不要走……”
顧夫人又驚又喜,激動得語無倫次,“清吟,他知道了。商陸知道你過來了,你看,他有意識了,他知道你來了……”
簡清吟也怔住了。“可是,”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道,“他這麽總燒着,也不是辦法啊,要是燒一直退不下去怎麽辦?”
顧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我去叫老章,過來背他下樓。”顧商陸畢竟是男人,她們兩個女人,肯定是弄不動他的。
然,顧夫人剛轉身,床上的顧商陸已喃喃地叫道,“不去醫院。吃藥,吃藥。”
顧夫人沒有辦法了,只得看向簡清吟,“清吟,你看……”某些時候,她對這個兒子的固執,也是無可奈何的。他盡管燒得這麽厲害了,卻還固執得可怕。
簡清吟看着他緊緊抓住自己不松開的手,遲疑了一下,道,“那就,給他吃退燒藥吧,我來照顧他。”
顧夫人松了口氣,“清吟,那就麻煩你了。”
簡清吟忙道,“阿姨,您別這麽客氣。我在公司的時候,商陸也是很照顧我的,我的工作也都是他給的,現在他生病了,我照顧一下他,也是應該的……”
顧夫人點點頭,“我去倒杯水過來。”
藥就放在床頭櫃上,顧夫人倒了水過來,簡清吟想要給顧商陸喂藥,手卻被他抓得緊緊地不放,無法騰出來。她有些難為情。
顧夫人會意,忙道,“我來。”然後把水端到床頭,哄着顧商陸張嘴,“兒子,來,吃藥了……”
這一次,顧商陸很聽話,他很快就把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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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如釋重負,感激的看着簡清吟,“多虧你在,不然給他喂藥哪有這麽容易。”
簡清吟有些頭疼,也有些好笑,沒想到那個在公司裏雷厲風行無所不能的顧總裁,生病的時候,卻像個孩子一樣,連吃藥都得哄着。
顧商陸喝完藥之後,沉沉地睡着了。只是他的手一直都不肯松開簡清吟,怎麽掰也掰不開,沒有辦法,她只得一直守在他的床邊,不時的拿濕毛巾給他擦滿頭滿臉的大汗。不過她很欣慰,能出汗就好,能出汗,說明他的身體機能在吸收藥物。出了汗,睡一覺就好了。
顧夫人下去幫鐘點工阿姨一起準備午餐。簡清吟守在顧商陸的床邊,不時的拿溫度表給他量一下體溫。值得高興的是,他的體溫,終于從剛開始的39度5,降到了正常溫度。
顧夫人進來過一次,看到兒子的體溫終于降了下來,也是欣喜得差點落淚。這個時候,她完全沒有了商場精明強悍的女強人的樣子,而只是一個心疼兒子的媽媽。
顧商陸睡得沉了,終于松開了抓着簡清吟手腕的手。簡清吟松了口氣,輕輕地将他的手放到了床上,給他掖了掖被子,輕輕地退出了房間,帶上了門。
她沒有發現,就在她退出房間的那一剎那,原本躺在床上雙眸緊閉睡得死沉的男子,薄薄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簡清吟在顧家逗留了很久。怕顧商陸醒來後肚子餓要吃東西,而顧夫人又是個十指不沾陽春(蟹)水不會做飯的主,外面的飯菜又太油膩,沒有營養,所以,她去廚房給他熬了一鍋粥。
爐子慢火細熬,皮蛋瘦肉粥的香氣慢慢地飄了出來。
簡清吟看着咕咚咕咚冒泡泡的砂鍋,心思卻有些游離。坦白說,當她聽到顧商陸在高燒中還喊着她的名字的時候,心裏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抗拒對了對她好的人,尤其還是一個這麽優秀出色家世如此好的男人。有時候她也在想,如果顧商陸不是顧商陸,如果他不是唯安的朋友,那麽,自己會不會接受他?畢竟,他對她一片真心,他媽媽對她也很喜愛,在這樣的家庭裏生活,應該會幸福的吧?
可是……
這世間有太多的可是了。
想到這裏,她嘆了口氣。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略帶沙啞的聲音,“嘆什麽氣呢?”
她吓了一跳,回頭一看,顧商陸正靠在小吧臺邊,眸光深邃的看着她。他家的廚房是開放式的,邊上圍了一個小吧臺,此刻,他虛弱的靠在那兒,看她的眼神很專注。
簡清吟臉頰一紅,“你怎麽起來了?”他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她竟然沒有發現!
顧商陸走過來,雙手插兜,微笑着道,“聞到香味爬起來的。”他伸着脖子看了看砂鍋,好奇地道,“這裏面是什麽,這麽香?”
簡清吟道,“皮蛋瘦肉粥。你燒剛退,得吃點清淡的。”
她看粥熬得差不多了,關掉火,轉過身問他,“你感覺怎麽樣?好點了嗎?”然後踮起腳,伸出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嗯,燒退了。”
顧商陸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眼神炙熱,眸子裏流動着灼灼得似乎要燙傷人的光芒。
簡清吟不敢與之對視。她尴尬的抽了抽手,沒抽出來。她的臉頰更加紅了。
“你放開我。”她低低地道,眼睛不敢看他。
“清吟……”他聲音沙啞,溫柔的喊她的名字,“知道我為什麽燒退得這麽快嗎?”
“嗯?”她迷惑的擡起頭,不明白他要說什麽。
“因為。”他深深地凝視着她的眼睛,眸光如灼灼晚霞,“你就是我的藥。”
簡清吟只覺得心裏轟的一聲,視線瞬間模糊。
神思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個春光明媚的日子,在N市的度假山莊裏,她枕在蘇唯安的大腿上,聽他給她念:“……柳原在細雨迷蒙的碼頭上迎接她,他說她的綠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注了一句,藥瓶。她以為他在那裏諷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醫我的藥。她紅了臉,白了他一眼……”
那是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在那個故事裏,張愛玲用一座城的覆沒,成全了範柳原和白流蘇的愛情。那時候的唯安,剛從法國那麽有情調的國家留學回來,身上還帶着一股子法國人浪漫的氣息。
而那時候的她,涉世未深,也不過是一個骨子裏充滿浪漫主義的文藝女青年。喜歡張愛玲,向往沒有雜質的愛情。她最喜歡這本《傾城之戀》,他便經常給她念裏面的句子。他說,簡清吟,你就是我的藥……
你就是我的藥!
是她的幻覺嗎?她竟然,又看到了唯安?看到他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輕撫着她的臉龐,然後,用那低沉磁性的聲音,對她說你就是我的藥?
她恍惚的伸出手去,摸索着那張熟悉的臉孔,輕輕地問,“唯安,是你嗎?是你嗎?”
“唯安”默默的,沒有說話,只是任由着她輕撫他的臉,嘆息了一聲。然後,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住了她。
當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灼熱的唇輕觸到她冰冷的唇時,簡清吟猛地就回過了神來,然後,她看到了顧商陸近在咫尺的臉,和那雙充滿悲憫的眸子。
她像是被開水燙了一樣慌忙後退,尴尬,夾雜着羞憤,讓她一時竟無地自容。
天哪,她在做什麽?她居然把顧商陸當成了蘇唯安?還做出了這麽失态的舉動?
“對不起,我,我……”她慌亂着,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清吟。”顧商陸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溫柔的看着她,“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做你一輩子的蘇唯安。”
簡清吟吶吶地,似乎有點沒聽清,“你說什麽,我不懂。”
顧商陸看着她,一句一頓,重複着道,“我說,如果你想,我願意做你一輩子的蘇唯安。”
簡清吟呆了呆,然後,猛地轉過身去,語帶凄涼的道,“商陸,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不,”顧商陸道,“這不是委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是誰,并不重要。”
簡清吟肩頭輕輕地抖了起來,她苦澀的道,“商陸,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不可能?”他固執的繞到她的前面,雙手握住她瘦削的肩頭,固執的道,“這個世界,沒有什麽不可能。清吟,不要固步自封,冰封自己的心牆,我們嘗試一下,好嗎?給自己一個機會,嘗試一下,也許,你會發現,其實要走出這一步,并不困難……”
“別說了商陸。”簡清吟眸中已浮上了淚光,“這對你不公平。”
“我不在乎。”顧商陸深深地看她,“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簡清吟忽然大吼起來,“我在乎,你明白嗎?我不想耽誤你,不想自欺欺人。你就是你,顧商陸,你不是蘇唯安,永遠都不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