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衆妙閣中侍女皆是美貌女修,見到兩人入閣,便十分周全地上前接待。池煦似乎常來此處,其中一名女修一口便叫出他的身份:“池前輩許久不見來了,前些日子閣中來了幾樣海外三島所出的法器,貴派蘇前輩也正在樓上挑選,池前輩與這位前輩要不要一同去選選?”
池煦驚喜地笑道:“蘇師妹竟也回來了?我竟沒聽到她回山的消息。”回頭對樂令說了一聲:“我帶你去見試劍峰的蘇硯蘇師妹,她也是內門弟子,劍法極為高妙。莫說試劍峰,本門這一代築基以下弟子中也屬她對劍意的領悟最深。”
說罷便牽着人直上二樓,輕車熟路地去了衆妙閣安放高階法器的偏廳。那廳中已有三人在撿選法器,其中一名宮裝少女也是衆妙閣中侍女,剩下的兩名一者衣着素淡,容貌清雅,頭上僅僅挽着一支劍狀玉釵;另一名則略為嬌豔些,頭上梳了倭堕髻,斜插翠簪,腦後還插了幾枚蝶形壓發。
他們才一進入房間,那素雅女修便即轉過頭來,落落大方地向池煦行禮:“池師兄安好。這位也是步虛峰的師弟?我前日才回山,倒是沒見過這位師弟。我身邊這位是試劍峰新進的內門師妹苑明珠,苑師妹可認得池師兄?”
池煦也向她介紹道:“這位是步虛峰新進的秦朗秦師弟。”
樂令向蘇硯行過禮後,見苑明珠滿面羞澀地對池煦福身,便也同她見了一禮,主動提起:“當日我與苑師姐一同入山門,之後卻是諸事纏身,一直不曾去拜望。”
苑明珠低聲客套兩句,依在蘇硯身邊說道:“我本來也打算與師弟聚一聚,只是進入試劍峰後一直幫師叔鑄劍,所以未能成行……”
蘇硯便替她說道:“苑師妹于鑄劍一道極有天份,劍廬的趙師叔就一直留她在身邊教導,今日我帶她出來,也是來挑選煉爐的。池師兄與樂師弟若要鑄劍,将來我這位師妹說不準便能幫上忙呢。”
一句話說得苑明珠滿面通紅,怯怯地拉着蘇硯的衣擺,幾乎要把身子縮到蘇硯背後了。
這副全心依賴的模樣看得池煦頗有些羨慕,連忙也拉着樂令炫耀道:“秦師弟于陣法一途也有些天份,這些日子一直随着道藏樓的徐師叔學習陣法,我也正想帶他來開開眼界,也順便買些可用的東西。”
他滿心期盼着樂令也和那位苑師妹一樣依靠着他,可惜等了半天,樂令連臉也不曾紅一紅,更不要提藏到他背後了。池煦略有些失落,只得安慰自己,男子與女子本就不同,他師弟的腰圍還沒到……咳,他師弟還是很懂事知禮的。
他轉這心思也不過是剎那間的事,轉眼便又恢複平靜,叫衆妙閣那位引路的女修替他們介紹陣盤等物。
那名女修行禮退下,不久便又回來,手上以托盤盛着幾塊形制各異的陣盤,材質也是有金、木、石、玉之分。陣盤上皆刻有九宮八卦紋樣,四周各蔓延出雲文、山文、饕餮等紋路,結成一個個似字非字,凡人無法辨識的道種文字,淺淺浮在八卦之上。若細加感應,便可發現每個字中都流淌着不同的靈力。
樂令一一拿起觀看,體味着其中靈氣流轉變化,推算其運用時的特性。待他放下最後一塊陣盤,那名女修又向池煦推薦道:“這些還只是普通陣盤,前輩若看不上眼,本店中倒還有塊新近自東海外得來的陣盤,本打算在三月初九賞寶會上售出,若兩位前輩有興致,妾身也可做主,請秦前輩品鑒一番。”
池煦本就是為樂令買法器來的,碰到蘇硯之後便又生出了替他買塊上品陣盤的打算,因此毫不猶豫地叫她送上。樂令暗暗算了算手頭靈石,旋即安下心來——肯定買不起,白看一眼也是好的。真到了鑒寶會上,可就連近看的機會也沒有了。
那女子随後便将陣盤捧出,送到樂令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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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陣盤色澤幽深,近乎于黑色,在日光下反射出點點光芒,看不出材質。但與其他陣盤不同的是,那塊陣盤上并無九宮八卦圖樣,表面卻浮動着幾枚靈光流轉的道種文字,文字時時變動,邊角有雲紋延伸出來,結成靈氣流動的花紋。
陰陽陟降盤!
此物外觀,竟是和随他一同轉生的洞真陰陽陟降盤極為相似。樂令心中一動,又想起師尊玄闕老祖,不由得身形呆滞,臉色也有些難看。
那女修卻以為他是不會用此盤,十分熱心地介紹道:“此盤是仿着上古煉陣大師松陽道君所用的洞真陰陽陟降盤制成,自從松陽道君殒落,那件陰陽陟降盤便不知下落……”
樂令默默接過陣盤,将一絲靈識沉入其中,果然便如置身于精氣世界中。其中精氣整整齊齊地分布八處,列成後天八卦之形,只是少了陰陽陟降盤當中的混沌與陰陽精氣,且那些精氣也遠比不上陟降盤中渾厚精煉。
他将神識退出時,那女子依舊滔滔不絕地介紹着:“這陣中暗含後天八卦精氣,雖然只能布八卦陣,其威力卻非普通陣法可比,甚至能屏蔽魔氣。平日對敵不說,若前輩有機會去西北摩夷州,甚至到婆羅山那樣靠近魔道所居的蠻荒之地歷練,有此陣盤在,足可抵當元神以下的魔頭攻擊。”
僅僅是仿品就有此功用,他當日不過是向師尊求些五行精氣,竟得了這樣驚人的法寶……若能将此物祭煉至運用随心,只怕越階對敵也不在話下。這麽說來,他的計劃當可提前許多,不必非要按捺本心,眼看着仇人夫婦在羅浮耀武揚威了。
他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真心笑意,如同雲破月出,光耀映人,看得那名女修一時都忘了說話。樂令卻将那陣盤放入女修手中,随手選了一件不過一百下品靈石的普通陣盤。
池煦卻拿過那塊仿制的陰陽陟降盤勸道:“你既然要學陣法,何不選了最好的?若是靈石不夠,師兄可以先借你些。”依他的本心,就是将此物買下來送與樂令也不算什麽,但修道之人若一味依賴師長,将來難有出息。不若只說借,還可以讓樂令有動力多接些內門任務,也多經些歷練。
樂令反勸道:“這陣盤威力既大,也太易運用,我怕拿到後一味依賴它,不向學習煉陣之法,反倒本末颠倒了。”
池煦也深明其中道理,将陣盤還與了那名侍女,随口答道:“也罷,回山後倒要把這消息告訴徐師叔,若他有興趣,自會來參加賞寶會。”
兩人又挑了幾樣紙墨,樂令便用通幽沼澤中黑吃黑的銀子會了鈔,與試劍峰兩名女修道別。那位苑師妹秀臉通紅,似乎十分費力地擠出了一句話:“秦師弟,我在劍廬聽一些外門弟子提起你,仿佛提了句妖蝓什麽的,後頭還說到了背後什麽築基修士的,你要小心些……”
那五個人是領了捕捉幽元蝓的任務去的通幽沼澤,他與秦弼回山獻上了萬載妖蝓,那五人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難怪旁人要有想法。不過他是內門弟子,那些外門弟子不敢公然問責,更不敢在羅浮宗內動手,或許是想出了買通築基修士在門外伏殺他的法子。
以後出門時倒要小心,他尚未築基,手中只能用法器,若是對方有法寶護身,他就要吃虧了。
他向苑明珠誠心誠意地道了謝,便先随池煦回了羅浮。路上池煦問起此事時,他也照着之前秦弼報與師長的說法,咬死不認。池煦倒似看得出其中關竅,并不追問,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了一句:“以後若做需要離山的任務,須向我來報備一聲,我身為師兄,還是管得動你的。”
此時天色已然不早,池煦便直接将他送回了山腰處的洞府,自己才轉身入峰頂處自家洞府飛去。待他離去,樂令就立刻閉鎖洞府,迫不及待地從丹田中調出了陰陽陟降盤。
他一向不習陣法,只當此物是普通法寶,沒想到竟是上古修士所遺的陣盤,白白浪費了師尊為他費的苦心。這麽說來,此物若能按陣盤運用,應當也能自動布置成陣,他之前只提取陰陽八卦精氣來用的法子卻是暴殓天物了。
想起白天那道似幻似真的白色身影,樂令驚懼之餘,卻有些喜憂摻半。雖然他做下那些事足以讓師尊怒到将他攝魂剝靈,永世不得超生;可見面之時他是只顧着害怕,竟未想到,師尊對他的态度仍舊如從前一般寬容,并無懲治之意。
師父應當還不知道他死時的真相吧?畢竟他當時自爆元神,肉身早成齑粉,根本不可能追溯死因……他輕輕摸着陰陽陟降盤,又将白天得到的煉魔紫雷拿了出來,反複回憶着當時那場面,和師尊傳來的句話。
師尊必定是知道了他要親手殺秦、雲二人報仇的心思,所以特地給他機會,讓他在羅浮宗做出一番大事,好報殺身之仇。
此事絕不容許師敗。樂令咬緊牙關,收回陰陽陟降盤,專心祭煉起煉魔紫雷。
法寶與法器不同,只有将元精真氣合一,化成先天一炁後,才能以體內元炁驅動。所以他眼下祭煉陟降盤也只能使其中靈氣種類更多些,卻不能使其顯化成陣。而煉魔紫雷乃是先天雷精,只要以普通祭煉法子,将本身神識印入其中,便可随意應用。
這道雷精被人先以秘法祭煉過,他将神識探入,元精灌注其中,不久便掌握了其上禁制,那道紫雷便也被他收入丹田之內,浮在陰陽陟降盤之上。
樂令擡起手來,心念微轉,一道紫光便浮在指尖,如同蒙胧紫光一般,若不細看甚至看不出來。但他将手指點向門外一塊卧牛般的青石時,一道紫光便自指端迸現,化作細如發絲的雷蛇纏上青石,瞬間将其化為一堆細細粉末。
也不知這樣的表現,可入得秦休的眼麽?
二月初一轉眼即至,羅浮全派的煉精化期弟子皆聚至山門處的九座試煉臺下,按着雜役弟子、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的順序,每人抓取一個號牌,分組上臺比試。
而主理這次門內大比的,仍是才主持了入門法會的秦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