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若華聽不懂季祯的話,季祯也不解釋,只對若華說,“讓人看看江熠什麽時候回來,等他一回來就告訴我。”
梁冷都來了,時不待人啊。
季祯一想自己雖然提早過來,占了先見着江熠的機會,可怎麽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唯有的幾句對話還一大半是頂嘴。
雖然我說的是對的,季祯想,可誰愛聽不合心意的話?
季祯一捶自己大腿,心道昨天晚上還是意氣用事了,要是說幾句軟話就好了。
他在屋裏喝了兩杯茶人跟着舒服了些。外頭有人聲傳來,有小丫頭細聲細氣正在應答,若華聽見了便走出去,須臾回到屋裏告訴季祯,“陳老爺已經回府,邀請您今晚一塊過去用晚飯,太子和江少主都會一塊過去。”
季祯本來興趣缺缺,不過聽見江熠與梁冷都會一塊兒去以後,季祯就正色起來。
“爺,要應了嗎?”若華問他。
“當然,去告訴他們,晚上我一定準時同去。”季祯摩拳擦掌道。
日頭西斜,江熠獨自回來了。
他遠遠朝着院門走過來,路上沒旁人,只有一個小厮一陣風似的從他身後跑過,一氣兒鑽進了院子裏。江熠沒有在意,他的指尖在衣袖裏的法器上面輕輕點算着邊城之中魔氣的不同之處,路兩邊随意有幾盆不知多久沒有人看顧照料過的花草,江熠垂眸看過去,不待他挪轉視線,餘光忽見有個腦袋從門邊探出半個來。
江熠擡頭看去,同季祯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視線相對。
男人最了解男人,如何對付江熠,季祯心裏已經有了成算。他與江熠對視到,沒說什麽便把頭縮了回去,不過很快他整張臉都随着他從門後面走出來的動作而露了出來。
“你回來啦?”季祯問,“你下午同太子去哪裏了?”
江熠的腳步停在季祯跟前,還沒說話,季祯又說道,“我并不是特意要問你,不過我站在這裏等你有一會兒了,除了想你想也沒其他事情可想。”
多麽巧妙的語言藝術,季祯自己咂摸品味一番,心裏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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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熠則被季祯的話說了個猝不及防,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回話。除了想你也沒其他事情可想,這話簡直放肆。可這話的意涵又不只有一種,江熠看着季祯坦然不變,還帶着純然疑惑的眼神,覺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只是去了城中茶樓。”江熠回答,他的視線不深不淺地從季祯臉側劃過,就這一下又撞見季祯專注盯着自己的目光,直勾勾一轉不轉。
被抓包季祯也不羞,反而落落大方對江熠一笑,而後便扭頭老神在在走到前面,心裏扼腕,只可惜自己沒有那等看看別人神色就知道對方有沒有騙人的功力。
只是去了城中茶樓這個說法,季祯心裏存疑,不過他也沒再問。
天擦黑,陳府設宴款待客人,一直沒有露面的陳家老爺陳守緒作為主人理當迎客。不過開宴時卻沒見他。
主廳之中放着兩張圓桌,但是在開宴之前,趙管事帶着人上來在中間放了一面大屏風,将兩桌分了開來。
季祯本來以為是陳府有女眷,不過趙管事布置好屏風後站穩卻是同已經落座的衆人道:“老爺他昨晚忽感風寒,不便與客人們同桌,還請諸位體諒。”
倒沒什麽不體諒的,季祯知道陳守緒的歲數,那和他爹是差不多大的,這個年紀的老人感染風寒也不算輕症。這樣還出來設宴陪客,已經算是周到。
況且季祯也不愛和長輩坐一桌,他心無芥蒂坐在原處,耳旁聽見有人隔着屏風坐了下來。
他随意朝那邊看了一眼,只看見燈火下屏風上的一個人影。随口屏風裏就傳出陳守緒的說話聲,十分尋常的一陣客套與禮數。尋常到季祯都沒花多少心思聽。
客随主便,主人身體不适無法陪客,這一頓飯吃的波瀾不驚。
陳府廚藝子尚可,就是有一點讓季祯覺得頗為不喜歡,有道豬血做的菜他聞着就覺得格外腥味重,一點沒有動筷子的欲望。
一旁的曙音見他如此,反而是賭氣般多吃了好幾勺豬血。
季祯沒空管曙音,他的餘光盯着江熠與梁冷,看這個不夠順眼,看那個也不夠順眼。
結果他忘了自己嘴裏嚼着肉,一口咬下去沒注意,舌尖被他自己給咬破了。
季祯本想呼痛,然而忽然看見梁冷的目光看過來。他哪裏能在這個時候露怯,立刻穩住臉色假做無事發生。
梁冷還看,季祯幹脆剮了他一眼。
梁冷這才收回目光,眼眸裏分明有點要笑的意思。
季祯無法判斷他剛才看見了多少,此時只能強裝鎮定,自信就是最好的僞裝。
一直到了宴席散,衆人離席,季祯本來也想跟着走,好回去讓若華給他舌頭上點藥。他剛才流了血,自己都覺得嘴裏腥。
只是季祯未能如願,他被趙管事請住,說陳守緒想與他說幾句話。
到底算是長輩,自己又借住在人家院子裏,季祯沒有拒絕的理由。他看着外頭燈火通明的路,覺得遲一步回去外頭也不黑,便跟着趙管事往正廳後面走。
吃飯的時候隔着屏風,現在單獨見自己,季祯本以為總可以看個正臉,卻沒想到照樣隔着一道門簾。門簾後面的燭火從簾子地下露出來,并不很明亮,像是一小簇将滅不滅的殘光。
季祯的視線幾乎想從門簾下穿過去看看,可他的腳步到底停下來。屋裏人開口時一陣連天的咳嗽,活像是要把肺管子都咳出來。咳成這樣,季祯心頭都為陳守緒捏一把汗。
裏頭又傳出一股血液的腥臭味,季祯抽了抽鼻子,為陳守緒憂心,這不會是咳吐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