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日裏恨不得把“莫挨老子”四個字寫在臉上的人,現在伸着胳膊,把他手拽進了棉被裏,手心緩慢地在他微涼的指尖研磨。
秦星禾發着燒,掌心早已熱的出汗,這點涼意更似飲鸩止渴。
吃了藥,應該再捂點汗出來。
俊俏的少年蹲在羊絨地毯上,纖細的指尖捏住秦星禾的鼻翼,等秦星禾松開攥着他的手,他立刻抽回。
鼻子上的外力消失,手重新縮回去,卻再也找不到那只觸感溫潤的手。
不開心地哼聲,裹着被子翻了個身。
及時吃了退燒藥,秦星禾睡了個把小時,燒便全退了,神清氣爽地從被子裏爬起來,一眼看到蹲在羊絨毯上的少年。
少年背對着他,桌子上的電腦透着光,在他周遭籠罩出一圈淡淡的光暈。
“你來幹嘛?”看到越臣,秦星禾不太開心。
“電話裏聽你不對勁,所以帶了藥過來。”越臣偏頭,看到自己的臉紅潤有光澤,稍顯滿意。
畏冷易感冒這個毛病很多年了,秦星禾聞言哼一聲,“別以為這樣我會感激你!”
還不是因為用的他身體,怕自己身體出事,才特意跑過來,哪有那麽好心!秦星禾想。
“不用謝。”
秦星禾大叫:“誰要謝你了!”
越臣低笑,沒再說話。秦星禾心裏不得勁,看他渾身都不舒服,挑着毛病說:“你為什麽坐地上?地上多冷你不知道?不是你自己身體你就使勁糟蹋是不是?”
越臣從羊毛毯上起來,無言地看了眼被秦星禾霸占了完全的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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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星禾很快也發現這個問題,他絲毫不覺得愧疚羞愧,揚着眉道:“誰讓你家沙發那麽小,你買個大點的會有這種事?”
“我的。”越臣低頭看了眼時間,問道:“要吃飯嗎?”
秦星禾沒吃午飯,但現在并不覺得餓,而且天天和死對頭一起吃飯很奇怪好不好。他撇嘴,“不餓。”
“哦,那我回去了。”
沒有絲毫留戀的意思,秦星禾叫住他,“等等,你先別走。”
“嗯?”
他從沙發上起來,邊穿拖鞋邊說:“你站在這先不要動,等我一下。”
越臣果真站着等他,等人從卧室出來時,越臣發現他外套裏又套了件黑色針織毛衣,臉上更是全副武裝地戴上了帽子、墨鏡、口罩。
“你要出去?”
秦星禾懶得回答,将另一套帽子口罩粗暴地戴在他身上,拽着他往外走。一路跟到附近的商場裏,越臣總算知道他拉上自己做什麽。
做苦力。
拎着滿滿當當的牙刷毛巾類的生活用品,越臣走的有些慢,低聲詢問等的不耐煩地人,“這些家裏都有,買這些幹什麽?”
“那些都是你的啊!”秦星禾古怪地看着越臣說:“我用你的東西太惡心了吧!”
用同一個牙刷,難倒不是間接接吻嗎?跟一個大男人親嘴,想想就有夠毛骨悚然的!
秦星禾不想去想那畫面,拽了一下他胳膊,不滿地催促:“你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能不能走快點啊!”
“你太矮了。”越臣道。
這句話無疑是戳到了秦星禾心裏,他仗着現在身高腿長,一拳捶在越臣腦袋上,“閉嘴!你才是小矮子!”
他才二十歲!他還可以再長高!到時候一定會比越臣高!
越臣抿着唇但笑不語。
在越臣這,秦星禾就沒占到過便宜,他有些不服,擰着眉想了會,突然湊近了他些,幸災樂禍地說:“網上最新的消息你看了沒?”
“你指哪個?”
“就是說你回來後就去偷偷找你女朋友、徹夜不歸的消息啊!”
“看了。”
挺平靜的語氣,秦星禾不相信他心裏也那麽平靜,哼笑道:“你不着急?不怕我替你石錘了,你應該……有很多女友粉吧?”
越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頭沒說話。
秦星禾覺得不夠,又湊近了些,幾乎和他貼到了一起,故意惡心他,“要是我們被拍到了,你猜會怎麽着?新晉影帝和娛樂圈垃圾厮混在一起,是自甘堕落還是什麽?怎麽都不會有好話吧。”
為了配合他身高,秦星禾還特意低下頭。
越臣扭過頭,兩人靠的近,越臣頭上的帽子被刮了下去,光潔的額頭更是擦過秦星禾微涼的鼻翼。
嫌悶特意把口罩拉下去的秦星禾:“……”
越臣顯然也沒想到他突然靠過來那麽多,濃密的睫毛遲鈍地眨了下,毫無避免地聽到了秦星禾的鬼叫。
反應過來後,秦星禾鬼叫了兩聲,往後一踩,準确無誤地踩到帽子上,像是踩到了定時炸/彈,瞬間縮離十米遠。
秦星禾嘴邊有一萬句髒話,連自己都罵,“靠!和你一起出來真是老子腦袋被驢踢了!”
相比較秦星禾,越臣淡定許多,他往前靠了兩步,便聽秦星禾顫抖着說:“你別過來,離我遠一點!”
他低頭,把掉在地上的帽子撿起來。
越臣不是要過來,秦星禾心稍稍定下來,目光朝他手裏的帽子看,純白的帽檐上,那片腳印格外明顯。
“你……要不……”
“髒了,戴不了。”
秦星禾閉上嘴,要是他,他也不戴。可是,現在這裏來往的人少,沒人注意到他們,如果兩個人大搖大擺地出去,不被認出來才有鬼。
“要不,你幫我擋一下吧。”
秦星禾愣住,“怎麽擋?”
“過來。”
他也不想被人拍到和越臣在一起,十分別扭地走過來,便見越臣拿着他胳膊,圈到他頭頂。
秦星禾:“……”突然想問,勒死人犯法不?
兩個死對頭被迫貼在一起,秦星禾維持着這個姿勢和他一起出去時,腦袋裏只有一個想法:他真是瘋了!
靠的近,聲音也更加清晰,兩個人呼吸幾乎交疊在一起,秦星禾一個頭兩個大,只想趕緊到停車場,停止這場酷刑,聽到“你不是垃圾”這幾個字時,他甚至愣了一下,以為出現了幻聽。
清亮的聲音壓的很低,“你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不是垃圾。”
秦星禾窦地笑了,不是開心,而是嘲諷。
“我以前在電視上見過一個人,那人眼底有漫天星光。”
漆黑的眸微閃,秦星禾不甚在意地說:“可惜,任何人都會被現實磨平棱角,變成一潭死水。”
“你被磨平了嗎?”越臣問。
在講究輩分資歷的娛樂圈裏,見了老前輩也未必會給好臉色的頂級流量,怎麽都是年少輕狂的樣子。
秦星禾沒回答這個問題,只輕聲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你簽了幾年約。”
進娛樂圈,一個人單打獨鬥不現實,總要簽經濟公司,而經濟公司往往也很現實,更願意捧那些簽了年限更長的藝人。
越臣的資源,秦星禾很懷疑他是不是簽了半輩子的賣身契。
“問這做什麽?”
“問問。”略帶嘲諷,“好奇。”
“一年一簽吧,今年的約剛簽完,你想毀約的話不太現實。”
“……”
操!一年簽一次還能給那麽好的資源?短短兩三年把人捧紅成這樣?秦星禾突然覺得他不該問這個問題。
好氣啊!
“你呢?”他問。
秦星禾面無表情地,“十八,還有三年。”
有些人,天生是吃這一行飯的,秦星禾從五歲進入娛樂圈,被導演選中演了劇中男主小時候的角色,那角色不過兩集,他卻憑借着這個角色一炮而紅。
後來,他演過無數的電視劇,更有專門為他定制的少年題材。
而在女大十八變,小時候越好看,越容易長殘這樣的娛樂圈魔咒裏,他硬是從小帥到大,從小火到大。
別人二十歲可能還在尋找一個進入娛樂圈的契機,秦星禾卻已經刷了足足十五年的臉。
經久不衰,樹敵極多。
可能正是因為這些經歷,在心智尚不成熟的時候便開始被光環環繞,才會養成這樣刁鑽的性格。越臣猜測着,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別發出你那種可憐人的語氣!”秦星禾皺眉,咬牙切齒地威脅他。
秦星禾只以為他是在可憐自己簽了那麽多年的賣身契,要是知道他心底的想法,可能會不顧周遭的人,當面打他一頓。
還好秦星禾不知道,兩人尚算和諧地進了停車場。
周圍沒了人,秦星禾嫌棄地推開他,快步往車裏走,不想和越臣扯上半點的關系。
兩人回去時,天已暗了下來,湛藍的天空隐隐透着霞色。
在家門口,秦星禾主動地接過越臣拎了一路的東西,用身體攔在門口,沒什麽誠意地說:“謝謝你陪我逛商場,家裏比較小,不太方便招待人,你早點回去。”
用完就踹,毫不留情。
越臣眉毛微挑,還沒說話,見身後的門動了兩下,從裏面打開,姿态優雅的女人從門裏出來:“小臣,怎麽站在門外不進來?這位……哎呀!這不是小星禾嗎?”
女人眼睛一亮,穿過秦星禾,狠狠地揉搓了兩下越臣的臉:“真可愛呀。讓媽媽rua兩下!”
秦星禾:“……”
秦星禾不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是誰,狐疑地看越臣,越臣無奈地躲着親媽的揉搓,給秦星禾比了個口型:“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