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莫名其妙
在這個所謂黃金周的國慶節七天假期裏,中國人民充分地展示了自己龐大的人口數量。從國內各個城鎮的大街小巷裏擠滿的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群,到海外街頭如雨後春筍般的中國觀光客旅行團,起碼在這七天裏,中國成功的将觸角伸到了世界各地。
當然也有一些不想參與到這場觀光大戰之中,企圖在自宅中尋求一片安寧與祥和的年輕人或是老年人。
比如阮光。
本來她是想着跟尤悠或孟佳音約約會,或者是把她們兩個都叫出來三個人一起見見面玩一玩什麽的;結果沒想到國慶當天一大早市內的某某橋上就發生了小規模的踩踏事件。再加上今年的天氣熱得十分異常,而且濕熱濕熱的,老是下雨,不出空調房就會覺得全身黏糊糊像跑了馬拉松似的。
綜合這所有種種,阮光最終決定哪也不去,留在家裏陪着七大姑子八大姨們打打毛線唠唠嗑。于是,在這短短的一個禮拜不到的時間裏,她學會了從銅錢花、魚骨刺針,到漁網針、鳳尾花、四平針法等等各種毛衣打法。
再比如嚴凡。
他倒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半點要出門湊熱鬧或是旅游的計劃,七天假期完全被工作跟安駱明填得滿滿當當的。安駱明在的時候,兩個人就在套間裏做些這樣那樣的事情,比如聊天(……)之類的;安駱明不在的時候,嚴凡就安安靜靜的在家看書、看資料、看講師課件、看新聞聯播,足不出戶,卻比平時在學校的生活還充實。
所以當阮光在黃金周結束的前一天晚上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她一眼便看到了靠在沙發裏看着天氣預報的嚴凡。
客廳裏開了一盞黃橙橙的地燈,蓄着清爽黑發的男人斜靠在沙發的一角,手裏拿着一本厚厚的小書,在不亮的燈光下随意的閱讀着,面前的大電視裏,中國的各個城市一個接一個的略過,伴随着熟悉的音樂聲。
室內的氣氛太過靜谧,以至于站在門口的阮光有種突然闖入某幅手繪畫卷的錯覺。
“你要是覺得房間裏面空調開得太冷了,那你可以把窗戶打開,不要敞着大門。”
沙發上的男人突然回過頭來,透過一副無框的眼鏡直直的望向阮光。
阮光受到了驚吓的打了個寒噤,趕緊把大門給關了起來。
原來幽魂男看書的時候要戴眼鏡的啊。
阮光一邊拎将行李放回房間,一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放下行李,剛準備轉過身去廁所洗個手,再開始整理行李,嚴凡突然毫無征兆的站到了阮光房間門口。
阮光一愣,歪了歪腦袋:“怎、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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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凡沒有回答她,他慢慢的把眼鏡取下來放進胸前的小口袋裏,抓了抓頭發,懶懶的将手肘撐在了門框邊。
房間裏的空氣大約凝固了十秒左右,嚴凡才終于開了口。
“國慶快樂啊。”
阮光心頭的石頭一下子落地,專程走過來還醞釀這麽久,還以為他會說什麽重要的事情,比如熱水器壞了之類的,沒想到等了半天就說了個這……
她暗暗笑了一下,擡眼迎上嚴凡波瀾不驚的眼眸:“國慶快樂咯,你這幾天一直都在這邊沒有回家或是出去旅游啊?”
嚴凡點了點頭,轉過身默默地走回了房間。
诶?搞什麽啊這個人!
阮光愣在原地莫名其妙的望着嚴凡莫名其妙的背影,無奈的露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聳聳肩,走進廁所去洗手,準備等下去冰箱裏拿個布丁吃。
阮光就這樣一邊打着肥皂,一邊無所事事的想着,說不定剛才那個是安駱明要嚴凡這麽做的,要他跟室友搞好關系注重社交禮儀什麽的,所以他才會這麽別扭又無奈,哈哈。
想到總是風輕雲淡的嚴凡一在安駱明面前就會變得害羞又別扭的樣子,阮光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然而瞬間,她的笑容就頓在了臉上,阮光的腦子裏無端的閃出了安駱明在咖啡屋裏的接到的那通電話,那個電話是怎麽回事?難道說——安駱明劈腿了麽?
水龍頭裏的水嘩嘩的沖在阮光的手腕上,她皺着眉頭思索了一番,還是很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嚴凡。
“那個,阮光,你洗完手以後到客廳來一下。”
廁所門口突然探出個人頭,把阮光吓了一跳。
“哦好的,我現在就出來,什麽事?”
阮光關上水龍頭,擦幹淨了手,快步的走出廁所,跟在嚴凡身後來到了客廳。
她一下子覺得很緊張,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不會要說又不想跟我合租了之類的吧,不然在這短短的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內居然跟我有兩段以上的談話,并且還這麽正式的把我叫到客廳,這絕對是出大事了的節奏啊!
阮光如坐針氈的算是在小沙發上坐下了,而一旁的嚴凡卻很放松,一眼看上去甚至還會給人一種他心情很好的感覺。
他看一眼阮光,從長條沙發的側面抽出了一個紙袋,遞給阮光。
“我爸媽從國外寄了這個給我,但是我跟安駱明都不愛吃甜的,所以就送給你吧。”
“哈?”
事情的展開太過出乎人的意料,阮光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什麽嘛,原來不是要說什麽重要的事啊。
嚴凡見阮光沒反應,以為她不想要,舉在半空中的手臂垂了垂:“你也不喜歡吃甜的啊,我之前以為雖然性向改變了,但是喜好甜食這種女性特質還是應該在的,沒想到看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阮光一挑眉,不知為何有種十分想抽面前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一巴掌的沖動。她一把奪過嚴凡手上的紙袋,嘴角艱難的擠出笑容:“甜食我可是很喜歡的!我只是很意外你會送東西給我,謝謝你的禮物!”
嚴凡不置可否的看着她,不知是不是燈光太暗晃眼看不清的緣故,阮光總覺得剛剛被奪走紙袋的嚴凡像是笑了一下。
見嚴凡沒有要走的意思,阮光便當着他的面将一個大鐵盒從紙袋裏拿了出來,是一大盒全進口的酒心巧克力。她的臉上霎時露出了悲喜交加的複雜表情,喜是因為這居然是她最喜歡的巧克力,悲是這居然是她在所有巧克力中唯一不喜歡吃的酒心巧克力。
僵着笑臉沉默了三秒之後,阮光擡眼望向了嚴凡。
“真的特別謝謝你把這麽好的禮物送給我,其實我挺喜歡吃巧克力的,但是唯獨酒心巧克力我實在是不喜歡吃……所以,你還是送給別的好朋友啥的吧。”
她說着将盒子放進紙袋,放在了茶幾上。
嚴凡眨了眨眼睛,瞟一眼紙袋,又将目光移回到了阮光臉上:“那你幫我送給你的朋友吧,反正我把這個給你了。”
阮光張了張嘴:“我說啊,你不會是除了安駱明就沒有別的朋友吧?”說實話,這一點都不奇怪,阮光暗暗地想。
嚴凡像是思索了一番,沒什麽語調的慢慢的說:“我覺得沒什麽必要。”
說罷,他站起身,拿起了茶幾上的書,邁開腳步準備走回房間去。
“等、等一下!”
一旁的女孩突然坐直了身體,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小說,大聲叫出了聲。嚴凡頓了一下,一臉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手中的書,又看看阮光。
“怎麽?”
阮光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生動,滿眼都是驚喜和激動:“你、你手上這個是《姑獲鳥之夏》的臺灣初版書啊?”
嚴凡有些意外的點點頭。
“你也喜歡京極夏彥嗎?”
“嗯,他的推理小說很特別。”
阮光的腦子裏瞬間飄過了無數遍“京極可是我的本命啊”的宅系字樣,對嚴凡的好感度蹭蹭激增,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對,我也這麽覺得!雖然日系推理小說近些年出了很多別具一格的作家,比如绫辻行人啊宮部美雪啊啥的,但我果然還是最喜歡京極夏彥的京極堂系列。”
嚴凡擡手翻了翻手中厚厚的書,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是嘛,我日系推理看得不多所以不太清楚,因為我之前一直是歐美派。”
聽他這麽一說,阮光有些遺憾,但總體還是比較興奮。
“歐美的也不錯,但翻譯的怪怪的所以我不太喜歡。你以後可以多看看日系推理啊,佳作還是很多的。”
阮光擡起頭,望向上半身沒在陰影之中的嚴凡,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睛,只是良久聽到一聲緩緩的回應從黑暗中漫了出來。
“——好啊。”
可能是嗓子有些幹,嚴凡的這句話音色低到幾乎快要聽不到,還帶着些些鼻音,竟然莫名的中和出了一種溫柔的質感。
阮光愣了一下,心底有什麽東西咚咚咚的莫名按耐不住,一下子湧了出來。
“那個,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接下來的三分鐘裏,阮光就像做報告一樣,把那天在咖啡屋聽到安駱明講電話的事情告訴了嚴凡。
上半身沒在陰影之中的嚴凡靜靜地聽着,最後,他擡手抓了抓頭發。
“謝謝你,阮光,”這次,嚴凡的聲音很清晰幹淨,也很柔和:“不過我很相信駱明哥,所以不會有你擔心的事情發生的。不過,還是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