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氣預報
當阮光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出租房的時候,她一邊跟孟佳音報平安,一邊回想着剛才在秀吧的事情,冷汗不斷地往外冒。
房裏沒開燈,一絲聲音都沒有,只有門口鞋架上擺的鞋子讓她看出來嚴凡是在家的。
已經二十三點了,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停水,阮光趕緊洗漱完畢,在木質小浴缸裏泡起澡來。她頭靠在浴缸邊,眼睛裏看的是手裏舉着的《小暮寫真館》,腦子裏想的卻全都是秀吧裏那個一面抓自己胸部一面提出開房建議的女人。
自己當時完完全全的傻住了,還好後來女老板及時出現,把那個女人拎到了一邊,要不然還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想想就後怕!難道蕾絲圈都是這麽開放的嗎!
阮光心煩意亂的皺起眉頭,索性合上書放到一邊,靠着浴缸閉上了眼睛。
她開始有點動搖起來。
不管是之前的男人也好,還是現在選擇接觸妹子也罷,阮光對待愛情的态度一直都很認真,從來沒有“玩玩而已”這樣的想法。就算是選擇和同性在一起,阮光也想找一個善解人意忠貞專一,能夠一起交談互相了解,并且有着共同的生活目标的同性,兩個人好好地戀愛,好好的生活。而不是一夜情,不是始亂終棄。
跟自私花心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不同,女人更加細心更加專一更加重感情,在一起能夠更加放心更加長久,這是導致阮光出櫃的決定性因素。
但是照今天的架勢,同性圈裏的關系更短暫複雜的傳言看來并不是空穴來風啊。怎麽辦呢?難道我這輩子真的要孤獨終老了麽?二姨三姨四姨她們好歹互相還有個伴,我連兄弟姐妹都沒有,以後會不會死在家裏直到發臭了才被人發現……
正幻想着自己的凄慘結局,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了起來,阮光猛地睜開眼睛,拿起了手機一看,又是陌生號碼。她凝視了三秒,接起了電話。
“光光,這麽晚還沒睡嗎?記得要早點睡哦,不要老是熬夜,你的生理期馬上要到了,這幾天記得不要吃生冷辣的東西,更不要喝酒了……”
電話那頭是龔格以極快的語速噼裏啪啦說的一長串話,阮光有些吃驚的呆了片刻,按下了挂斷鍵。
他現在已經不再說“求你別挂電話”這些話了,而是說起這種關懷的內容,語速也已經被之前秒挂電話的阮光練出來了。她怔怔的出神,手機握在手心裏,忘記了設置拒接。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起來,阮光這才回過神,一看還是剛才那個號,她趕緊拉了黑名單。
原來他每個號都會心存僥幸的打很多遍嗎?
阮光長長呼出口氣,仰起頭盯着天花板上的浴霸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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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的手機開始傳出短信的提示音,一條兩條三條,每天都有三條短信連着進來,她一次也沒有看過。
“叮鈴——”今天突然多了一條。
阮光開始覺得有點煩躁,點開手機屏幕,想一口氣删掉短信關機,突然發現最後一條的發信人是嚴凡。
阮光無比意外的打開短信,只見上面寫着——
請安靜一點,樓下的老爺爺都要被你吵得壽終正寝了。
阮光盯着這條短信看了五秒鐘,氣呼呼的回了條“對不起”,從浴缸裏爬出來,狠狠地瞪了一眼嚴凡緊閉的房門,輕手輕腳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阮光照常八點起了床。
走出房間,外面靜悄悄的,嚴凡的房門緊緊關着,今天是禮拜一,他可能早就走了吧。還是一個人自在啊!
阮光心情舒暢的用事先存好的水洗漱完,吃過早飯,打開電腦,開始看前兩天導師在班級群裏推薦過的新聞案例視頻。
阮光每周一跟周三沒課,新聞專業的研究生又不像理工科那樣有實驗室跟着導師做研究,所以他們研一大多數時間還是泡在圖書館。但現在剛開學,讀書證還沒辦下來,因而阮光的生活可以說是格外清閑。
好在她并不是虛度光陰頹廢宅向人,對游戲電視劇電影微博等等也統統不感興趣,只喜歡看書和雜志,再就是頂多用ipad看看漫畫,所以她的生活節奏很健康充實。
比如此刻她就坐在沙發上,一面看着茶幾上電腦裏的案例視頻,一面對照着腿上的專業書,認真的預習着。
按孟佳音的話來說,阮光的內心就是個“一本正經兢兢業業的文學少女”。
時針慢慢劃過十二點,一個上午就這樣在認真學習中充實無比的度過了。
中午,阮光做了個番茄炒蛋蓋飯,一邊扒拉着飯,一邊繼續看《小暮寫真館》。
最終耗時三天,在睡着了五次,淚目了三次後,阮光終于把“夏一大網羅”裏推薦的這本厚厚的治愈向小說看完了。
洗好的碗筷在架子上已經放幹了,阮光躺在沙發上,望着小說封面上由橙色向藍色過渡的天空,一時間沉浸在小說的情緒中不能自拔。
後來的午覺裏她做了個夢,夢見合照裏的龔格一點一點融進了身後的天空中,再也消失不見。
阮光一下子驚醒過來,用手指擋住明亮的天光,覺得有點涼,關掉了空調。
她在沙發上坐了半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默默地收拾好電腦跟書,從房間裏拿出ipad,盤腿坐在單人沙發裏打開了漫畫的APP。這是她遇到不順心的事情時,調節情緒的一貫做法。
要是有負面情緒就趕緊添些正能量進去,不要讓負面情緒泛濫,說什麽“難過了就大哭一場就好了”都是騙人的,越哭只會越難受,越放縱就越心碎,只有克制住自己及時的轉移注意力才是最好的辦法。
阮光這麽想着,點開了“爆笑喜劇”的标簽分類。
然而,就在她終于眉開眼笑的吃着餅幹,樂呵呵的完全投入進漫畫裏去的時候,房間的門把手突然響了一聲。
阮光一僵猛地回過頭去,套間的門被拉開了,一臉平淡的嚴凡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看也沒看阮光,徑直走到電視前打開電視,調到中央一臺,往大沙發裏一坐,電視畫面上剛好出現了一男一女端莊筆挺的主持人。
啊啊啊!嚴凡居然一整天都在家!
阮光心中奔騰過千萬只草泥馬,前赴後繼,久久望不到盡頭。
我在客廳好像沒發出什麽奇怪的聲音吧?應該沒有吧?睡覺的時候沒有大聲說夢話什麽的吧?她開始暗暗琢磨起來,要是被這個扭曲的人抓到什麽把柄,感覺會被嘲笑一輩子。
嚴凡卻始終目不斜視的盯着新聞聯播,完全沒在意一旁坐立不安的阮光,或者說他根本就沒看到窩在沙發裏的阮光也是有可能的。
已經錯過了打招呼和離開的最佳時機,阮光從震驚中平靜下來,決定繼續看自己的漫畫不再管嚴凡。
嚴凡在整個過程中,從正經坐着的姿勢變換到了斜着倚在沙發邊上,再從斜着倚在沙發邊上變換到抱着腿托着下巴;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個姿勢,眼睛卻始終不離開新聞畫面。
阮光時不時的偷偷瞟一眼認認真真的嚴凡,又瞟一眼喜大普奔的電視屏幕,突然由衷的覺得嚴凡才是最最應該讀新聞專業的人。
氣氛一直很尴尬,阮光很在意嚴凡的動向,所以漫畫也沒看進去多少,身體莫名的不敢随便亂動,以至于半個小時下來她的腿都麻了。
新聞按照一貫的節奏,從“風景這邊獨好”板塊,播到了“那邊紛争四起”板塊,最後伴着一句“今天的《新聞聯播》播送完了,謝謝收看”,每天半小時播不到盡頭的連續劇終于告一段落。
嚴凡依舊紋絲不動的窩在沙發裏,緊緊盯着電視上的廣告,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直到電視上出現了《天氣預報》的畫面,阮光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真的這個人究竟是哪個年代的人啊!
客廳裏的燈光比較柔和,藕色的窗簾被空調的風吹得輕輕拂動,《天氣預報》的音樂聲伴着播報音十分清晰的回蕩在客廳裏,除此之外,從頭到尾誰都沒有講過一句話,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以至于阮光能夠清晰的聽見電視音的間隙裏自己發出的呼吸聲。
他們二人就在這樣莫名壓抑的氣氛下,度過了第一次同次元裏的獨處。
《天氣預報》結束,嚴凡終于站起身,關掉了電視。
耳中瞬間傳來了輕微的耳鳴,但阮光還是長長的呼出了口氣,這死亡半小時終于過去了啊,真是比跑半小時的步還要難熬,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總有種随時都有可能發心髒病的緊張感!
忽的輕松下來,阮光往沙發裏一倒,T恤的圓領口又往下滑了半分。
嚴凡正好從她身邊經過,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阮光一愣,擡頭望了過去,看到嚴凡平淡的表情裏帶上了一絲饒有興致的意味。
嚴凡瞥一眼阮光比自己還短的頭發,又瞥一眼阮光露了小半的胸,恍然大悟的說:“你真的是女的啊。”
說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