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趙芮回家理了東西, 在朋友圈發了個消息，選擇了朋友組，問誰有時間一起去峨眉山度假。
過了許久都沒有人回複。
也是, 她認為跟對方是朋友的，對方又未必把自己當朋友，這年頭, 跟自己一般大的，大多都結婚了，有男朋友了, 于是趙芮只能自己回家收拾了東西，去火車站, 打算坐火車, 消耗這漫漫旅途。
這真是所謂的, 朋友遍天下，知交無一人啊。
她在春運人潮中到達了虹橋火車站, 正趕上春運，卻是連票都沒有, 只能再去機場，想着要不就坐飛機吧，反正也沒差別。
去了機場, 也是人滿為患，趙芮坐在那裏看着這人來人往，每到節日, 對別人來說都是歡慶的時刻，是回歸溫暖的家庭的時候，可是她卻是一個沒有家的人，最怕的就是過節。
坐在機場很久, 終于是口渴，想去買杯咖啡，就看到一群人走了過來，應該是來視察機場運營情況的，而跟在後面的人裏有一個人十分眼熟，是張啓勳。
真是巧啊，趙芮想着。
當年在酒吧裏看張啓勳一臉正氣的樣子，于是随手撩了撩張啓勳，沒想到此後，接二連三的相遇，才知道是陸蘇的小叔子。
世界怎麽那麽小？
如果，張啓勳只是跟她的生活毫無交集的人，或許她可以嘗試開始一次，可是偏偏不行，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她是什麽樣的人啊，在男人眼裏，用過可以随手扔掉的用品而已。
站起身要走，手機就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趙芮背着衆人，面對着機場外，接起電話，竟然是王緯國。
“年後要不要考慮到我這裏來任職？沈斯年不在，當年天河集團也有些人你熟悉的，現在還在，你不考慮一下嗎？”
當然，不考慮了。
趙芮笑道，“您是希望沈斯年的打擊報複更狠一些是嗎？”
王緯國呵呵笑道，“萬萊還沒到沈斯年随便說報複就能報複的程度。”
沈斯年這些年有幾斤幾兩，王緯國還能不清楚嗎？
“邵振剛如果幫他呢？”趙芮問他。
王緯國哼了一聲，顯然他也明白，這一年多來生意不順，也是邵振剛在搗鬼。
趙芮道，“王總，明人不說暗話，我離開體制也是因為沈斯年的威脅，但是，當年發生的事情，我想你我都明白，我們彼此是什麽樣的品性，不能彼此相信的合作夥伴，還是不要繼續合作的好，難道不是嗎？”
王緯國承認，聽說趙芮去了霍氏的嘉揚，自己的确有些嫉妒，但是讓趙芮就這樣失業之後，自己是不是會用趙芮，的确是個未知數。如趙芮所說，他這些年既不放心沈斯年，那就更不可能放心趙芮。
趙芮道，“反正我還會繼續找工作的，有機會，還請您多關心照顧。”
王緯國沒再說話，直接挂了電話。
原來是王緯國搗的鬼，倒是趙芮誤會了兩個副總了。
當然，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人，趙芮知道，自己在嘉揚沒有根基，這一天也是早晚要來的，但，至少這件事不是霍冬銳做的，不知為何，她倒是不那麽難受了。
張啓勳的電話打了過來，“剛才看到你了，要去哪裏？”
趙芮轉身，就看到張啓勳站在自己不遠處，同她招手。
“很忙吧？春運高峰呢。”趙芮笑着對他道。
張啓勳隔着人流看着那個站在機場玻璃落地外牆前，顯得嬌小玲珑的女人。明明知道他對她有情，偏偏假裝不知道，總是用這種若即若離的态度面對他，如同淩遲一般，不給他一個爽快。
也怪他自己放不開，每每為了她兩三句話就心跳加速，只想再多跟她說幾句話才好。
“是很忙。”張啓勳站在她身邊，挂了電話。
趙芮于是邀請道，“怎麽樣，我要去峨眉山，一起去嗎？”
張啓勳愕然問，“現在？”
知道是不行了，趙芮擺手道，“我開玩笑的，我有朋友在四川等我。”
張啓勳有些失望，便道，“等你回來，我去接你，好嗎？什麽時候回來？”
趙芮卻道，“沒定時間呢，回頭再聯系吧。”
張啓勳知道她的回頭再聯系，就是再不聯系了，于是固執地抓住了她的手道，“不行，我明天下午就空了，我明天下午去四川找你，你飛成都？”
趙芮笑道，“還沒買票呢，都沒票，你幫我買？”
張啓勳這才知道有朋友在四川等她是托詞，雖然氣惱她拒絕自己，卻是不給她繼續拒絕自己的機會，對她道，“那今晚住這邊酒店，明天跟我一起？好嗎？”張啓勳主動說着。
趙芮卻道，“看緣分咯，有緣再見。”
張啓勳還想說什麽，卻被自家航空公司的地面經理叫走了，等他再給趙芮打電話的時候，趙芮已經關機了。
張啓勳難得想抽煙，但機場是禁煙區，他只能忍着內心的躁動，看着巨大落地窗外起降的飛機失神嘆息。
趙芮在成都玩了幾天，手機一直關機，又去了峨眉山看猴子，看山頂的雪，一座座廟宇燒香叩拜，登頂的那一剎那，她看着下面茫茫雲海，突然哭了出來。
這人生，真的是無邊的寂寞啊，這種寂寞的滋味，她整整品嘗了三十三年了，往後，也要這樣寂寞下去嗎？
在山上找了個小小的民宿入住，晚上，有不少游客在民宿外的篝火前，唱歌，喝酒，跳舞。
一個小男生長得特別漂亮，趙芮走上去跟他攀談，沒幾句話，兩個人便仿佛相見恨晚，坐在地上看着深邃夜空中高懸的星星，然後依偎在彼此身邊，說着山盟海誓的情話。
可是，趙芮知道，她怎麽會信呢？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啊。
聊了半天，進了房間，趙芮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也就睡了半個小時吧。
好久沒有吃藥了，從包裏翻了安眠藥來，吃了兩顆，才在床上睡了，醒來身邊的小男生早就走了。
趙芮披着衣服站在窗邊，看着窗外剛剛升起的太陽，覺得刺眼得很。
完全不知道這是哪一天，也不想知道今天是哪一天，反正過年與她沒有關系，她最害怕的，就是過年。
沒有人牽挂她，每個人都有家人，而她沒有。
趙芮蹲在地上哭了半天，終于是擦幹了眼淚，站起身去洗澡，讓溫熱的水，滋潤她早已冰封的身體。
看似光鮮的她，卻連一個能夠說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是多麽的可悲。
她只是一個有需要的時候才會被記起的人，誰會為她牽腸挂肚，誰又曾真心愛過她？
沒有人。
趙芮忽然想起那年，她曾經愛過的顧長安，當年，她差點以為，他們可以的，最後，卻還是不能啊。
他是他父母的兒子，是國家的孩子，是人民的子弟兵，他該有最溫暖的家，最愛他的女人，而不是像她這樣的，拖着殘破的身體，茍延殘喘地活着的女人。
淋着溫熱的洗澡水，舔到那水裏鹹鹹的味道，趙芮笑自己，都一把年紀了，怎麽還這麽矯情呢？誰的人生，不是一個人寂寞而來，寂寞而走，沒有牽挂，便不會有痛苦難受，不是嗎？
在四川各地流浪了好多天，最後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只是看到桃花都開了，才突然發現，原來已經春天了。
每晚跟不同的，年輕的軀體纏綿，最後剩下的，也不過是空虛而已。
或者，幹脆換個地方生活好了，趙芮這樣想着。
鬼使神差地，還是給手機充了電，打開了手機，把手機放在賓館的窗臺上，趙芮才去倒了一杯水，手機就開始瘋狂的震動，想來估計是各種過年期間的消息吧，趙芮不想看也不敢看，畢竟每年生日的時候，只有那些用程序設定了的廣告商，瘋狂轟炸她的手機，恐怕，過年也是一樣的。
過了一個多小時吧，手機還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趙芮這才覺得奇怪，走過去，才發現霍冬銳一直在給自己打電話，從開機開始，沒有間斷過。
趙芮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接了起來，霍冬銳在那邊哭着問她，“你在哪裏？”
趙芮說不上是什麽心情，這般被需要着，大概才是她會為霍冬銳那麽費心的原因吧。
“怎麽了？”趙芮覺得有些難過。
霍冬銳在電話那頭哭着對她道，“你到底去哪裏了？你還會不會回來了？趙芮，你別走……”
趙芮握着電話靜默地站着，哪怕明知道自己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孩子而已，可是，當聽到他這樣需要自己，仍是讓她忍不住有些感動。
“我在啊，我在外面旅行。”趙芮收拾了心情，回複得雲淡風輕。
“你還會回來嗎？”霍冬銳問她。
“會啊。”趙芮微笑着回答，“不回去滬市，我還能去哪兒呢？”
霍冬銳終于是放下了心來，猶豫了半天又問她，“那你還會回嘉揚來嗎？”
趙芮握着手機問他，“你想我回去嗎？”
霍冬銳嗯了一聲道，“我想你回來。”
趙芮覺得心裏有些溫暖，大概這也是為什麽，每次看到霍冬銳，她總是有些特別感觸的原因，趙芮道，“那我就回去。”
霍冬銳吸了吸鼻子問她，“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
趙芮看着外面的的群山笑道，“那估計你要開飛機來接我了，我過幾天就回去，你要來接機嗎？”
霍冬銳說了聲好，又反複關照她，“你不準再關機了，聽到沒有？”
趙芮覺得這家夥真的是孩子氣，便道，“行啊。”
霍冬銳不放心，又道，“我現在開始不挂電話了。”
趙芮簡直拿這個家夥沒轍，戴着藍牙耳機開始翻手機，才看到這家夥發了自己幾百條微信，還有很多人給自己發了消息，才知道，原來她并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麽沒人管，沒人問。
趙芮哽咽着不知道說什麽好，霍冬銳于是道，“我最近在公司運營上遇到了很多不明白的，你幫我出出主意好嗎？”
吸了吸鼻子，趙芮道，“你有這麽老實嗎？”
霍冬銳嗯了一聲道，“當然了，我每天都準時上班的。”
于是趙芮讓他把不明白的提出來，有些她懂的就說，不懂的就告訴他大概可以問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