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翌日辰時,碧濤苑寝殿中兩人還未醒。
因着昨晚的事兩人睡晚了些,今日又無大事,王慕寒不讓宮人進來打擾,兩人竟直睡到了辰時二刻。
還是褚紹陵先醒過來,昨晚的事褚紹陵自覺有愧,放下身段好好哄了衛戟快一個時辰,倒是将衛戟感激的受不得,恨不得當下就為褚紹陵肝腦塗地了才好。
褚紹陵揉了揉眉心,攬着衛戟的肩膀将人往懷裏帶,夢中的衛戟也溫和的很,順着褚紹陵的意思靠過來,手臂溫馴的搭在了褚紹陵腰上。
褚紹陵挑眉輕笑,衛戟如今已經對他不設防了呢,之前将人騙到床上來費了那樣大的力氣,那時候衛戟是不得不聽命,躺在床上像是塊木頭似得,僵硬的很,且不管是讓他在裏面睡還是在外面睡,都是貼着床邊,生怕碰着褚紹陵,又怕搶了褚紹陵的被子,如今兩人情誼越發深厚,相處起來也自然了很多,衛戟偶然睡迷糊了還會往褚紹陵懷裏鑽。
晨光中衛戟面容平和,中衣因為剛才的動作往上走,露出了腹間一段白皙的皮肉,還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衛戟就像只毫不設防的小獸一般,袒着肚皮睡得沉沉的。
褚紹陵輕輕撫摸衛戟紅腫的眼皮有些心疼,心裏忍不住遷怒衛銘,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折騰,害的衛戟跟着擔驚受怕的,卻全然忘了是自己設的圈套。
衛戟被褚紹陵摸的有點癢,睜開眼,愣了下:“殿下……幾時了?”
“奇了,都是剛醒,你倒問我。”已然是遲了,褚紹陵今日也懶得去前面了,萬幸昨日将戶部的事交代的差不多了,下面的事自有人處理,褚紹陵翻身輕撫衛戟的後背,“餓了麽?不餓就再躺會兒,反正也無事。”
衛戟搖了搖頭,坐起身來看了看外面,小聲道:“還是起來吧,大約已經辰時了,再不起王公公也該來說了,殿下……”
褚紹陵拉着衛戟的手将人拖進被子裏,道:“小小年紀,比王慕寒還啰嗦,多躺一會兒怎麽了……”
衛戟無法,只得蜷在被子裏陪着褚紹陵,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又說到衛戰的親事上,衛戟将家裏人的打算跟褚紹陵細細說了:“我們府上東邊那棟宅子也是不錯的,本是鄭侍郎家的産業,如今鄭侍郎告老還鄉,那宅子一直有意要賣給別人,我母親的意思是就跟他們家買下來,然後直接向東邊打通了,那邊的房子正房不動,別的該添的添該動的動,另原先東邊還有一處活水引進來的,現在一起劃到那邊去……”
衛戟在枕頭上比劃着:“連着原先的小樓一塊,這樣顯得寬敞一些,臣府中家私有限,這些……殿下看看可還行?”
褚紹陵點點頭:“已經不錯了,馥儀不是驕縱狂妄的人,府邸不必過于大了,反倒招人眼,裏面修飾的精致就好,這也是現成的……如今修秦王府的那些人我看着就不錯,回來我跟內務府說一聲,你那邊先用修秦王府的人。”
衛戟笑了下:“我母親也是正怕跟內務府的人交代不好,如此正好了,多謝殿下。”
褚紹陵輕笑,道:“謝什麽,等馥儀和衛戰成親後,咱們可就是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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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說的無心,衛戟聽了這句話卻愣了,是呢,等大婚之後,兩人就是親家了。
褚紹陵輕輕的握住衛戟的手,低聲道:“你放心,等到了那一日,我定然給你一個讓萬民信服的身份。”
“殿下不可妄語。”衛戟連忙打斷褚紹陵,“殿下的心意,臣懂得,不必讓外人知曉,臣……臣不在意那些的。”衛戟說的是實話,能在褚紹陵身邊侍奉他已經滿足了,再說他也比不得女子嬌貴,需要千恩萬寵的,衛戟對權勢金錢都不貪戀,天可憐見能得到褚紹陵的真心,衛戟已經沒有別的奢求了,再者衛戟萬事以褚紹陵為重,有損褚紹陵名聲的事,衛戟是萬萬不會做的。
褚紹陵笑了下沒答言,他對衛戟的保證向來不怎麽算數,答應了也不過是敷衍他哄他罷了,衛戟對身外物并不多看重,這和褚紹陵要大肆恩賜他并不沖突,對衛戟,不管他在乎不在乎喜歡不喜歡的,褚紹陵都會捧到他面前來,衛戟可以不在乎不喜歡,但他不能沒有。
褚紹陵以前看史書時也曾疑惑過,能當上皇帝的人就算不多聰明也不會是個傻子,怎麽就會做出烽火戲諸侯,千裏送荔枝的事來呢?那時的褚紹陵心是冷的血是冷的,連皮帶骨都是冷的,所以理解不了,為什麽有人願意葬送這錦繡江山來換得佳人一笑,現在自己嘗過其中滋味才明白,帝王,折了心後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太喜歡一個人了,為他傾盡一城都怕他還會受委屈,為他颠覆一國都怕他有的還不夠多。
昨夜衛戟哭的嗓子都啞了,一聲聲的懇求褚紹陵,不要對他太好,褚紹陵當時聽着衛戟的話自己都會疑惑,自己對衛戟很好麽?褚紹陵自己沒感覺,他只覺得還不夠呢。
衛戟一直說自己對褚紹陵沒有絲毫寸功,不敢接受褚紹陵這樣的大恩,聽到這話褚紹陵想起了上一世斷腸崖上的場景。
那時的衛戟渾身浴血擋在褚紹陵面前,為他保全了一個皇子最後的尊嚴。
褚紹陵身邊一直不缺為他赴死的人,但那些死士都是褚紹陵一步步提拔上來的,褚紹陵對他們有大恩,平日裏恩賜無數,士為知己者死,這沒有什麽說的,但衛戟不一樣,衛戟守在褚紹陵身邊十年,是毫無指望的,單方面的在付出,他不曾得到過褚紹陵哪怕是一個眼神的回應。
漫長的歲月中,衛戟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這不是褚紹陵用知遇之恩錢財之物換來的死士,而是老天對褚紹陵的恩賜。
衛戟一直說老天對他好,褚紹陵心裏卻覺得是自己更運氣一點,得到了衛戟。
褚紹陵心中思慮紛飛,衛戟肚子突然咕嚕響了下,衛戟臉紅了,吶吶道:“臣失儀,臣有罪……”
褚紹陵失笑,在衛戟頭上揉了一把:“知道自己有罪一會兒就多吃些,起來吧。”
褚紹陵一時興起能晚起,別的人就沒有這麽好的命了,麗妃這日早早的起了,頭一個去太後宮裏請安。
這幾日麗妃被身邊心腹嬷嬷們勸的也明白了些,不管心裏如何,太後那邊是不可弄的太難看的。
甄思的出現讓麗妃明白了自己以前有多天真,居然仗着皇帝的寵愛對太後一直淡淡的敷衍。
麗妃以前想的也沒錯,現實的講,太後是活不過皇帝的,将老太後伺候好了又如何呢,再說當年麗妃仗着自己姿色好頻頻奪淩皇後的風頭,早就将太後得罪了個實在,如今說的再好聽也無濟于事,太後不可能将前事忘盡重新接納自己,還不如留着那個功夫讨好皇帝,穩住自己的恩寵。
但甄思入宮後麗妃漸漸看出來,深處的不說,單是表面的和睦也是有用的。
太後厭惡自己,難道就會喜歡甄思麽?這當然不可能,但是甄思的勤謹恭順讓太後滿意,太後沒有刻意的刁難過甄思,或者說太後抓不住機會敲打她。
麗妃反思自己,就因為浮躁,讓太後抓住過多少把柄。
太後一日康健麗妃就要在太後手下受一日的制轄,麗妃明白過來,一直跟太後叫板只能是自己吃虧,縱是皇帝對太後母子情分不那麽看重,但大面上還是要維護太後的。
明白過來後麗妃去慈安殿也勤快了,晨昏定省先做好了,別人也不能說什麽的。
太後品了一口香片,輕笑:“今日你們來的倒是早,甄嫔,哀家不是跟你說了麽,以後早早的睡晚晚的起,這早晚來請安啊,有心意就行了,如今你有了身子,還總是這麽拘着禮做什麽?”
甄思連忙起身,含笑道:“如今月份還小,并不覺得什麽。”
太後放下茶盞一笑:“那也得小心些,當初……欽天監的人說你命中鳳鸾高飛,哀家那時就想,來日你為皇上誕下皇子,才不枉費這麽好的命數呢。”
甄思臉色一白,勉強笑了下,點頭:“臣妾……不敢當。”
太後輕笑:“有什麽不敢的,來日産下皇子,什麽都當得。”
麗妃心裏暗惱,太後老了,果然越來越看重皇子了,如今對甄思越發溫和,自己當初懷上褚紹阮的時候太後可沒有這樣的好臉色呢。
麗妃心裏煩躁,沒有看見自己下首的甄思坐下後手一直緊緊攥着,豔紅指甲嵌進了柔嫩的掌心。
甄思看着貴妃榻上慈和的太後心中冰涼,太後這時候提起鳳鸾高飛的事,是真心喜歡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已經容不得自己了呢……
鳳鸾高飛,這是皇後的命數,就算沒有太後從中作梗,甄思也知道憑着自己的家世地位是做不得皇後的,自己做不得,又有了這個命數,這不是逼着別人将目光轉移到自己肚子上麽,若是甄思肚子裏的孩子得封儲位,那甄思早晚也做得皇後。
這個命數是怎麽批出來的甄思心裏明白,但別人不知道,甄思自入宮後一直回避這事,就怕給自己招來禍患,但天不從人願,自這日慈安宮請安後,宮中關于甄思的傳言突然炸開了。
先是說起了欽天監當日批的命數,後來又傳出了皇帝要加封甄思為妃的消息,後來竟是傳出了皇帝和太後屬意立甄思腹中皇子為儲。
一時間,流言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