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盆狗血
施清一醒來時昏昏沉沉的,整個腦子都在嗡嗡嗡地響。他揉了揉太陽穴,勉力把眼睛睜到最大,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歐式風格裝修的卧室,連接着獨立衛浴,挨着牆的大衣櫃像是一個膀大腰粗的巨人,飄窗上放着的田園風枕頭很有幾分小清新的味道。嗯,這裏不是他家,施清一得出結論。
他現在在一張雙人床上,蓋着被子,被子應該是才曬過,有着陽光的芳香,他側過頭,赫然發現床的另一邊躺着一個人,一個長相精致的男人!
男人睡得很熟,呼吸平緩,表情平和,許是夢到了什麽美好的事,嘴角有翹起的弧度,是一個合格的睡美男。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什麽會到一個陌生的房間睡了一張陌生的床旁邊還躺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呢?!
施清一重新閉上眼,開始回憶。當他的視野一片黑暗時,紛亂的畫面接踵而來。
施清一今年二十六歲,是個自由工作者,他有時候給雜志社寫寫文章拍拍照,有時候在微博上接點小廣告,錢夠用,生活也自由,對他而言是很理想的生活狀态。
有一天施清一的雜志編輯到了他的城市,想約他見個面,施清一想也沒想就答應了。路上遇到堵車,眼瞅着離約定時間已經晚了十分鐘,這讓施清一挺着急,別人到你的城市來你沒盡地主之誼就算了還讓別人等這可說不過去。于是,當道路一疏通施清一就把車速提到限定下的最高,一路超了好幾輛車,即使被別的駕駛員罵了神經病他也充耳不聞。在主城區開快車的結果就是,當一條流浪狗跑到馬路中央并傻乎乎地停在他的車前時他已來不及剎車,“砰”地就撞上了!
其實施清一是個動物愛好者,他曾經還養過一條狗,不過他搬出來後那條狗就留給父母解悶了,這撞到一條狗他一邊是吓到了一邊是心疼壞了,也不管是不是堵塞交通,停了車就下來檢查。流浪狗是一只串串,毛色灰撲撲的,以施清一的眼光來看這條狗若是洗幹淨打扮好了會是一個挺讨人喜歡的小家夥,可是,狗躺在觸目驚心的血泊中,呼吸微弱,施清一忙蹲下身,狗用濕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就斷了氣。
撞死的是一條流浪狗又不是一個人,大家看看熱鬧也就散了,交警叫人來把狗的屍體搬走,口頭教育了施清一幾句這事兒就了了。施清一心情低落,但還是去赴了編輯的約,本來他是打算吃了飯後帶編輯到處玩玩,但這會兒他實在沒有閑心,匆匆把飯一吃就跟編輯道別,回家窩着了。
施清一難受到晚上,洗澡睡覺時才稍微有了好轉,可等他一睡着,他的世界就變了!
一個閃着金光面目模糊的身影降臨在施清一的夢中,擺了個如來佛祖的造型。
施清一被金光晃得睜不開眼,他用手擋住眼睛,“什麽玩意兒啊!”
“真沒禮貌,我才不是什麽玩意兒汪。”金光說,“我是狗神啊汪。”
“汪汪叫那個狗神?”施清一心想這個夢夠奇葩的,看來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撞死了狗晚上就夢到狗神了,不過真的有狗神這麽個神嗎?
狗神說:“你記得自己的罪孽嗎汪?”
“我撞死了一條狗。”一提起這事施清一就滿心愧疚,“我不是故意的,誰能想到公路上會突然跑出來一條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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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誠心悔過,本神就給你一次機會汪。”
“呃……你能別加後綴那個汪嗎?”這樣顯得一點都沒神性啊,而且總感覺是在跟一條狗說話!
“這是我的特點汪。”狗神為自己辯解了一句回歸正題,“你要這個機會嗎?”
“什麽機會?”
“讓你救活那條狗的機會!”
這個所謂的機會是什麽?施清一壓根兒沒聽清,他只捕捉到兩個關鍵詞“狗血”和“劇本”。
當時施清一想這個夢真夠颠三倒四,現在他明白了颠三倒四的不是夢,是他坑爹的人生。
狗神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睡美男從鼻子裏“嗯”了聲,聲音黏黏的像是某種可愛的小動物,他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摸啊摸,摸到施清一的手,就輕輕地握住,十指相扣,“清一,你醒了嗎?”
施清一不着痕跡地收回手,從床上彈起來,“醒了。”他下了床,風一樣地沖進廁所,關上門,擰開水龍頭瘋狂洗臉,然後和鏡子中的自己面面相觑。
鏡子中的人仍是他的那張臉,身材也沒有變化,确定了自己是連靈魂帶身體一起穿的後施清一松了口氣,他對自己的外形可是很滿意的。
“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清一你幹嘛鎖門啊?我要洗漱哦,上班快遲到了。”
施清一雙手撐在洗手臺上理清自己的思路,他撞死了一條狗,受到了狗神的懲罰,懲罰的要點是“狗血”和“劇本。”這兩個詞的關聯是什麽呢?
他猛地把門拉開,靠在門上的睡美男沒防備,往前一栽就栽施清一懷裏了。睡美男順勢抱住施清一的腰,用臉蹭了蹭施清一,“你今天起得真早。”
施清一低頭看睡美男的發旋,半晌後,問:“你是誰?”
睡美男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我是童慕啊,清一你大清早的想玩角色扮演嗎?”他有點為難的哼哼道,“可是我要去上班,你每次都那麽……嗯,久,我們時間不夠了。”
施清一按住童慕的肩膀,堅定而緩慢地把人推開,他與童慕對視,好讓對方看出自己不是在開玩笑,一字一頓地說:“我、真、的、不、認、識、你。”
童慕太熟悉施清一了,他能從施清一的每一個表情中判斷出他的心情是好是壞,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此刻他清晰地意識到,施清一說的是真話。
客廳裏,施清一和童慕一人坐在沙發的一邊,仿佛中間隔着不可侵犯的楚河界限。
童慕凝視着施清一,眼底的憂傷和不解一目了然,明明昨晚他們還共享魚水之歡,怎麽一到了白天施清一就不認識自己了呢?自家男朋友的演技可還沒出神入化到能騙過自己啊。
“清一,你怎麽了?”童慕問,“你是睡迷糊了嗎?”
施清一想了想,說:“哦,我失憶了。”
當說出“我怕失憶了”幾個字時施清一福至心靈,“狗血”和“劇本”兩個詞連接一起時不就成了人們所喜聞樂見的狗血故事嗎?狗神說的“狗血”定然不是讓他殺狗取血,而是讓他從狗神安排的“劇本”中獲得“狗血”。他雖從沒寫過狗血文,但對狗血橋段也是知曉一二的,比如說失憶,這都是狗血文用爛的橋段了!
“你失憶了?”童慕驚訝極了,“好端端的為什麽會失憶?電視裏演的失憶不都是車禍撞到頭之類的嗎?難道和我做愛附帶失憶的buff嗎?可我們做了這麽多年你也沒失過憶啊?”
“做了這麽多年?”施清一打量童慕,這個男人無論是臉蛋還是身材都無可挑剔,非常符合他的審美觀,但這也并不代表他就能接受一個突然冒出來睡了很多年的男友啊!“咱們認識幾年了?”
童慕說:“有十年了。”
施清一和童慕是高中同學,大學時正式走到一起,畢業後同居了,掐指一算,兩人從相識相知相戀可不就十年了嘛。兩人感情一直很好,這麽多年的相處幾乎沒怎麽紅過臉,有了小争執也很快會化解,過得平淡而幸福。
童慕以為他和施清一就會這麽細水長流地過完一生,卻沒想到施清一會在某一天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就失憶了!
“你真的失憶了嗎?”童慕再一次問道。
“當然,你看我像是騙你的嗎?”施清一如此理直氣壯的原因在于他雖有完整的記憶,但的确沒有和童慕在一起的記憶,畢竟這是狗神給安排的劇本不是他自己的人生,對童慕而言一個沒有兩人甜蜜記憶的施清一可不就是失憶了嗎?自己可不是在說謊。
“我們去醫院看看吧。”童慕站起身,拿起手機撥電話,“我跟公司請個假。”
“我不去醫院。”施清一說,“我又沒有哪裏不舒服。”
“你失憶了。”童慕不由分說地就跟老板請好假,進卧室換好衣服,并強迫施清一也去把衣服給換了,兩人一起出門。
施清一體格比童慕健壯,若他執意反抗童慕絕對拿他沒辦法,可童慕着急得眼圈都泛紅的樣子讓他挺不落忍,也就從了。
醫院檢查自然是檢查不出什麽問題,醫生對施清一的情況啧啧稱奇,稱是醫學史上的一個難題。醫生悄悄跟童慕說“你這個朋友是有八九是裝的”,但童慕搖搖頭,他知道施清一說的都是實話。
兩人一無所獲地回到家。
施清一伸了個懶腰,“那個小慕,你家有吃的嗎?咱倆早飯都沒吃,我快餓死了。”
“你家”兩字一出口,童慕都快哭了,他低聲說:“這不是我家,是咱們家。”
“呃……”施清一說,“我沒記憶了,所以到底有沒有吃的啊?”
童慕說:“你休息吧,我去做。”
童慕圍上圍裙,到廚房搗鼓早午飯去。廚房的門沒關,施清一盯着童慕的背影,見他時不時擡手抹下臉,猜到童慕肯定是在掉眼淚。
施清一想象了下如果自己相戀十年的戀人某天一起床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這個情景光是想想都是一個大寫的慘,他不由感慨,真可憐,真狗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