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這樣的顧凜深相較于初見時那個僅僅手持一把古劍就敢于正面對上機甲,鋒芒盡出驚豔衆人的少年,不知道幼稚了多少倍——如果把時間跳回到過去,那個時候的景容尚是絕對不會想到顧凜深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一面的。
可是景容尚也明白,這樣的顧凜深也只有他最親近的人才能夠看見,換句話說,正是因為顧凜深也逐漸陷入了這份感情裏,所以他在自己的跟前才會無所顧忌的如此表現,而不曾有任何的掩飾。雖然當初說的只是試一試,然而現在顧凜深顯然已經是試進來了。
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呢?
——在戀愛裏,雖然他也同樣是沒有任何經驗,但是顧凜深較之常人卻是還要更加笨拙些的……大概上天總是公平的,他在一方面天賦極為出衆的話,免不了在另外一方面上就要比別人短上三分了,顧凜深短的大約就是這一塊兒。
不過對此,景容尚卻只覺他這樣摸索試探的模樣極為可愛,一點兒也不愚笨,這種心情大抵就是戀人間不能為外人道也的小情趣了。
……
在這個大部分隊伍都已經被淘汰的時期,又是在這個點上,格鬥場裏自然別無他人,所以他們兩個人可以盡情的對練、施展身手。
在顧凜深又一次幹淨利落的鎖住了景容尚的雙手,将他制服的時候,兩個人最後保持的姿勢恰巧正是上下交疊,臉湊得極近,別說是呼吸相聞了,就連對方修長睫毛的輕輕晃動都能察覺的一清二楚,這樣近距離的目光相觸之下,不受控制的,景容尚的臉頰又情不自禁的染上了些許緋色——只要略一擡頭,他就能準确無誤的吻上顧凜深的唇了,而他也确實非常、非常的想這樣做,只是暫時克制住了而已。
這一狀态實在是太過熟悉,顧凜深和景榮山兩個人幾乎是瞬間,就不約而同的想起了當初為了提高景容尚的實力,他們進行近身格鬥教學時的窘況。現在就像是那時的情景重現一樣。
不過到底和那時不同的是,這一次,感受到了其中滋生的暧昧的終于不只是景容尚一個人了。
顧凜深只是在這方面反應比較遲鈍,卻不是真的笨到無可救藥,一旦身份轉換,腦子裝的不再全是正直的東西,很多以前他并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這個時候回頭再看,他大概也都能夠明白個七七八八了,大致可以猜到景容尚那時的所思所想……想必他那時的臉紅肯定也不僅僅是因為劇烈運動而引起的,就像是現在一樣。
——這是害羞嗎?
顧凜深并沒有立刻起身,而是自上而下的俯視着景容尚,景容尚的容貌本就很好,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臉上的紅暈在白皙的膚色上顯得非常秀色可餐,而他仰視的眼神又頗為煽情,就像是——在等待着什麽一樣。顧凜深心神一動,不假思索的試探性的微微垂首,在景容尚的唇上印下一吻。
因為之前沒有過相關經驗,所以顧凜深沒有吻下去就閉眼試圖營造暧昧氛圍的舉動,反倒習慣性地直視景容尚的雙眸,于是自然把自己低頭時景容尚面上表露出來的驚訝以及無措的表情全部盡收眼底。他眨眨眼睛,想到了之前那一次在房間裏的親吻,頓時心中頗有些孩子氣似的扳回一局的欣喜,怎麽,只有景容尚調戲自己,就沒有他占景容尚便宜的道理嗎?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由他主導才是正道嘛。這個豆腐他不僅要吃,尤其還要光明正大的吃。這樣想着,顧凜深索性在景容尚的唇上又特意蹭了蹭咬了咬,很有些耀武揚威的氣勢。
這哪裏還有半分浪漫的氣息,簡直就像是把他的嘴唇當做了什麽食物一樣,惹得景容尚好氣又好笑,想要別過臉去,卻又實在舍不得,快速眨了幾次眼睛之後,索性無奈地任由顧凜深施為——就假裝這家夥其實是一臉深情吧。
唔,想象一下……看着處于自己上方的那張熟悉的臉,景容尚突然有點無言以對的發現,顧凜深擺出深情款款的樣子其實他根本想象不能,這家夥啊,無論如何,最适合的還是那種又嚣張又恣意的表情才對。
這樣的他……才是剛剛好。
……
顧凜深的這個吻并不深,到最後也只是淺嘗辄止罷了,倒是一吻結束以後,他很“流氓”的還擡起頭來摸着自己的唇仔細地回味了一下……其實感覺還不錯,哪裏就像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樣難為情了。很多事情,果然只有自己嘗試去做才好。
不說這邊顧凜深的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那邊顧凜深的主動卻讓景容尚的心中滿是欣喜。滿打滿算下來,這竟然是顧凜深第一次主動吻他,意義不同,給人的感覺自然也不一樣。之前他去親顧凜深的時候大大方方的,并沒有特別的羞澀,然而這次顧凜深親他,他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震得自己的耳膜都有些發疼。
景容尚心中的愉快反應到面上,就是彎起的唇角和眼角了,他也學着顧凜深的樣子,伸出手狹促的摸了摸自己的唇,再看着顧凜深的時候,眼睛裏滿是笑意。
而看着景容尚的模樣,顧凜深別扭的想着,既然他這麽高興,那自己以後就時常吻他便是,比如說一會兒分別的時候就可以來個晚安吻?——咳咳,反正,自己也覺得這個親近的舉動帶來的感覺很不錯嘛。
讓兩個人都愉悅,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
又一個清晨的來臨宣示了學院機甲大賽第三輪第四天的比賽,也是被無數人所重視的半決賽終于到來。
而臨出酒店門前,顧凜深居然又意外地巧遇了弗而蘭。
和顧凜深同行的景容尚微微一笑,非常自然的先行離開了——他知道顧凜深的為人,既然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他就絕不會再被別人帶跑,那麽這種情況自然也就算不得事兒了。
今時已不同往日,這樣想的時候,景容尚的心中滿滿的都是甜意,他又想到了昨晚的那個吻。
而對于顧凜深來說,自從那次告白事件以後,在因為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于是特意避讓之下,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見到弗而蘭了。
“大家今天都好好發揮吧,最後的位子各憑本領。”不願再次陷入到尴尬局面裏的顧凜深索性這樣率先搶白道。
“……好,也祝我們今天都好運。”弗而蘭深吸一口氣,注視了一眼景容尚的背影,壓下心中紛雜的情緒,語氣如常的這樣微笑着說道,态度繼不過分熱情也并不顯得疏離,盡量恰到好處。
然後看着顧凜深和自己道別,快步走上,和景容尚繼續并肩前行。
……
然而或許弗而蘭·賽爾非其實是一個潛藏的大烏鴉嘴,只是以前都沒有人發現罷了。本來好好的話經他一說都變了味道,接下來的比賽裏,他們兩個都真的如他的話所說“被好運”了。
出乎大多數人的預料,在半決賽的抽簽結果中,四個人裏顧凜深抽中的是景容尚。而弗而蘭抽中的則是郁流楷。
雖然說在比賽中抽簽的方式決定了本就是什麽樣的情況都可能發生,但是這種對戰搭配其實是大家心中覺得幾率并不太高的——換句話說,就是并不喜聞樂見。
奧威學院的顧凜深和景容尚他們就不說了,這一屆大賽裏,奧威學院大概是和內戰這個詞徹底的杠上了,總是會出現這樣的事故,逃脫不了自相殘殺的厄運,簡直令人扼腕。
不說那邊坐在特留看臺上的卡米特教授他們心中究竟有多麽惋惜和無奈,就算是普通的觀衆們也覺得奧威學院實在是有點不容易,這種手氣,也是絕了。
而出身于洛克菲爾學院的弗而蘭·賽爾非和出身于赫維烈學院的郁流楷這樣的組合也足夠讓人糾結的。他們都是各自學院裏最後走到大賽前五名中唯一的學生,不管是誰勝誰敗,都令人神經緊繃,不知道希望誰贏才好。
好在不管是顧凜深還是景容尚,面對這種狀況都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
“覺得糾結嗎?”顧凜深輕聲問道,“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我亦是如此。”景容尚的語氣裏稍微帶了一點笑意,“只求盡力而已。”
經過昨晚顧凜深的“開解”,他心中已經徹底放松下來,能夠和顧凜深同臺站上這象征着榮譽的賽場,勝負和名次都已經不再重要,只要戰鬥的痛快淋漓,兩個人開心就好。
……
最先開始的是顧凜深和景容尚對戰的這一場。
兩具帶着“景”字花紋顯然是出自同一設計師之手的機甲此刻單獨對立在場中,以前進行團體戰的時候觀衆們沒有過多的注意這一點,此刻兩人對戰他們卻發現這尤為紮眼。尤其它們一個是銀藍色一個是鴉青色,亮暗的對比也是極為強烈。
就連坐在觀衆席上準備靜心觀戰的景父景澤成一時之間心頭都有點莫名的情緒,這兩具機甲都是他的得意之作,然而不管從哪一點來說,容尚的銀藍禮贊其實都不如顧凜深的定淵,設計和制作的時間早了、所用技術都已經不是最先進的是一方面,在用心程度上的不同又是另一方面了。
可以說,定淵是他多年以來所費心力最大的作品了。
而此刻,他就在以旁觀者的目光,看着自己寄托了最大期待的這具機甲以他的另外一個作品為對手,在這樣重大正式的舞臺上恣意的綻放屬于自己的光彩。
總有一天,這具機甲會在聯邦的歷史上,留下屬于自己的抹不掉的痕跡的。
……
賽場上,兩具機甲的戰鬥風格截然不同。顧凜深是抓住一切機會對景容尚進行打擊,景容尚則是利用自己靈敏的身形盡量能避就避,在免受不必要的攻擊傷害的同時,伺機等待時機好對顧凜深進行精準的反擊。
——因為面對的就是正主,所以景容尚徹底放棄了上次他所使用的那種融入顧凜深個人色彩的戰鬥方式,否則的話,這大概與自尋死路也沒有什麽區別。再沒有人比顧凜深更熟悉這種打法,也再沒有人,比顧凜深更知道這種打法的弱點以及究竟該如何化解它。
所以他索性不再去想更多,而是以自己最尋常卻也是最順手的方式來進行這場戰鬥。
對景容尚來說,他了解顧凜深就像是了解自己一樣深,然而對于顧凜深來說,這情況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兩個人互相熟悉之下,就經常出現一些讓外人非常難以理解的避讓和反擊的情形來。比如說剛才景容尚明明難得的露出了一個漏洞,一向喜歡追擊的顧凜深卻完全沒有興起去追的念頭,反倒暫時停下了腳步——當然,在景容尚突然一個轉身,卻因為顧凜深沒有立刻跟上,從而惋惜的看着手中暗中凝成的能量束不得不完全落空了的時候,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其實是一個陷阱,而顧凜深則是成功的避開了它。
又比如說現在,當顧凜深看起來極其兇殘的對着景容尚揮劍的時候,大家認為本該避讓的景容尚卻不僅沒有立刻避開,反而順勢前進一步和顧凜深正面對抗了起來——看到他竟然可以和顧凜深打的不落下風而不是手忙腳亂,大家就明白,他這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謀定而後動,早有準備就等着這一刻的來臨呢。
這樣稀奇的場面,也只有在他們這樣極有默契的人之間才會出現了,有的時候奇妙到讓觀衆們忍不住大呼過瘾,有的時候,卻也讓觀衆們完全摸不着頭腦——過一會兒就能反應過來其中深意的還算好了的呢,很多動作,則是讓他們左思右想也搞不清其中奧妙,想來這其中因果,也恐怕只有場上正在激戰的這兩人自己心中才會明了了。
……
雖然景容尚一直是在全力以赴,但是不管是讓懂行的誰來評價,都不得不承認,就場上的場面來說,雖然景容尚表現的并不弱于顧凜深,但這也僅僅是不弱于而已——能夠維持住在面對顧凜深的時候旗鼓相當,這就已經耗費掉景容尚大部分的精力了。
……雖然這已是不差,但是還遠遠地不夠。
戰鬥越是進行到後期,越是可以看得出來,景容尚是強不過顧凜深的……最後的結果已經逐漸浮現。
這一點不光是旁觀者們清楚,恐怕正在進行戰鬥的兩人其實心中多多少少也都有數。
但是景容尚讓衆人非常欣賞的一點就是,他沒有因為這必敗的場面而消極以對,哪怕心中早知勝負,卻依舊竭力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其中付出,哪怕隔着機甲,隔着這遙遠距離,甚至是隔着屏幕,都能讓衆人清楚的感受到。
直到最後顧凜深将他機甲內的能量源挖出的時候,景容尚機甲的動作還是維持在一個揮劍的動作上的,并就此定格,那沒有完成的攻擊,也就此中斷,沒有辦法再完成。
就算是顧凜深這樣身經百戰的家夥,取出能量源抽身離開的時候,後退一步看着已經動彈不得了的景容尚的機甲,也免不了有些動容……緊接着,心裏又由衷的升起了一點驕傲。
他沒有為自己的勝利而自豪,卻為了景容尚的表現而驕傲。
……
繼顧凜深他們比完以後,沒耽誤多久,弗而蘭·賽爾非對郁流楷的比試也被正式宣布開始。
這一場比賽相較顧凜深他們就正常的多了,不管是弗而蘭還是郁流楷,對于對方的了解也都是正常的賽前收集對手資料的水平,是以他們戰鬥的流程就顯得十分的規整了。
首先是對于對方實力的相互試探,然後在心中有個簡單的認知以後,則是逐漸開始過度到放開手腳的正式戰鬥中去,中間夾雜着數次高~~潮和節奏放緩的間隙,然後随着時間的流逝,勝負初現端倪,并且在戰鬥的節奏中越加明顯,直到最後在最為拼命,戰鬥最為激烈的收尾階段分出結果來。
條理如此清晰,這下觀衆們全都能夠看的明白了……更別說是顧凜深他們這些“專業人士”了,不過他們關注的地方不知不覺的就有點偏。
弗而蘭他們已經很是熟悉不再多說,郁流楷的打法則在看了那麽多遍以後依舊讓他們感到非常有趣。
之前顧凜深開玩笑似的說過赫維烈學院的機甲個個都散發着很貴的氣息,簡直是無時無刻不在怒刷存在感,這話可不純粹是看着他們學院機甲的外表就胡編亂造,而是有來源的。
赫維烈學院的每個機甲确實都很貴,這不僅僅因為它們是定制機,更是因為這些機甲上的哪怕每一個零件,他們都要使用最好的、效果最出色的那一種,絕不将就。
濃濃的土豪本色之下,這樣高昂的支出換來的自然也是超強的性能。赫維烈學院戰隊裏的每具機甲的功能,都絕對是最先進最齊全的——很多機甲為了速度或者節約能源而省去、不敢做的部分內容,在它們這裏,都取得了最大限度的平衡,做到了兼而有之。
所以戰鬥的時候,經常可以看見赫維烈學院的各位冷不丁地就用出一些別人都沒有的技能來,這也算是他們所給予對手的小小的彩蛋。
這樣特殊的機甲再加上赫維烈學院的人慣有的高傲矜持的性子、他們慣用的一手劍一手盾的形式,戰鬥起來活脫脫一個高傲的貴族騎士的形象從場上立了起來,每次攻擊的時候都帶着幾分優雅的感覺。
——看起來很賞心悅目不假,但是實際上除了觀賞性,戰鬥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可惜,這樣戰無不勝風格華麗的“貴族老爺”遇上的卻是身為實幹家戰鬥風格簡練的弗而蘭,簡直正是彼此的克星。兩個人在比試中間曾經幾度僵持不分上下,郁流楷卻終究在弗而蘭一次抓住了機會的連續攻擊裏應付不及,氣勢上弱了下去,被弗而蘭由此徹底撕扯開防禦,就此逐漸落敗。
看到這裏,景容尚的目光不由得一凜。現在兩場比試都勝負已定,這也就意味着弗而蘭會走到明天最後的決賽中去和顧凜深争奪那第一的位子,而現在,自己也要和郁流楷一起争搶那第三名的名次了。
之前還只是旁觀,現在自己倒要親自上場領教一下郁流楷的厲害了。
在後臺裏,因為知道自己不會再出場而已經離開了機甲了的顧凜深,想了想,走到景容尚的機甲邊縱躍而上,在景容尚驚訝無措的眼神裏,一路輕輕的跳躍到他機甲的胸腔處——這也正是駕駛艙的所在處,景容尚趕緊操縱着機甲伸出手,将顧凜深接到手心固定住。雖然明白以顧凜深的身手自己這完全是多此一舉,但是他還是完全不自覺的這麽做。
站在一具機甲的手心處,這于顧凜深而言也是一個從未有過的新奇的體驗,不過此時此刻他可完全顧不上去體驗這個,而是靜靜地伸出手抵在了景容尚機甲駕駛艙的外甲上,就好像抵在了景容尚的心口,然後微笑着對他說了一句:“加油!”
隔着厚厚的機甲,身在內部的景容尚瞬間舒展了眉眼染上了笑意,渾身都柔和了下來。顧凜深這家夥,他并不會平常意義上的那種浪漫,然而他如果真的認真起來想要對你好的話,卻總有辦法讓你難以抵擋。
——當然,他也從未想要抵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