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交鋒
夜沉如水,小床上阿諾睡的正香,均勻的呼吸聲穿過耳膜,能穩定人的神經,我閉上眼睛。
一絲微響,似是窗簾拂到了窗邊桌上的頸瓶。
我秉住呼吸。
片刻寂靜之後,一個黑影旋疾而來。
我迅疾伸手,在他箍緊了我的肩膀和手臂的同時,我右手中的勃朗寧已對準了他的前胸。
“是我。”
我手中的力道不覺加重了幾分。
“你是誰?”我不無譏嘲,嗓音輕薄而又冷酷。
一出聲,竟發現嗓子又幹又沙啞。
“不管你是誰,馬上滾出我的屋子。”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只有簾縫間透過的一絲微弱的亮光,映在牆壁上。彼此間靠的太近,一沉一緩的呼吸聲在安靜暗沉的夜裏聽的極為清楚。
僵了片刻,我放下手中的勃朗寧。
“雙兒,”他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他的唇幾乎靠近我的耳廓,氣息冷冽。
我感覺耳廓的肌膚汗毛一根根豎起來。
一聲“雙兒”叫的如此親昵,如此輕巧。仿佛那些隔住的歲月,那些毀掉勇氣和美好的惡魔之語,那六百多個日夜裏的煎熬和思念,都是掩住金玉寶奁的一點兒浮灰,輕輕一吹,就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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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資和安豐的事,是你做的吧。”他雙手撐在我兩側。
我将頭偏向一邊,氣息不穩地笑了。
“許老板,這個大禮你喜歡嗎
我忘了問許老板,來花都多少日了?竟也不打聲招呼。”
“我知你怪我.......
雙兒,終有一日,你會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許家傑,你我早就毫無關系了,如今,我就想告訴你一句話。你來了正好,不用我去尋你。希望,今日你聽清楚了.......”
小床上阿諾咿咿呀呀哼哧了兩聲,似是做夢了。
我推開身上的重量,輕輕抱起軟糯的小人兒,熱乎乎的小身體融化了我全身的堅硬與冰冷,柔軟的發絲噌在臉上,溫軟的讓人想卸去周身的疲憊沉沉睡去。
旁邊,靜的出奇。
“怎麽來的請怎麽出去!”
窗簾被我嘩啦一聲拉了開來,屋子裏瞬間流溢進滿地月輝,我放下小人兒,取了一件外衣覆住近乎半裸的身體。
恢複了往日的氣定神閑般:“寶姿勝在有錢夫人和周骧銘。如今,周先生為利而往,錢夫人差點兒被錢穆雲沉浸豬籠。”
我笑了笑,聲音又冷又硬:“許家傑,你說。你來花都幹什麽呢?你在鼎泰混的不好嗎?卻偏偏要來花都,你不要我也罷了,就不用跑來花都惹人厭棄了。昔日是我不好,希望沒有斷了你和趙小姐的好事。”
他靠在桌子的一角,靜靜地,再不說任何話。
身影暗沉,窗簾浮動,屋子裏不知何時又恢複了安靜。仿佛剛才是一陣幻夢。
我明明記得許家傑的臉,沉靜時冷肅,歡愛時迷戀,欣喜時也不過眸底漾過一道琉璃的光,但剛剛過去的夢裏,他轉身的那一剎那,冷峻的臉,隐在半明半昧的月光裏,我竟恍惚地覺得是哪裏錯了!
哪裏錯了呢?
那樣堅毅分明的唇角,在那一刻竟是隐隐的滄桑與悲涼,慣常挺峻的身姿,腰背微微佝偻下去。我的心像被細細的鋼絲從中慢慢穿過,又冷又空。
突然“嗬”的一聲,原來是我自己,控制不住地溢出笑來。
今日,應該是蔣秉南告訴我好消息的日子了。
我險險忘了,這兩年來我一步一步在刀尖上舞蹈,我所追求的是什麽呢?
我忘了告訴許家傑。
許家傑!我活着,你所追求的,便是我要毀掉和舍棄的!
我曾經也以為,四年時間足夠我們了解彼此。足夠你愛我——到世界覆滅的末日,也足夠我愛你——到時間變成灰燼,世界化為虛無。我以為刀山火海,共同闖過的生涯,是镂刻進你我肌膚紋理裏再無法磨滅的印記。
可那日高臺之上的決斷,六百個孤獨冷漠的日子,又一次次提醒我,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