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決裂與分立
《江湖》裏的桃花是不會謝的。
哪怕是寒冬臘月，依然開得那麽豔，粉粉白白的一片，落英缤紛。
不知怎麽，梁歡心裏忽然想起了“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一句。
無論江湖如何變遷，桃花依舊。
而《江湖》裏只有一處有桃花。
因而梁歡輕易找到青帝的時候，他正站在桃花樹下，白衣翩翩，一如曾經多少個日日夜夜。
梁歡有些恍然。原來過去這麽長時間，有些東西始終不會變。青帝的裝備換了又換，卻始終沒有擺脫白色；走過的場景變了又變，卻始終忘不掉這片桃花林。
好像已經隔了漫長的歲月，又好像忽然回到了最初。
有些事情，或許真的沒法忘記。
所以總會有那麽一瞬間，讓你覺得，有什麽從來不曾離開。
梁歡的心忽然變得很軟很軟。
她甚至覺得，自己和青帝其實從來不曾遠離，時光來去，他們依舊是當年的他們。
所以現在，無論青帝提出什麽要求，恐怕她都會義無反顧地去做。
青帝不是一個擅長傾訴的人。以前他倆就經常看着這片桃林發呆，如今也不例外。
可是梁歡有耐心。她可以一直等……她可以不在乎世界上的紛擾，而只想聽信青帝口中的話。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能夠讓一向驕傲的青帝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一定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但，哪怕衆口铄金，她也想站在青帝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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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群衆的眼睛才是雪亮的，可對她而言，那些不過都是陌生人。
不知過了多久，青帝終于說話了。
【私聊】青帝：曉曉，我真的……不知道他會那麽看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很要好。
【私聊】青帝：他說看不慣我很久了，說我自私而虛僞。他說我剛愎自用，好大喜功，有了世界任務的線索只知道一個人私藏着，如果不是系統通知，我根本一個字兒不會跟他提。
【私聊】青帝：他說我從來不曾相信過他。
【私聊】青帝：我……不知道他怎麽會這麽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如果是陸謙泫然欲泣地對她說了這麽一番話，梁歡肯定要心疼得抱着她好好安慰一番。
可是這是青帝啊。青帝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煩惱，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躊躇，怎麽會……像小媳婦兒似的，優柔寡斷，只想找一個人宣洩自己的滿腔愁緒。
但梁歡又很心軟地想，這才是真正的青帝，面對困難會像小孩子一般不知所措。正是因為過得太一帆風順了，一旦受了挫，仍然會可憐巴巴地找人哭訴。這樣的青帝，縱然少見且違和，但有了才是完整的青帝。
沒有誰永遠不受挫，也沒有誰會堅強到永遠不被擊倒。
就像永遠笑呵呵的彌勒佛只存在于幻想中一般。只有那個會笑，也會哭的人，才是最真實的。
難得青帝露出軟弱的一面，梁歡當即母性泛濫，真想好好跑去找小白鼠理論一番。
是了，能讓青帝這麽難過的人，一定是小白鼠。
青帝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縱使不用點名，梁歡也猜了個大概。青帝是男生，本就不會處理複雜的人際關系，又和小白鼠從小玩到大，想不通很正常。
梁歡卻不然。
以青帝在游戲中展現出的能力，加上小白鼠隐約透露出來的信息，現實中青帝一定是一個成功人士。就像陸謙曾經評價的那樣，如若不是生活過于順遂，怎會如此不通人情世故？他一定以為只要真心對待小白鼠，他們就會永遠好下去，卻不知他的存在對于小白鼠沒準就是一種噩夢。
不是說過麽，有一種人，叫做別人家的孩子。
青帝優秀如斯，又和小白鼠關系親密，怎麽會不總拿在一起比較？青帝擅長用他的才幹折服人，卻未必懂得在平常用一些小手段收買人心，他自身又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感，再加上小白鼠本就不是心胸多寬廣之人，怎能不産生怨怼之心？怨念已生，兩人又朝夕相處，在小白鼠心中只會不斷将青帝的所行所為扭曲惡化，并無限擴大。
當然，小白鼠再讨厭青帝，也不會傻到貿貿然挑明他的心思。因而青帝也就被哥倆好的假象蒙蔽了。
就是不知道為何，小白鼠突然忍不了了。
梁歡忽然想到了趙婷。她比趙婷低好幾年，都難免拿到一起比，以至于趙婷總是用怨恨的眼神在背地裏偷偷瞪她。雖然現在已經收斂很多了，但梁歡每每想起那種眼神，都對趙婷産生不了什麽好感。
她們尚且如此，遑論青帝和小白鼠呢？
很快她又想到了孟欣悅。那日孟欣悅看她，何嘗不像趙婷……
奇怪，孟欣悅不是一向自視甚高麽？
但現在梁歡沒工夫考慮太多。小白鼠已然向青帝坦白，傷透了青帝的心。即使青帝早有心理準備，事情來臨的一剎那也不禁恍如雷擊，無法思考。這時候的青帝是最脆弱的，一個不慎，就會跌入自我厭棄的死胡同中。
雖然心裏明白，但梁歡并不知該怎麽向青帝表達這一切。斟酌再三，她只是說：“我知道的。我以前也有個青梅竹馬……”
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也曾那麽努力地仰望，以為一輩子都達不到只值得她豔羨企及的高度。她懷念單純無憂的歲月，懷念那樣安穩縱容的淺笑。可是她又讨厭別人說，他去了A大你也要去A大，不然怎麽配跟他站在一起……
梁歡想和他在一起，卻不是為了在一起。
他們是最好的玩伴，可再好的玩伴也怕非得分個高低。
一瞬間梁歡好像有些懂青帝了。為什麽他會對小白鼠抱有那麽大的希望，為什麽小白鼠會對他有那麽大的偏見。
因為美好，所以不願有一絲一毫的隔閡，害怕破碎。
因為太過美好，所以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隔閡，輕易就會破碎。
像小白鼠和青帝這般，也算是極端了。好在翻臉得早，也不至于日後釀成過錯。
只是，為何小白鼠非要挑在這個時候？
梁歡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青帝，也不知道青帝究竟需不需要她的安慰，便只默默聽青帝絮絮叨叨地說着。
昨天系統公告一出，小白鼠就坐不住了，當即跑來質問青帝。其實完全沒有意義，小白鼠早對青帝有想法，認定了他假公濟私虛僞自大，之前更是三番四次的挑事。青帝也對小白鼠明裏暗裏的小動作有所不滿，因而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有啥可說的呢，只差當場分道揚镳了。
但最糟糕的就是藕斷絲連。
今兒一早，奈何裏就有人說，在青雲門下碰見一衣衫褴褛的老頭兒，還塞了他一張藏寶圖。想着會不會跟世界任務有關呢，就說要把這張藏寶圖交給青帝。奈何本來人就多，碰見小概率事件的可能性不低，以青帝的威望，幫衆自願上交有很正常。但小白鼠一看，心裏當然不平衡，加上和青帝已在決裂邊緣，不願青帝順順利利完成任務。幹脆破罐子破摔，循着坐标過去，将那人輪白，并從他手中搶來了藏寶圖。
這下，奈何可炸開了鍋。指責小白鼠的自然占多數。誰料小白鼠不但不悔改，反而一不做二不休，上世界怒罵青帝假仁假義，自诩公平正義而背地裏盡幹些不入流的勾當，對他人極盡利用之能事，欺名盜世。
他這番言論雖沒有切實的證據，卻勝在氣焰嚣張，言辭懇切，且世人皆知小白鼠是青帝的好兄弟，他說的話已足夠說明一切了。
青帝本來就是萬衆矚目的人物，又因世界任務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人無完人，青帝當然不可能做到沒有一點負面評價，更何況他本來在長袖善舞籠絡人心方面也算不上多強。小白鼠此言一出，世界議論紛紛，應聲附和的竟然不少。
錦上添花易，卻從來雪中送炭難。
但始終比不上渾水摸魚無中生有之輩。
青帝平日裏越是輝煌，此刻憑空冒出來中傷他的人就越多。不明真相的人難免被鼓動，發展到最後，小白鼠竟憤憤然從奈何中帶出一大波元老級人物，與青帝割袍斷義，自立門戶。
梁歡在心裏瞬間明白，小白鼠恐怕早做了這樣的打算，來質問青帝或者上世界怒罵，都不過是在造勢而已。只要輿論偏向了他，任青帝再厲害又如何？到底雙拳難敵四手。
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他都不會虧。
可梁歡還是想不通為何小白鼠會說翻臉就翻臉，還是幼稚地在游戲世界中。更想不通……在這場鬧劇中，奈何的副幫主鳳栖梧呢？
不知為何梁歡忽然有了一種隐隐的不安。
但想到趙婷，她又聯想到了孟欣悅，想起她那種勢在必得的眼神。梁歡心裏猛然一驚，竟然有了種莫名的猜測。
鳳栖梧是青帝的左右手，對青帝了解頗深。甚至趙婷深入A大，八成就是沖青帝而來。這麽說她知道青帝真實身份，或者說猜到了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孟欣悅和趙婷，或者趙婷和小白鼠，或者孟欣悅和小白鼠……
梁歡不知道他們各自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也不知趙婷或者孟欣悅為何要這麽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突如其來的猜測真實性有多大。
一切都茫然未知。可盡管只是滄海一粟，那些散落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中竟也慢慢彙聚在一起，結絲成網。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