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終于開完會，看着一件一件的事宜還有文件，顧添安難得生出不耐煩的情緒，要是被助理知道估計要開心到飛起。顧家長子顧添安，出了名的工作機器，沒有感情到所有人以為顧家最厲害的其實是人工智能，活生生造出了一個AI。
擡眼看了一眼窗外，這一面對着的是院子，可以看到太陽正好，萬裏無雲。已經是下午，遠處的叢林中翠綠的樹經過風暴，在陽光下還帶着水珠，更加閃閃發亮。
回過頭又看了半截文件，不自覺看到角落翹着尾巴扒拉平板的鲛人，終于還是關上了電腦，起身。
清漣按下最後兩個圖标，順利通關，美滋滋地翹了翹尾巴，帶起一些水花。在浴缸裏呆的久了，難免有些疲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感覺全身的骨頭都有些懈怠了。
眯着眼睛，卻突然敏銳地轉頭，看向門口。
果不其然，過了半分鐘，腳步聲漸進顧添安走了進來，上半身白色簡單的T恤，下半身黑灰色的度假大褲衩，看起來比平常死板的就算在家裏也是一絲不茍的襯衫西裝褲顯得更為輕松了些。黑色碎發覆在額前，挺拔的身軀帶着成年男性獨有的成熟氣息。
“天氣放晴了，你要出去逛逛嗎？”顧添安深谙養寵物也要出門遛遛的原則，鲛人本就以海為家，在方寸大小的浴缸養久了，怕不是會出什麽毛病。
小推車的輪子不大，在顯得有些原始的地面上發出轱辘的聲音，盡管顧添安已經盡量找平穩的地方走了，依舊有些颠簸不平。
清漣靠着後面的推杆，尾巴微微蜷起，雙手撐着身後。銀白色的魚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折射出琉璃般的質感與色彩，水色暈染與空氣中。
出了別墅的院子大門就是一條蜿蜒的小道，青石鋪就，平添幾分園林般的淳樸。一條通向北面叢林，一條通向西面海灘，不過最近的還是通向南面懸崖後的那片沙灘的小道——也就是撿到清漣的地方。
清漣久違地呼吸到外界清新的空氣，感受着空氣中彌漫的水汽以及靈氣，感覺身體都愉悅了起來，手指在面前揮舞了一下，像是在感受着什麽。還未來得及收回，一只白色的蝴蝶卻突然從一旁的矮木叢中撞了出來，回環了幾下，輕輕地停留在了清漣的指尖。
清漣眼睛微微睜大，藍綠色的眼睛如水面倒映出蝴蝶的影子，絕美的面龐帶着不似真人的懵懂與驚喜，卷曲的長發下是純白色的層紗，出了水才發現原來實在是很單薄，只堪堪遮住胸脯與腰腹，不規則地纏繞着，膚如凝脂。
蝴蝶扇動翅膀，與清漣手上的隐約可見的鱗片交相呼應，美得令人窒息。
顧添安冷靜而自持，手臂上肌肉線條流暢，用來簽下千萬合同的手此時緊握着小推車的把手，被震得發酸，看着此情此景，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名長工。
還是古代負責擡轎子的長工。
順着小道向下，行數百米，腳下的青石板路逐漸消失，過渡為砂礫，眼前豁然開朗。
樹木與土壤消失在身後，身側是嶙峋伫立的怪石，眼前金黃的沙灘被沖刷的如同初雪覆蓋的草地，立着幾塊石頭沉默不語。
海洋一望無際，藍綠色倒映着漫天白雲與一輪接近橙黃的太陽，讓顧添安覺得有些眼熟。靜谧的浪濤一反前兩天的兇狠，如同綿羊柔軟而溫順，一點一點地撫平起伏的沙丘。
水一點一點沒過輪子，清漣的尾鳍與衣擺沒入水中，顧添安只聽一聲歡呼聲，随後一聲撲通，白色的身影一躍而起，劃出一道弧線，躍入海中。
清漣雙臂劃開水波，身後魚尾擺動，游出去三四米，才回身破出水面，水花帶起飛沫。回到了海洋中的清漣像是解開了繩索，速度飛快，身形矯健，身側小魚惶恐地讓開，刺破海浪如一道閃電。
海洋無邊無際，一個相比起來略顯微小的身影破浪而出，在水面劃出一道弧度又一頭紮進去，馳騁在水中。
顧添安将推車收回了一旁的小木屋，搬出來一個太陽椅，帶上墨鏡，往後一躺，太陽暖烘烘的，聽着隐約傳來的笑聲。
“安，你，也來！”清漣停留在一旁淹沒在水中的礁石之上，探出半個身子，朝顧添安呼喊。
顧添安對大熱天跑海裏游泳并沒有什麽興趣，沒有救生員，還是海裏，如果出現什麽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清漣趴在曬得發燙的石頭上，雙手托腮想了想，手劃過手鏈，掏出一片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銀白色的鱗片，朝顧添安揮了揮。
顧添安嘆了一口氣，摘下眼鏡，起身走過去。
清漣撐着石頭尾巴一擺就上了石頭，斜坐着，就像所有影視作品中的人魚一樣的姿勢，優雅而含蓄，只是笑的眼睛都眯起來，擺着手，看起來豪邁了些許。
“給你。”将手攤在顧添安面前，手心靜靜地躺着一片魚鱗，看起來有些眼熟，往下挪，到清漣的魚尾上，一模一樣。
見顧添安不接過去，清漣索性直接趁他不注意往他的嘴裏一塞，傾過身子環抱住顧添安的肩膀，魚尾順勢狠狠地拍打一下岩石，兩人往前倒去，一同栽入水中。
“唔！”就算冷靜如顧添安此時也有一些慌亂，水淹沒了頭頂，毫無着力點，身側還貼着一具柔軟而清涼的身軀，對方滑膩的魚尾劃過，像是傳說中的水鬼帶着自己順着水流往前去，入眼除了漂浮纏繞的黑色發絲就是藍色的海洋，陽光之下帶着金黃。
口中噙着被粗魯塞進來的魚鱗，沒有味道，卻冰冰涼涼，險些劃傷舌頭。
可随即他就發現了一絲不對。自己慌亂之下沒有來得及屏息，卻并沒有嗆入水。他一邊嘗試解開清漣緊緊箍着自己的胳膊，一邊嘗試呼吸。
果不其然，像是身體籠罩上了一層膜，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仿佛還是在陸地上，而不是在全是水的海中。
見顧添安逐漸穩定下來，清漣終于松開了胳膊，卻緊緊拽住了顧添安的手腕，見他好像适應了呼吸，回頭朝他燦爛一笑，潔白的牙齒險些閃了顧添安的眼睛。心中萌生一絲危險感，下一秒就感覺胳膊一陣大力傳來，整個人被帶着飛了出去。
身為為一個一米八幾的成年男性，顧添安被拖着飛，實在是一種從未有過得體驗。
清漣的魚尾快速擺動，魚鳍與紗衣順着水流飛舞，像是與水融為了一體。
顧添安被她拖着前行，多虧于長期的鍛煉，能夠穩住身形，随着她的節奏，不然怕不是直接要溺水而亡。
海面之下的世界深邃而寧靜，不知名的小魚好奇地在兩人身邊圍繞，珊瑚與海草，陽光透過瑪瑙一般的水面投射來光線折射成七彩的顏色。一切仿佛童話中的世界。巨大的海龜從身側擦肩而過，層疊的岩石鋪滿地面，淺藍色的光暈籠罩，碧藍色是最純粹的顏色，不冷不暖，透徹沉靜。但是各種彩色的生物又給寂靜的海底添染了色彩，自然的顏色，斑斓璀璨。
越游越遠，光線逐漸昏暗，頭頂的距離約越來越遠，四周全是藍茫茫，越遠的地方顏色越發深邃，遼闊而巨大，清漣牽着顧添安的手腕，頭頂是海，身下是海，仿佛整個天與地之間只餘下兩個人的身影，不知向何處去，也不必向何處去。
清漣轉過頭來看了顧添安一眼，她的面容純淨無暇，帶着惡趣味的笑意。身後的魚尾擺動，銀白色沁足了水意，在幽暗的海底發着淡淡的光。
“你，喜歡嗎？”清漣問道，放慢速度，兩人已經游出了很遠，下面的海底鋪滿細沙還有珊瑚，遠處看不清，深藍色使人下意識不想碰觸。
倒也很難說喜不喜歡，顧添安從來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什麽，喜歡是什麽感覺。只是此刻，看着清漣浮在水中，卷曲的長發飄舞，巨大的銀白色魚尾浮動，猶如一只妖精，手腕上還緊貼着唯一的寄托。這樣奇特的環境，奇異的人，奇怪的事情，不得不承認，顧添安的心跳有一些快。
脫離了人類的世界，身邊盡是自由的動物，沒有了人類的勾心鬥角，是很讓人放松并且安寧的一件事情——至少對于顧添安來說。
清漣并不在意眼前這個人怎麽想的，她只是難得重返了海洋，看對方只是沉默看着自己，眼中的情緒本就看不明白，如今在海底更是不清不楚。得不到回應，也只是聳了聳肩，尾巴一甩，拽着顧添安往上浮去，沖出海面。
迎面而來是溫熱的空氣，顧添安口中還含着清漣的鱗片，自己總覺得怪怪的，但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這條人魚又一個蒙子紮進了海裏，迅速地游遠去，帶着一串白色的泡沫不見了蹤影。
可以看到遠處自己的小島，距離并不算遠。顧添安潛下水看了一眼，已經不見了清漣的跡象。他踩水使自己穩住身形，四顧之下，藍茫茫一片，滄海一粟。
等了一會，顧添安看看自己身上濕透了的衣服，發端滴落水珠，輕嘆了一口氣，倒也不覺得清漣自己逃走，回到海中去了，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戲耍了。也并不覺得生氣，反倒有些好笑的感覺。
剛轉個身打算自己游回去，周圍的海水突然一陣波動，下方的水流好像被魚群驚動，以為是清漣回來了，無奈地轉過頭去，顧添安沒有一絲波瀾的瞳孔猛然一縮。
海面上逐漸氤氲出一些血色，好像是有些魚受了傷，而一個深色的三角魚鳍在遠處的海面上，正直直地朝自己游來。
作者有話要說： 清漣——男友力MAX！
鱗片就像是避水珠嘛！但其實只避開了頭，顧總被迫潛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