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緊接着,橘黃的光線從水平線上暈染開來,越星澤默然無聲的坐在一顆槐樹下,背對着日出,注視着槐樹逆光留在地上的剪影。
沈樓剛一醒來,就見越星澤這個樣子,他嘆了口氣,明白越星澤怕是又在想涯榆了。
其實當越星澤講述他是如何莫名其妙的成為叛徒時,沈樓就有那麽一點點懷疑涯榆,沒有人能擁有相同的劍意,哪怕是有一絲相似,都是差之千裏。
而對于涯榆來說,她的修為高強,沒道理會認不出越星澤的劍意。
可越星澤卻被她指認成叛徒。
星澤喜歡涯榆,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可是沈樓卻不免多想,他知道星澤是絕對不可能成為叛徒,去幫魔族人的,因此他反倒是有一絲懷疑涯榆,懷疑涯榆記恨星澤被大長老屬意為昆侖颠掌門。
可沒想到,涯榆她會是魔族人。
什麽都好,偏偏是魔族人。
沈樓擔憂的看着越星澤,星澤憎恨魔族人,恨不得将他們全殺光,可誰能想到,他愛的師姐也是一個魔族人,騙了他那麽久。
沈樓咬牙,猶豫躊躇的上前,想要安慰越星澤,但剛開口,卻看見星澤向他搖了搖頭。
所有的話頓時被堵在喉哝裏,沈樓閉上嘴。
越星澤緊抿着唇,忽然站了起來,這麽久了,他臉上終于有了其它的表情,不再是以往的冷淡。
他向沈樓笑了笑,将心裏的鈍痛壓抑住,不肯再露出分毫。
越星澤對沈樓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怎麽可能不擔心,雖說越星澤極力裝作無事,但沈樓怎麽看不出他的勉強,沈樓走向越星澤,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但卻又覺得不能再讓星澤這麽難受下去,但越星澤再一次阻止了他開口。
越星澤攥緊手,他看着沈樓,神色不再像以往那樣毫無生氣。
他眼裏透着一絲冰冷,越星澤道:“沈樓,我不會有事的,不必擔心。”
他現在還有極為重要的事要做,他不會沉迷放任自己沉迷于那些情緒之中,沒有時間讓他這樣,他也絕不該那樣。
沈樓一愣,看着星澤仿若下定了什麽決心的樣子,忍不住問他:“你要做什麽?”
越星澤眼底漸漸彌漫起冷意,半響,他看着沈樓,道:“等我練成劍法,我會去殺了北焱,而後再去昆侖颠,揭穿涯榆的身份。”
“揭穿之後呢?你要怎麽做?”
越星澤慢慢閉上眼,再次睜開時,眼裏沒有半分猶豫。
“我會殺了涯榆,借助正道的力量滅了魔族。”
沈樓怔住,他看着越星澤,聲音有些幹啞:“你要殺了涯榆?”
“對。”
沈樓倒吸了一口涼氣,擔憂的看着越星澤,他知道星澤有多愛涯榆,也是因為她,越星澤眼裏才再次有了活着的生氣,可現在他卻決心殺了涯榆。
沈樓心底一沉,不敢再問在滅了魔族,了卻了這個執念之後越星澤會怎樣,他害怕得到他連想都不敢想的答案,沈樓緊緊的看星澤,遲疑了好久,在對魔族人的仇恨和對星澤的關切之中還是後者占了上風,他咬着牙道:“星澤,涯榆當初也不是滅了我們家族的罪魁禍首,放過她也不是不可……”
“沈樓。”越星澤打斷了他的話,他擡眼注視着沈樓,面無表情的道,“不行,絕不可能。”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着堅定。
越星澤道:“我決不可能放過一個騙了我這麽久的魔族人。”
……
環佢山的山洞裏,蜀玠将被他打昏的涯榆放在了牆角坐着,而蜀玠則擡眼,看着這個關了自己七百年的地方。
其實是有些陌生的,畢竟他被困在封印裏,無法探知周遭的環境,也不想去探知。
為了贖罪,他甘願在封印中待七百年,封閉五感,忍受着這漫長的顧忌。
蜀玠又咳嗽了幾聲,嘴角不停的溢出血來,他只是毫不在意的擦拭幹淨,而後擡頭看着那個封印。
封印裏還有靈氣在流淌,原本快要枯竭,不過昆侖颠的大長老曾在這裏留下了一座靈脈來困住他,也正因此,這封印裏的靈氣多的不可思議。
蜀玠伸手摸了摸那陣法,很輕松的就找到了陣眼,他有些恍惚起來,在這一刻,他一瞬間想起了他被封印之時,他的師父說的話。
那個時候他師尊也受了重傷,他看着這個自己悉心栽培的弟子,眼裏有着不忍和悲痛。
清真道長自然知道這樣的陣法是困不了蜀玠多久的,蜀玠的實力早已超過了他們四個老頭,他們的陣法,關不住蜀玠一世。
他也沒想讓他一輩子的待在裏面,其實在最後,他心裏何嘗不是有了自私偏頗,蜀玠犯了錯,他不忍殺他,困住他,說是讓他悔改,其實也只是想讓他活下來,他知道,以蜀玠現在的性子,知道四位師父都因他而死時,定然不願茍活。
但清真想讓他活下去,用幾百年的時間,磨平他的棱角,讓他不再那樣沖動,而是學會沉靜下來,真正的修成正果。
在最後,清真道長對蜀玠道:“蜀玠,即使是無心,人也該為自己的錯事付出代價,你就在這裏好好反思,等反思夠了再出來。”
只說了這一句,他便和其他三個掌門一起,将蜀玠打入了封印之中,而蜀玠也真的像清真所希望的那樣,在最開始無法沖破封印的幾百年時間裏,開始沉穩下來,去思索他師父們的用意,将所有的桀骜不馴都變成了沉穩,為了懲罰自己,甘願忍受幾百年的孤寂,直到長生劍再次将他驚醒。
往事歷歷在目,蜀玠眼裏有着說不出的情緒,他沉默了一刻,而後不再猶豫,他輕輕的按着陣眼,截斷了這循環的靈氣。
靈氣被截斷,陣法驟然被驚醒,正想要攻擊蜀玠,但知道陣眼在那裏的蜀玠很輕松的就控制住陣法,他站在那裏,一點點的将陣眼毀滅。
這座由他四個師父設下的陣法驟然倒塌,靈氣慢慢洩露了出來,首當其沖,在這個山洞裏,就有了豐沛的靈氣。
蜀玠擡了擡手,又刻下了一個聚靈陣,将這快要溢出山洞的靈氣聚集起來,一瞬間,洞中的靈氣濃郁到粘稠,洞壁上因長年幹涸而發黃的泥土都變得潮濕黑暗起來,因為這密集成水滴的靈氣。
蜀玠閉上眼,微微運氣,這些靈氣就開始不斷的彌補他的傷勢起來,他傷的太重,即使是這樣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好,不過是能養幾分就算幾分。
涯榆是被寒意驚醒的,她現在的身體和凡人一樣,沒靈氣護體,她也不免感受到了冷意。
涯榆晃了晃暈沉的頭才慢慢睜眼,而剛一睜眼,她就看見了正站在不遠處,閉眼療傷的蜀玠。
涯榆微微一怔,她環顧四周,才發現他們又到了一個山洞裏,可這并不是昆侖颠的蓮洞。
涯榆皺了皺眉,總覺得這裏有些熟悉,好半天才記起這是在環佢山,那個曾封印住蜀玠的地方。
這裏比起她上次來,完全變了個模樣,也難怪她一時沒想起來。
她上次來,這裏的靈氣幹涸的幾近枯竭,那裏有現在一分的濃郁。
涯榆的後背也因為這濃郁成水的靈氣而潮濕,冷冷的貼在她身上,讓她不由的顫抖了一下,而此時,蜀玠也察覺到涯榆醒了,他睜開眼,向涯榆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