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2
她把濕巾推到桌腳,眯眼看着他,“除了職業以外,你還隐瞞了其他的重要信息沒有?”
“肯定有你不知道的事,但我不是刻意隐瞞。”
趙寧靜的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臉上血色褪盡,“還真的有?”
“你又沒有什麽事都問過我,”黎若谷說。
“我不問,你就不說嗎?”
“別人不問,我主動說不是很奇怪嗎?”
“有些事就應該主動說清楚的啊,”趙寧靜的臉已經由白轉紅,她憤然道,“發生了什麽誤會多不好?”
“能發生什麽大不了的誤會?”
趙寧靜望着他,把手從桌上拿到桌下面,十指相互緊緊扣住。心裏有一萬個自責的念頭閃過,怎麽就從來沒想到過呢?他在美國工作和生活,家也應該在那邊,而且以他這麽完美無缺的條件,怎麽可能——
天啦!
她艱難地問道:“你們男人是不是從來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就沒想過會傷害到別人嗎?”
“我也不是故意隐瞞,只是沒來得及跟你說。”黎若谷說,“誰想到你竟然就哭了?你到底為什麽要哭啊?我想着這個,連飯都沒吃好——”
“你自己心裏有愧吃不好飯,還推到我頭上來。”
“不是推到誰頭上,感情這種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感情不是你違背道德的借口。”
“怎麽又扯到道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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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對得起自己的家人嗎?”
“這跟我家人有什麽關系?我喜歡誰難道還要看家人的臉色啊?”
“一個有家室的人,當然要——”
趙寧靜激憤的話還沒說完,就因黎若谷死死地盯住她而咽了回去。
沉默了一會兒,她被黎若谷盯得發毛,不禁想到早上他訓學生那一幕。
她有些心怯怯地看着黎若谷,只見他拿出手機按了兩下,“啪”地拍到她面前。
她低頭去看那部同款手機,屏幕鎖已經解開,頁面是通訊錄,一連串她陌生的名字。
然後她聽到黎若谷嚴厲的聲音,“從裏面選一個。”
“幹什麽?”趙寧靜不肯。
“懂随機概率嗎?”
趙寧靜先是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不是很明白。”
黎若谷越發地生氣,“那就別問那麽多,快選一個。”
趙寧靜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手指往上劃了下屏幕,随便指了個名字,“就他可以嗎?”
黎若谷順着她的手指一看,意外地睜大了雙眼,“你竟然知道他?”
趙寧靜搖搖頭,“不知道啊。”
黎若谷臉上明擺地寫着不信。
趙寧靜加重語氣,“我只是看着名字挺有文化的。”
黎若谷臉上生氣的神色不見了,表情複雜地看着她,“你願不願意換一個——”
趙寧靜正要重選,卻聽到他說,“算了,換一個更洗不清——”
黎若谷的手指移到那個名字上方,閉着眼睛點下去。
趙寧靜望着手機屏幕上那熟悉的通話界面。
黎若谷随即按了揚聲器,通訊接通的信號一聲一聲地響起,他的神色少見地顯出緊張。
等了一會兒,手機裏響起一個慈祥的聲音:“若谷?”
黎若谷立刻看向手機,恭敬地說道:“老師,您好!您還在國內吧?”
“是的。”
黎若谷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擔心會打擾到您休息。”
“你去遠平那裏了嗎?”
“還沒有,”黎若谷頓了一下,“我打算過十天再去科大報到。”
“這樣好,你給他省錢了。”
黎若谷笑了一下,“他又不是我,不缺這點錢。”說完,他又緊接着問道,“您的身體還好吧。”
“還好,你找我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問候一下您,還有就是——”
趙寧靜聽到這裏,就見黎若谷停頓了說話,擡頭看了她一眼,“請您替我向我旁邊的人證明一下,我還是單身。”
趙寧靜慢慢地睜大了眼睛。黎若谷也擡起眼皮看過來,他的目光純粹坦蕩,直直地闖入她的眼底。
手機裏響起一陣笑聲,“這是今年我聽到的,最讓我高興的一個消息。這樣吧,年底我去科大開會時,你帶她來,我請你們吃飯。”
趙寧靜望着黎若谷,眼也不眨。
直到通話結束,黎若谷收起手機。她才問道;“這是你什麽人?”
“博士時期的導師,”黎若谷說,“你也搜搜這個名字看看?”
趙寧靜茫然後回神,抑制不住好奇心,搜了這個名字,頁面刷新後,她的手機“啪”地掉到桌上。
越偉大的人,生平越簡煉,舉世聞名的成就只需要寥寥幾字就能說清楚。
她正惶恐着,聽到黎若谷陰風陣陣般的聲音響起:“你總不會懷疑,我買通了他老人家來替我說謊吧。”
“你就為了這麽個事兒,去打擾老先生!”
“這個怪不到我,明明是你選的!”黎若谷說,“我的通訊錄上帶僵屍號有132個,你點到我老板的概率是1/132,相當于扔七次硬幣,都是正面朝上。
趙寧靜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誠惶誠恐”,她絞着十指,“你這樣太過份了,怎麽能這樣?我現在心裏好不安。”
“不安什麽?沒聽到老師說,他很高興嗎?”
“我——”趙寧靜嗫嚅道,“我剛剛聽到的真的是他老人家的聲音嗎?”
“你覺得我騙你?”
“不,不是,有點不敢相信。”
“嗯,他還說了要請你吃飯。”
“咳咳——”趙寧靜劇烈地咳嗽起來,“太受寵若驚了,如果有機會能跟他老人家合個影的話。”
黎若谷坐到她後面,替她拍着背,“只是吃個便飯而已,你可別去要合影啊,太丢人了。”
“那能要個簽名嗎?”
“沒有!”黎若谷很不高興地說道,“只有一個得意門生,你愛要不要!”
半灣酒店的客房裏,薛琪的電腦屏幕上又刷出一個新的地點。
陶正南又去了趟趙寧靜工作的商場,在那裏喝了杯咖啡,然後去店裏找到林熙,消費了一筆錢就離開了。
一上車,陶正南就關了手機。
車在一個廢棄的商業區附近停了下來。
陶正南穿過生鏽的收停車費崗亭,助理落後他半米跟着。
樓房的窗戶早就被盜走,黑洞洞的像陳舊的傷疤一樣,牆上畫滿張揚的塗鴉畫。
“這裏一年前就完成搬遷了,馬上要興建一個大型濱海商住圈。”
陶正南聽着,沒有說話。一直往前走,到了一棟臨街的商業樓房前停下,樓前的空地上已長滿了野草。
樓房是上世紀廣州騎樓的建築風格。牆面的黃色外漆已經駁落,窗戶上的鐵條也已經生鏽。廊道上堆着垃圾,兩扇積滿灰塵的玻璃門被一把大鎖鎖住,裏面暗得什麽都看不清楚。
陶正南站在樓前,指着那扇被鎖的門說:“幾年前,那裏面一到晚上水晶燈就亮了,刀叉和餐盤反光,還有雪白的餐巾,和菜單上供應波士頓龍蝦。我連站在門外都很不安。”
“那時候您還在國內讀書?”
“嗯,後來去了美國,才知道波士頓龍蝦竟然是那麽廉價的東西。”
“有兩個大鉗子的龍蝦怎麽能和澳洲龍蝦比?更不用說本地的青龍蝦了。”
“那時我總想跟一個人說這件事,過後又立即想起來,我們已經分手了。”
助理謹慎地問:“這個人不是薛小姐吧?”
陶正南嘴角諷刺地一扯,“是一個我唯一想娶,卻沒有娶到的女人。”
助理回想了一下,神情恍然,“上次我陪您去的那個島上,是那位吧?”
陶正南眼前又浮現趙寧靜被別人抱着的一幕,眉間露出一抹忍耐的痛苦,“這個西餐廳的老板,那時的年紀比我現在還大一點,自從我的女朋友來這裏打工後,每天晚上都會來,開着他那輛銀灰色的奔馳車,”他說着,腳跺了跺地,“就停在這裏。”
“那時候您畢竟年輕,現在肯定不比他差。”
“但那時候面對這麽強大的情敵。我只能叫我女朋友辭職,”陶正南擠緊眉頭,“她一直都讓我很放心,雖然不情願,最後一定會答應。”
“不答應的話,您會和她分手嗎?”
“不知道,她從來沒當面拒絕過我的要求。”
助理咂舌。
“但是不妨礙她跟我撒謊,當面順從,背後依然在這裏上班。”陶正南說,“我知道以後,她才說出實情,她跟老板提出辭職時,老板立即給她的薪水提高了50%。她為了那點錢,就學會了欺騙我。”
助理的嘴角動了動,最終卻沒有說話。
陶正南血海深仇一般地盯着那扇門,“那天晚上打烊後,我也是站在這裏,身後是他的車。店裏敞亮的水晶燈都關了,光線昏暗,他站在我女友身後,彎着腰,看她着按計算器。他的下巴幾乎都放在我女友肩膀上,隔着門看到在外面的我,他不但沒有一點心虛,還對我滿不在乎地笑。”
助理聽得直搖頭。
“當時我的簽證剛拿到。一開始,我沒有想過要結婚,并且給她申請F2簽證的事。一是拿不出財産證明,十之八九會被拒簽;二是出國後生活來源成問題,獎學金和老板發的錢肯定不夠兩個人生活。”陶正南說,“出了這事以後,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國內,不管怎麽樣都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