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身份
陵端迫切地想要看到他的母親,心慌地沒有緣由。
只是,他的母親應該還安穩地待在壽安城裏,也許嫂子們又生了幾個孩子。
總之母親應該不會寂寞,而且過得很好。
即使下山的時候就能看到她了,陵端還是毫無緣由地、迫切地想要見到母親。
也許,真的是太久沒見了吧。
在那種迫切的情緒緩下來之後,他就慢慢地拉着肇臨的手往季夫人的院子那邊走去了。
也許是心有靈犀,季夫人正好帶着兩個丫鬟來了花園。
當看到陵端飛身撲到季夫人的懷裏的時候,無論是陷入陵端的妄境之景裏的同門,還是外頭觀看的人,都默默地捂住了臉。
#在下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妄境試煉,執念最深的那個人,所回到的場景,所表現的歲數,是他自己當時的歲數,并不是長大後的軀體。
就算那是你媽,但是陵端你撲的未免太沒有心理壓力了吧!
不過季夫人的表現很快就讓他們知道了什麽叫有其母必有其子。
季夫人示意身邊的大丫鬟抱起端小胖,婢女的熟練程度讓看到的天墉城弟子都一陣黑線。
師兄你小時候到底是有多重,才讓你這個看起來就愛子如狂的娘連抱都抱不動,婢女抱你都成了習慣了?!
肇臨覺得他在天墉城上養成的三觀都要裂了。
下一秒,季夫人就表達了她對大孫子的母,咳,祖母愛:“來,臨兒,到祖母這兒來。”
肇臨愣愣地走過去,被季夫人抱了個滿懷。
一群人在內心刷起了yoooooooo【并沒有】。
整整三天,陵端他們這一行人都在季府裏過着好吃好喝的生活,和隔壁妄境的百裏屠蘇比起來,簡直不要太奢侈啊!
妄境和外界的時間流逝不同,雖然裏面已經過了三天,但是外頭不過才過了一會兒而已。
和百裏屠蘇不同,陵端的妄境讓人看不明白。
他在凡間的家人應當還活得好好的,貴公子出身的他也能稱得上是要風得風,這思親的執念,也不太可能壓過其他所有弟子的執念,将他人都帶入他的妄境來吧?
知道真相的長老有些不好的預感,莫非是陵端這些年的修為增長,他那些記憶的封印要被破了?!
他們的猜測成真了。
當京城季家的信使行色匆匆地來到季府之後,整個季府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層陰雲。
在季夫人暗地裏安排婢女将陵端與肇臨帶走的時候,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陵端和肇臨被季夫人的婢女帶走,離開了壽安城,他的妄境中的其他人,被排斥了出來。
很奇怪,非常奇怪。
依照季府的財力,陵端和肇臨即使被送離家鄉,也不可能只有一個婢女帶着他們離開,所攜帶的財物更不可能只有一點。
行至半道,他們所攜帶的財物就已經用光了。
百裏屠蘇與陵越幾人破了他的妄境,出來的時候,只看到天墉城的一幹人都看着妄境投射出的影像,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将視線轉移到影像上去。
那是一場導致赤地千裏的大旱。
議論紛紛的災民将此歸咎于重寧帝的暴行,因為一場皇室內部的叛亂,而牽連到數個家族——處置方法全部都是株連九族。
一個看不出面貌的女子領着兩個面黃肌瘦的孩子。
他們沉默地走過一群正在厮打的災民。
那些人在争奪觀音土,一種可以充饑,也只能充饑的土壤。
“作孽啊!作孽啊!”邊上還有災民不知疲倦地走着,他們悲憤地看着幹裂的土地,被剝了皮的、枯死了的樹。
當那兩個已經瘦削得可怕的孩子,終于拜入天墉城的時候,畫面終于戛然而止。
肇臨的身影出現在廣場上。
和陵端同輩的弟子,幾乎沒人見過瘦成那樣的陵端,甚至在十幾歲之前,陵端一直是個小胖子的樣子,沒有人想到,他會瘦到那種地步。
“師兄呢?他怎麽還沒有出來?”先一步離開陵端的妄境的陵亞等人過去扶住了受到沖擊還沒有緩過神來的肇臨,肇臨看了看身邊,這麽問道。
長老們也都皺起眉頭,虛炘卻依舊微笑着,看着已經沒有畫面顯示的投影。
什麽情況?
其他人也把眼睛移回投影上,過了幾秒,突然又有畫面顯示出來。
“爺爺,您會好的,您會沒事的。”一個少年跪在一個老人身邊,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
那老人氣息奄奄地囑咐了少年幾句話,更惹得那少年淚流不止。
他們所處的乃是一座破敗的屋子,除了老者躺的那一張破竹席,周圍沒有一樣家具,地面上都積着一層厚厚的灰。
按理說,這破敗的屋子,應當是無人問津的所在,看這爺孫倆的落魄程度,本來也就是無人問津的所在。
只是,就在這爺孫倆生離死別的時候,勉強能夠遮擋一絲風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穿着藍白相間的道服的年輕男子。
“即墨家的子孫?”那人這麽說道。
那老人顫巍巍地,竟直起了身,眼裏一瞬間迸發出光芒:“回老祖宗,正是不肖子孫!”
年輕人看了看那老人,便轉頭看向那少年:“你便是我即墨家最後的血脈了嗎?”
少年點了點頭。
“那便跟我走吧。”男子說完,便不再看着那少年,而是轉頭看向那老者。
老者欣喜地朝男子叩了叩首:“謝,謝老祖宗……”
說罷,便沒了動靜。
男子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憫,少年顫抖着手指,觸碰着老人的身子。
沒有反應。
畫面裏的人沉默着,外頭天墉城的人也都沉默着。
應當是陵端的妄境,卻出現了一個陌生人的記憶。
妄境試煉,試煉者是可以改變記憶中的場景的,而現在投射的,卻都是真實的記憶,不可改變。
天墉城的長老們看着裏頭那男子的道服的樣式,原本有些騷動的他們,又沉默了下來。
那人來自于……瓊華。
在尋了一處地方将老人安葬後,少年便被男子禦劍帶走了。
“吾離凡世數百年,俗家姓名已記不清了,你可喚吾老祖宗,吾乃瓊華派之人,道號觀源。”那男子對着少年說道。
天墉城的人,無論是弟子還是長老,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弟子們自然是因為瓊華派于百多年前全派入魔的緣故,想不到這妄境記憶裏,會出現瓊華派的人——而且是還未入魔時的瓊華派,那這時間該有多早!
而且,要知道,即使是在入魔前,瓊華派也是天下第一大派。
長老們,自然是因為那個男子所報的道號了。
觀源,瓊華派第二十一代掌門,後來重新出山後,任瓊華大長老一職,一身修為莫測,瓊華舉派飛升之時,就曾力戰神将句芒與九天玄女而不敗。
不,不是不敗,而是近乎于碾壓了。
這道記憶的主人,到底是誰?!是陵端嗎?!
不,這絕對不可能!
其他長老這麽想着,然而,陵端的師父戒律長老看着執劍長老與那杏袍道人虛炘,卻緊攏了雙眉。
畫面翻轉,觀源和少年到達的地方,卻不是觀源所在的瓊華派。
看到熟悉的白紫相間的道服,所有的天墉城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天墉城。
“不知觀源真人前來,有何要事?”穿着掌門服飾的老頭摸着自己的胡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觀源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雲虛,你是裝老頭子裝上瘾了嗎?好好說話。”
少年驚疑不定地看了看自己的老祖宗,似乎沒有想到看起來很嚴肅的老祖宗會說出這麽一番話。
“咳,你自己不也在門派裏裝得那麽衣冠禽……好好好,我不說了,你不要拔劍啊!你有什麽事啊?”雲虛這麽說着,不過已經有些了然。
不出所料,觀源把少年拉到面前:“我家後輩,我在路上看過了,适合你們天墉的功法,不适合跟我回瓊華練劍。一句話,你收不收他做徒弟?”
雲虛有些哭笑不得:“你總得讓我先看看他的資質……”
觀源的手又搭在了劍上。
雲虛好像沒看到似的,只把少年的手拉起來,動用靈力在他體內游走了一圈:“好!是個修清氣的好苗子!”
觀源微微仰起了頭:“那當然,要不然,我會把他讓給你?”
雲虛也不管那觀源在一邊得意的樣子,只拉着少年的手,好像生怕他被觀源搶回去:“好孩子,你就拜入老夫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刷了一下存在感的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