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殺機3
秦弼鬥志昂揚,恨不能立刻便将剩下那三人解決,然後去通幽湖底擒捉貝王。樂令對他的想法僅僅置之一笑,心中真正在意的卻是剩下那三個外門弟子的下落。
之前伏擊他們的那對情侶不過是煉精關第五層的修為,僅是元精凝練圓滿,經過歲、火、水、金、鎮五星真氣洗練,還不曾化精為氣。一旦突破這關口,體內精氣增長還另說,其質更是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使用法器時也能更好地發揮其功用。
而剩下那三人之中唯有一名女子是煉精三層,剩下兩個都已踏入化氣期,将元精元氣混抱合一。那個為首的于城更是化氣圓滿,只差一步便能引動精氣融合,反歸先天一炁,其實力比他們兩人加再一起還要強得多。
但魔修本性便是見獵心喜,敵人越是強勁才越有挑戰性。樂令仔細分析了那三人的戰力,越分析就越是興奮,并不因為敵人法力高些,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話說回來,若是連幾個煉精化氣期的小輩都不敢交手,他還不如早早卷包袱離開羅浮,找個山溝眯一輩子,永不提報仇之事,說不定還能多活幾百年。
秦弼在前頭飛了一陣,見樂令并沒追上來,還覺着頗為奇怪,反回頭去問他為何不随并劍驅馳。樂令環顧四周天水茫茫的景色,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答道:“這沼澤太過寬廣,若是咱們就這麽走了,那些人再來了也找不着咱們,倒不如就在這兒歇一歇——方才那一戰動靜也不小,他們既是要來殺咱們,必定會被吸引過來的。”
他按下飛劍,招出鈞天雙環護體,就在飛劍上盤膝坐定,抓緊時間恢複靈力。
秦弼初時尚覺着不能立刻去取貝王有些遺憾,但見到樂令調息入定,終于想起他煉精一層尚未圓滿,體內靈力元精都不算多,不能和自己一樣連續與人鬥法。想到這點,秦弼又暗暗埋怨自己不會照顧人,連忙掏出聚靈丹送到樂令唇邊命他吃下。
樂令也不推辭,張口吞下丹藥,将其中靈力慢慢化入經脈。服藥之時,他的嘴唇卻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秦弼的指尖,那種溫暖而又柔軟的觸覺令秦弼仿佛被針紮了一般,飛快地收回手指,心底卻不停回味那一刻的感覺。
若是還能再貼得久一點,或是用嘴唇碰一碰……秦弼心跳得極快,手卻下意識地向樂令面上伸去。只是還未碰到那雙緊抿着的唇瓣,他自己就被一道微含水氣的寒風吹醒,連忙收回了手,卻又控制不住地放到自己唇邊輕輕貼了一下。
有些涼,有些硬。
秦弼正自遺憾,樂令忽然睜開眼,神色極為嚴厲地盯着他喝道:“巽方,三十丈!”同時長身而起,飛劍如游龍一般向東南巽位遁去。
此事只發生在剎那之間,秦弼來不及反映,只依言将身與劍合,化作一道流光按着樂令所說的方位飛去。他才離開原位不久,沼澤中忽然揚起一道湧瀑般的泥漿,其間還夾雜着陰毒的地肺之氣,若是不小心沾到,縱不至喪命,也要骨折肉爛,被那毒氣侵入髒腑。
樂令眼中已失去平日溫文謙和的光彩,唯餘一片空茫。他雖然睜着眼,其實并沒有看任何東西,而是專心以體內陰陽陟降盤中的精氣勾連沼澤中水土。因兌卦對應水澤之象,他将兌金精氣包裹神識投入澤中,便可借沼澤下水土變化感受周圍動靜。
方才他就是感受到了沼澤中有火氣不自然地流動聚集,才指點秦弼避開爆炸,自己則以陟降盤中離火精氣為引,感應着地肺陰火流動的方向來尋找敵人。
秦弼身化劍光,比他馭劍飛行更快些,一息之間便飛到三十丈外,祭出手中回曜鐘,伸指彈動鐘身,将一道流光打向方才沼澤下爆炸之處。那道玄黃流光沒入沼澤後便再無回應,秦弼有些心急,待樂令飛到身旁便一把拉住了他,放出護體真氣裹住他,指端凝結元精,一下下在回曜鐘上彈動。
每響一聲,方圓百丈內便回蕩着層層氣浪,沼澤水面下也翻湧出許多氣泡水花;随着聲音敲得越來越急,水面翻騰之勢也越激烈。樂令将神識收回到水面上,只借着兌卦精氣感覺水下靈力變化,不停分析判斷伏擊之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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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外門弟子經常在通幽湖做任務,對地形都相當熟悉,還有可以在沼澤中行進的法器,這點還真是有些麻煩。
偷襲之人終于定住了身形。樂令忽然拉住秦弼的手,縱身躍到他飛劍上,右手一招,将鑒源劍化作平常大小,向着西北乾位輕輕一揮。劍身上浮起一道虛寂死亡之意,仿佛亘古殺機凝結,無比純粹而犀利地劈開沼澤水面。
一道爆炸聲清晰地傳出,伏在水下之人與一道泥瀑同時升到空中。秦弼再度凝氣彈動回曜鐘,一道流光自鐘身上浮起,直襲向沼澤下方冒出的那名青衣外門弟子。
那外門弟子丢出一枚金丸,化作半球狀圓盾擋住了這道流光。那金盾卻是立刻消失,人也輕咳了幾聲,嘴角洇出一絲鮮紅。
此人正是在之前親手殺了張岳,并指定要分秦弼飛劍之人,名叫令狐通。其看相貌不過二十四五年紀,身形枯瘦,眼神陰沉可怖,臉頰上也全無一絲肉。他直盯着秦弼與樂令,啞聲問道:“你們怎會知道我身在何處?這劍法不是羅浮劍法,你……”
樂令搶先冷笑道:“這是我家老祖秦真人自海外帶回的上古劍仙劍法,似你這樣的外門弟子豈有修習的機會?你那個姓駱和姓柳的同伴已經被我們殺了,你馬上也要與他們作伴了。”
他重新踏上自家飛劍,話語間句句帶着諷刺,吸引令狐通的心神,鈞天雙環合到一處,自環心射出凝如利刃的白光,如落雨般襲向那道枯瘦身影。
令狐通右手五指翕張,身前便出現一只火焰化成的大手,迎上飛馳而來的白光。他同時在法寶囊中掏出一枚白鶴靈彰符,迎風化作一只白鶴,自己踏上鶴身,将飛劍收回,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絞向樂令。
樂令不敢正面對抗,只在四下游走躲避劍光,鈞天雙環卻是不停放出流光攻向令狐通。
兩人戰得正酣,令狐通卻忽然發覺身旁似有一道冷氣流動,雖不明顯,卻暗侵肌膚,甚至隐隐透入骨髓,令他行動微覺遲滞。直到此時,他才終于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方才他只顧着攻擊樂令,而一直站在樂令身旁的秦弼卻不知何時在他視線中失去了蹤影……
他強行停住白鶴飛翔之勢,打算以不變應萬變,以防秦弼趁他分神時伏擊。然而才一停下來,一股軟滑冰冷的觸感便從他手臂上清晰地傳來。令狐通低頭看去,卻見一條似龍非龍、似蛟非蛟,如壯漢手臂粗細的的妖物正纏在自己手上。他驚駭交加,連忙召飛劍斬向那妖物。
只在這一念之間,那條非龍非蛟的冰冷妖物便已緊纏在他身上,頭尾相扣,如同繩索般将他緊緊捆了起來。
秦弼年輕傲岸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了他面前,一手彈動回曜鐘,将一道玄黃流光向他打來。令狐通忙動念召喚飛劍,卻發現自己體內元精真氣完全被束縛住,那道還在追擊樂令的飛劍已落入了對方手中,就連腳下白鶴都控制不動,只能眼看着那道流光刺入了自己心口。
直到令狐通眼中神彩完全消失,秦弼才長舒了口氣,放松了心底戒備。他這回吸收教訓,将那條衣帶狀的法器收回同時,更不忘了指揮它帶回令狐通的法寶囊與樂令共分。
樂令方才已是透支了元精之力,如今正需要修息恢複,不願以這樣的狀态面對下一個煉精化氣颠峰的強敵,搖頭答道:“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再慢慢讨論如何分這些東西吧。”
秦弼見他面色無華,飛行也有些遲緩,腦中一熱,便湊過去硬将他拉到了自己飛劍上。待把人拉過來了,卻又覺出自己行動唐突,尴尬地放開手,背轉身去,裝作無事一般說道:“有我馭劍,你也不必再消耗元精,只管休息就是了。”
秦弼這番行為,以及之前更多舉動,樂令比他還更明白其中深意。只是明白之後又當如何?
樂令自背後悄悄打量着他挺拔出塵的身姿,一遍遍回味着兩人近日來越發親昵的舉動,眨眼之間便想出了無數個利用他的法子。無論是以秦弼愛慕血親之事威脅,或是以魔功控制,又或是舍了此身勾引,都能将這個年少無知的修士牢牢握在手中,而後利用他對付秦休和秦家……
這些事只要想想就叫樂令心頭熱血沸騰。壓抑了多年的恨意都在無聲叫嚣,要他把秦弼利用個徹底。
秦弼的心在他面前幾如透明一般,只要随意動動手,那個單純驕傲的少年便會落在他手中,萬劫不複。樂令眼中一片血紅,伸出手虛按向他背心,卻在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暖熱氣息時猛然放下了手。
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轉頭看向下方沼澤,堅定地将這些無比誘人的念頭壓了下去。
若真做出這種事,他又成什麽人了?他和秦休又有什麽區別?他自有殺人手段,何必使用這樣下作的法子,拿無關之人作伐……
耳邊忽然被一道暖風輕輕吹拂。樂令吃了一驚,擡眼看去,便見秦弼已轉過身來,微低着頭看向他,清俊的臉幾乎貼到他臉上,眼神卻有些游移,低聲說着:“已經到岸邊了,咱們早些下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