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盛寵
春花三月,喜鵲登枝。柳撫微瀾,四野生輝。
我的小寶兒已經出生三十日了。
我仍然住在順德。桑大姐也許是憐我孤兒寡母,也許同是女人,日子久了,便自覺惺惺相惜,我将最後的一些銀元悉數都給她。
她推開我的手,“留着備用吧,你桑姐不缺這幾個錢。”
可她是生意人啊,生意人精明狠厲,不做虧本的買賣。
她不要,我也不願再推介。人情橫豎是欠下了。
一旁的嬰兒床上,小阿諾皺巴着一張小臉,我不怎麽會擺弄他,連抱也不怎麽會,桑姐給我找了一個婆婆,心善人慈,她幾乎包攬了一切照顧小寶兒的活兒,她還總是叫我阿雙。印象裏連父母都沒有這麽叫過我。
我叫小寶兒阿諾,對,許諾的諾。
我既做了許家傑的女人,所生的孩子自然姓許,他不要我沒關系,但萬物牽連,誰以為誰能逃得脫。
我彎下腰,握住他柔嫩的小手,這都許多日子了,我還是沒有習慣突然多出的這一個小人,我偶爾跟他說說話,
“小阿諾,你餓了嗎?”
“小阿諾,你認識我嗎?”
“小阿諾啊,你什麽時候能長大,長大了我帶你去吃最好吃的核桃冰糕,核桃餡的,很涼,很甜,你肯定愛吃。”
他有時眯縫着眼兒,小腦袋和小身子扭來扭去,像是能聽懂一樣。
每到這個時候,桑姐就笑話我,“你說的太遠了,他連奶都沒得喝,還吃冰糕。”
我奶水甚少,也不怎麽會喂,婆婆說過了生産那三兩日最要緊的日子,這往後無論怎麽都不會再産奶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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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一直喝奶粉,上面寫着英文名字,我能認識的不多幾個。我一直好奇,桑姐怎會如此神通廣大,連洋奶粉都能買得到。後來一想,桑姐之所以是桑姐,因為她是桑姐啊,多財善賈,名貴一方。
這一日,我沒想到,那日和悅茶館相遇的婦人,又來了。
她明顯也是剛剛生産完,氣色虛弱,戴着鴨舌帽,推門那刻我險些沒認出來。
“我又來打擾你了,衍雙,你到底怎麽會淪落到如此的?”
她叫我衍雙,我好像跟她沒那麽熟。
我垂下肩,回視她,“我也不想啊。”
“可你現在.......你不知,外面都怎麽說嘛?”
我管他們怎麽說,鼎泰方圓三百裏,人口少說也得十萬,悠悠衆口,我管得了那麽多。
“愛怎麽說怎麽說吧!”
她許是覺得我爛泥扶不上牆,也或是自己多管閑事了,臉色微囧,“周小姐,許是我自作多情了,但今日這話說完了,你看着辦,你既已不作追究,旁人也說不得什麽。當初,家兄遇難,是你救扶于他一命,他時時不忘,每每感念。可是,誰不知,你是撈哥盛寵到天的女人,銅鑼鎮商賈如雲,家財萬貫的小姐不是沒有,十裏洋場的名伶絕色也不少,但他獨獨喜歡你。自古盛極易衰,如今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如今你過的并不好,坊間傳言你被撈哥一腳踢出府,從此日日厮混于街頭野市,即使懷有身孕,也再難被他垂憐一眼.......”
“我今日來,不是要來看你笑話,你既救過家兄一命,有恩于我們,有需要幫忙的你說,如不需要,也算我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覺得,女子為婦,再拖個小兒,生活困窘,怕你承受不住。但看撈鴨餅,歌舞升平,夜夜笙歌,女人于他,仿佛是随意丢棄的衣裳,今日在銅灣廣場,他名媛在懷,光鮮亮麗。。。我們.......我.......實在是為你不平。”
我終于抓住這句話的重點,“你說他在哪裏?”
她訝然看我,“衍雙?”
“銅灣廣場對不對?”
我拉開門,走出去,銅灣廣場,我怎麽會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