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解萬歲

第33章 客人

萬歲一口氣跑到404門外，急促地敲門，母親在屋裏喊着“來啦”的熟悉聲調，才令他慌亂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些。

“兒子回來啦，今天挺早，先進屋歇着吧，晚上……你馬叔叔和他閨女過來。”萬玲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幫萬歲把拖鞋拿了過來。

“媽，我有點兒感冒，如果一會兒李解找我，就說我睡了。”萬歲覺得喉嚨又幹又癢，從溫水壺裏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卻越喝越渴。

“怎麽感冒了？是不是着涼了？媽給你找點藥。”萬玲摸了摸兒子的額頭，确定沒發燒，馬上彎腰在抽屜裏翻找起來。

萬歲吃了藥回到自己房間，嘴裏還留揮之不去的苦味。換了家裏的衣服躺在床上，那味道似乎有生命一般，源源不斷地從喉嚨口往外冒。

為什麽藥這麽苦呢？

輕輕閉上眼睛，有什麽東西順着眼角流進了耳朵，輕輕細細，蜿蜒爬行。他把自己裹進被子，如蛇的觸感鑽進枕巾，融化在綿綿不絕的悲傷裏。

萬歲不對勁。

李解回到房間給他發了信息，想約他晚上來自己家把事情說清楚，卻沒收到回複。

趁着給萬歲家送鹹菜的機會，李解端着一飯盒醬黃瓜敲開了404的門。

“阿姨，我媽醬的小黃瓜，這次味道特別好，給您拿點兒。”李解遞過飯盒時還往屋裏看了看，卻沒見到走廊裏那個熟悉的身影：“萬歲他……”

“有點兒感冒，可能不太舒服，這會兒睡了。”萬玲裝了一小碗兒飄香四溢的炖牛腩讓李解拿回去。“哦，行……那我不打擾了，謝謝阿姨，阿姨再見！”

李解雙手捏着碗邊兒往回走，萬玲在後邊跟他說：“等他晚上好點兒了，我讓他去找你。”

“沒事兒，不用啦，讓他好好休息吧！”

萬歲在被窩裏聽見了李解的聲音，假裝自己睡着了。

晚點的時候，404再次響起了敲門聲，萬玲正在收拾客廳，剛睡醒洗了個臉的萬歲順手打開了家門。

外面站着上次見過的那個男人，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歲歲好，還記得我嗎？”

“您好。”拿了拖鞋接過東西把人請進屋，沒想到男人身後還跟着個黑長發的小姑娘。“麗麗，叫哥哥。”

萬歲總覺得這女孩兒在哪裏見過。

“哥哥好，我叫馬奇朵。”眼神交彙的瞬間，女孩明顯也詫異了一下，但立刻恢複了乖巧的表情，向他伸出手：“打擾了。”

名字還挺逗。

萬玲招呼着兩位客人進來，一個勁兒誇馬奇朵漂亮文靜。

客套的寒暄以後，四人齊聚餐廳，吃了一頓氣氛還算融洽的晚飯。

萬歲以身體不适為由避免了大部分交流，但馬奇朵似乎對他格外感興趣，不但一直給他夾菜添飯倒飲料，吃完飯還粘着要去他房間參觀。

“吃飽了就讓孩子們自便吧，歲歲，你陪會兒妹妹，我和你馬叔叔說會兒話。”萬玲給萬歲使了個眼色，沒辦法，萬歲點點頭，起身帶着馬奇朵回了自己房間。

“麗麗，跟你歲歲哥好好玩兒，別給人家添麻煩。”老馬放下筷子要起身，被萬玲摁着肩膀又坐了下來：“哎呀添什麽麻煩，都是大孩子了，麗麗這麽懂事，別嫌我們歲歲不愛說話就行。”

馬奇朵剛進屋就把假發摘了，露出一頭亮麗的粉紅色短發，少女纖細的指間理着發絲，用另一只手肘戳了萬歲一下：“沒想到咱倆還挺有緣。”

是之前地鐵上管他要微信那個女孩。

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麽小，萬歲捧起她扔在自己桌上的黑長直假發發呆，對方已經走到窗戶邊，從兜裏掏出煙，夾在指間跟他晃了晃：“不介意吧？”

萬歲搖搖頭。

晚風把淡淡的薄荷味從窗邊推過來。“我覺得他倆挺好，你覺得呢？”，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高中生的少女坐在了萬歲的床上，拿過床頭一個空飲料瓶往裏彈煙灰，半躺在床頭，一條腿折起來，露出了大腿上的紋身。

是一只撅着屁股的小鹿。

“挺好的。”萬歲把注意力從她腿上移開，卻又不知道該看哪裏合适，這明明是他自己的房間。

馬奇朵把煙蒂丢進瓶子裏，翻身趴在了萬歲床上，精致的鎖骨從領子裏漏出來：“诶，你怎麽不好奇，為什麽我爸叫我麗麗？”

“不好奇。”萬歲從包裏拿出那本快看完的書，希望對方能明白自己并不想聊天的意願。

“我身份證上的名叫馬麗，我爸起的，太他媽俗了，馬奇朵是我自己後來改的。”

“哦。”

“萬歲多酷啊，你看你都不用改名。”

“……我這是改過的。”

“诶對了，你上次把我微信删了，現在能加回來了吧？”

萬歲明白了，就算不理她，這丫頭一人也能聊一晚上。

“聽我爸說你學習特好，回頭幫我補補課呗？”

“嗯。”

“我要求不高，能有個大專上都行。不過可能也比較勉強，上次期末考試我語文數學加起來不到50分哈哈哈！”

“……”

馬奇朵仰面躺在萬歲床上，伸出一只手比了個五，然後又緩緩落回了自己臉上：“嗐，考不上也沒事兒，我男朋友說會娶我，結婚也挺好的，生幾個孩子。”

“你有男朋友？”萬歲把書合上放回了桌子上：“那你還……”

“還找你要微信？拜托，你活在上個世紀嗎？誰規定只能有一個男朋友啊？我這叫廣撒網。”

萬歲突然覺得，自己或許某方面比她更像一個高中生。

“诶，歲歲哥，我記得你有女朋友？上過床嗎？和諧嗎？”

簡直是噩夢三連。

敲門聲響起得異常及時：“麗麗，咱們該走啦！”，接過萬歲甩過來的假發就往頭上套：“好的好的！”

打開門又變成了乖乖女：“我讓歲歲哥給我講數學題呢。”

萬玲摸了摸女孩烏黑亮麗的長發，笑得皺紋都泛起來了：“以後有什麽不懂的，随時來家裏，阿姨歡迎你。”，馬奇朵揚起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謝謝阿姨，我和爸爸一定常來。”

送走老馬和小馬，萬玲轉身看着兒子，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問了一句：“和麗麗相處還好嗎？”

“挺好的。”萬歲轉身往浴室走。母親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和他說：“對了，剛才李解找你來着。”

沒想到兒子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就關了門：“明天打工要早起，今天先洗漱睡了。”

難道這倆孩子鬧別扭了？萬玲也不敢問，叮囑萬歲睡前再吃一次藥，然後獨自去201串門。

被子上還留着淡淡的薄荷味，萬歲打開手機看到李解最後的留言：

「晚上還過來嗎？」

他第一次沒有打下那句“晚安”，甚至什麽都沒有回，直接摁滅了手機。

TBC

攤上一個不良妹妹怎麽辦，急，在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