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虞蒸蒸這幾日的心情猶如過山車一般,明明前一刻還在慶幸這一層幻境簡單,下一刻醒來時卻在一口大鍋裏被當做牲口炖。
如果不是她頭上沒長便便形狀的卷毛,她甚至以為喜羊羊會來救她。
這裏除了光着膀子穿着獸皮的野人,以及不知道逃跑到哪裏的衡蕪仙君之外,其他可以期待一下的隊友們都正在鍋裏煮着。
不得不說,這裏的食人族還是挺講究的,知道男女有別,所以十分貼心的把他們這些人,分開放到兩鍋裏煮炖。
想到這裏,她不禁眼眶濕潤的望向隔壁鍋裏,像是螃蟹一樣被五花大綁的鬼王:“你還好嗎?”
容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孤和你熟嗎?”
虞蒸蒸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她愣了愣:“熟啊,我馬上就熟了,你呢?”
容上:“……”
他沉默一瞬,緩緩眯起長眸,望向那些加完柴火就往木屋子方向離去的野人們。
原本不過是些食人肉的野人,向逢和蕭玉清兩人就能把他們殺幹淨。
誰料衡蕪仙君這混球說是逐漸變為凡人,但第二層幻境卻是直接封印了衆人的靈力。
就連他也受到殃及,神力被封印的所剩無幾,再加上這裏的空氣中有不知名的毒素,他此刻竟是毫無反抗之力。
他需要時間來緩沖,将這些吸入體內的毒素融合吸收,待到毒素消失殆盡,他便能動手殺了這些野人。
容上輕啓薄唇:“你們幾人朝着一個方向用力,讓這镬鼎失去平衡。”
這話是對着虞蒸蒸她們說的,只要她們将镬鼎用力拱倒,就可以為他争取些時間。
虞蒸蒸有些不解:“你們三人加在一起更沉,為何讓我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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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上輕描淡寫的解釋道:“地上都是泥,會弄髒孤的白衣。”
虞蒸蒸:“……”
淦,這話怎麽聽着這麽耳熟?
她回憶了一陣,總算是想起來在哪裏聽過了。
那個狗東西大師兄曾經也說過這種狗屁話!
大師兄被向逢追殺,她為大師兄擋了一劍險些墜崖,本想着讓大師兄将她從斷崖拽上去。
大師兄卻笑容淺淺說了一句:“你手上都是血,會弄髒我的白衣。你不是說愛我,那就自己爬上來。”
虞蒸蒸回憶的咬牙切齒,她梗着腦袋,怎麽都不願意按照他的話來做。
憑啥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萬一她們把這口大鍋弄得摔碎了,食人族的野人們沒有新鍋了,直接将她們串在棍上放在火裏烤呢?
她正跟鬼王較勁,一旁的草叢中卻露出一顆腦袋,她不經意間掃到那人雙眸覆着的白練,牙關卻是咬的更緊了。
呸!這個狗仙君,竟然還有臉回來?
衡蕪仙君見那些野人嫌棄太熱,先後都回到空地上大大小小的木屋子裏,這才不緊不慢的從草叢中走了出來。
他對着容上露齒一笑:“半晌未見,鬼王這張其貌不揚的臉卻是越發紅光滿面。”
衡蕪仙君見過容上幾次,容上幾乎次次都戴了人皮面具,所以他沒見過容上的真面目,又見容上總是易容,自然以為容上的真實相貌不堪入目。
容上還未來得及開口,虞蒸蒸卻已經忍不住罵道:“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虧得山水還給你做手杖,你設計我們也就算了,你連山水都不放過?!”
衡蕪仙君笑眯眯道:“罵的好,再來兩句?”
若說他還是天界守護神的時候有些仁義道德,那在他墜入魔道之後,就完完全全的成了一個陰險狠辣的小人。
過河拆橋這種事情,他都不知做過多少遍了。
那些伸手幫助他的人,無非就是覺得他可憐,畢竟他雙腳殘疾,眼睛又近乎失明。
在他們眼中,他和那路邊流浪的野貓野狗又有什麽區別?
可他們不知道,他不是野貓更不是野狗,他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既然他們喜歡施舍,那他就理所當然的接受好了,難道他們還指望一只白眼狼生出良心來報答他們嗎?
聽到衡蕪仙君厚顏無恥的話,虞蒸蒸氣的直翻白眼,她朝他啐了一口口水,也懶得再跟他白費口舌。
衡蕪仙君本以為山水也會罵他,可山水好像壓根沒注意到他,她擡着頭望向天邊,一言不發的在想着什麽。
不知怎地,他卻莫名的有些不忍:“小姑娘,你還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
“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定會幫你做到。”
山水的思緒被喚了回來,她反應遲鈍的垂下頭,半晌才緩緩道:“能不能幫我摘一朵花來?”
衡蕪仙君一怔,顯然沒想到山水的要求會這麽低,他本以為她會求着他帶她逃走。
有過那麽一瞬,他甚至在想,若是她真提出這樣的請求,他便帶她出去就是了。
可她沒有,她只要一朵花。
衡蕪仙君神色認真的在地上尋找着,他覆着白練的雙眸有些不适,但他卻并未停止尋找,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一朵純白的雛菊上。
人如其花,她很像這朵純淨無瑕的雛菊。
他将雛菊摘下,想要遞給她,卻發現她的雙手被綁了起來。
衡蕪仙君給山水松了綁,而後将雛菊放在了她的手心裏:“給你。”
山水露出一抹笑容:“謝謝你。”
他又愣住了。
明明是他害得她被食人部落捉走,她不憎恨他就罷了,如今還對他說‘謝謝’?
山水渾身無力,自打她進了幻境之中,就莫名的覺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她有感覺,即便她今日不死在這裏,怕是也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她不想讓師父擔心,更不想讓蒸蒸姑娘難過,若她真的死了,那也沒有關系。
即便是妖精也難免會有魂魄消散的那一日,如今師父身邊已經有人陪伴,她早就失去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山水從頭發上拽下一根青絲,指尖輕顫着将青絲纏繞在雛菊的根莖上:“若是仙君出了陣法,請仙君将這朵花,種在歸墟山的聖泉天階上。”
聖泉天階是她和師父相遇的地方,她希望自己也能在那裏落葉歸根。
衡蕪仙君望着那朵纏繞着她青絲的雛菊,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絲煩躁來。
容上将他的反應收于眼底,不疾不徐的揚起唇角。
看起來,堂堂魔界之尊也要有軟肋了呢。
經過這片刻的調息,容上已經稍稍恢複了一些。
他将全部神力聚集在右掌,掌心微微攥拳,對着镬鼎的邊緣處重重一擊,那镬鼎便有了一道明顯的裂縫。
這敲擊聲猶如渾厚的鐘聲,震得附近方圓幾裏都能聽見。
野人們聽到這敲擊聲,紛紛從木屋裏飛蹿了出來,他們弓着身子,行走如猿猴一般迅猛。
即便衡蕪仙君已經把步伐調整到最快,可他腿腳行走不便,自然還是快不過野人們的動作。
他也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衡蕪仙君咬牙切齒的看着容上:“你是故意的?”
容上輕笑:“是又如何?”
僅憑他如今微乎其微的神力,想要離開此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不可能,他幹嘛還白費力氣?
只要把衡蕪仙君拖下水就好了,這陣法是他創的,他自然有法子離開這裏。
“要麽,一起離開。”容上神色懶散,嗓音略顯漫不經心:“要麽……”
他停頓一下,勾唇笑道:“一同葬身此地。”
衡蕪仙君吸了一口氣,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真無恥。”
容上颔首:“彼此彼此。”
衡蕪仙君:“……”
虞蒸蒸的猜想是對的,也不知是不是野人只有兩口大鍋,衡蕪仙君的手腳被綁在了一條粗長的樹幹上,他像是一頭烤乳豬似的,被擡上了火架。
虞蒸蒸笑的合不攏嘴:“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
衡蕪仙君又恢複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小姑娘別高興太早,你熟的絕對比我快。”
虞蒸蒸:“……”
許是因為方才的事情,野人們沒敢再離開,他們就在一旁守着自己的晚飯,生怕晚飯們再逃跑。
衡蕪仙君的衣裳被火燒着了,他本想和容上作對的心,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實在不劃算。
他對着野人們喊道:“快放我下來,我要見你們的女王!”
野人們聽不懂人話,但他們卻可以聽懂‘女王’兩個字。
他們嘀嘀咕咕了說着衆人聽不懂的話,比劃了半天,最終由其中一個野人,将他們部落的祭司喊了過來。
祭司是個女人,相對于野人們衣不蔽體的獸皮,她的衣着打扮就正常了許多,只不過身上穿着的是男裝罷了。
當祭司看到衡蕪仙君的時候,眼睛都直了:“你長得很好看。”
衡蕪仙君笑了笑:“謝謝……”
沒等他說完,祭司便打斷他,繼續問道:“你的尺寸如何?一夜能來幾次?一次可以多久?”
衡蕪仙君:“……”
他仿佛感受到身後數道灼熱的目光,那是兩只大鍋裏衆人們投去好奇的目光。
不光祭司想知道,他們也有些好奇。
他嘴角的笑容凝固,選擇性的回答道:“一夜……兩三次?”
其實他也不知道,但他不能說自己不知道,因為這樣他們就會知道他還是個雛兒。
祭司略顯失望:“看來你體力不太好,不過沒關系,吃些藥補補也可以湊合用。”
她正要讓人将他擡走,他卻指着容上道:“你看看這個,這個也可以,他一晚上十次!”
容上:“……”
祭祀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後點點頭:“長得一般,腎還不錯,吹滅蠟燭都一樣。”
想了想,她看着蕭玉清和向逢道:“你們兩人都頗有姿色,就算是當個花瓶也很好。”
祭祀大手一揮,幾個男人都被從大鍋裏擡了出來。
野人們架着他們便要走,向逢面帶急色的低吼道:“你将她們也放了。”
祭祀挑了挑眉:“她們是晚飯,我為何要放?”
說罷,她就對着野人們比劃了兩下,示意他們把火加大一些,好快點把她們煮熟。
容上瞥了一眼面頰通紅的虞蒸蒸,神色淡淡道:“那個穿杏裙的女子皮嫩,這樣煮着沒味道,最好是把頭和四肢砍掉,去掉內髒後烤着吃。”
杏裙指的便是山水了。
祭祀一聽這話,竟莫名的露出興奮的神色:“快,按照他的話去做。”
衡蕪仙君愣了愣,唇邊帶上一絲冷笑:“鬼王好狠的心,對個小姑娘都下得去手。”
容上輕描淡寫道:“仙君此言差矣,她的生死在仙君手中,與我何幹?”
衡蕪仙君沉默了。
他垂下眸子,望着攥在手心裏的雛菊,睫毛輕顫了兩下。
他唇邊泛起一抹苦笑,怎麽都想不通,自己為何對這個小丫頭硬不起心腸來。
“這位美人慢些動手。”衡蕪仙君嘆了口氣,出聲制止道:“她們乃是天上的童女,若是吃了她們,會遭天譴報應的。”
祭司一愣:“童女?”
他繼續面不改色的忽悠道:“女王想要子嗣,卻一直不能得償所願。她們是得了送子觀音之命,來給女王送子嗣的。”
祭司見他竟然知道女王的心事,一下便信了衡蕪仙君的鬼話,連連應道:“是,是,我這就放了她們。”
她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救了出來,祭司恭恭敬敬的将他們所有人請到一座宮殿之前。
虞蒸蒸站在那座石頭壘出的城堡前,不由得懷疑衡蕪仙君是不是在哪裏看過喜羊羊與灰太狼。
這城堡從外觀來看,簡直和灰太狼的城堡所差無幾。
雖然城堡外觀灰撲撲的不怎麽樣,裏頭卻是十分奢侈大氣,很像是電視劇裏皇城宮殿的擺設模樣。
他們所有人被請到二層的房間裏,祭祀告訴他們,女王還在睡覺,等睡醒了再召他們相見。
這房間很大,虞蒸蒸四處打量着屋子,想要尋找逃跑的途徑。
衡蕪仙君不鹹不淡道:“別找了,過這層幻境的關鍵,在于那女王。你就算是跑出去,也離不開這裏。”
虞蒸蒸有些不快:“你嘴裏沒有一句實話,誰還敢相信你?”
他不以為意的笑道:“你們可以不信我,只要你們能活着走出去。”
這話雖然聽着很欠揍,可他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這陣法神秘莫測,令人捉摸不透,稍有不注意就會中招,若是沒有衡蕪仙君,他們必定逃不出去。
虞蒸蒸沒再跟他多說,她現在看見衡蕪仙君的臉,就忍不住想要動手。
在大鍋裏被煮了半晌,雖然她身上的白袍是防水,可水從她脖領子往裏灌,亵衣亵褲卻都濕透了。
如今貼在身上又濕又黏,實在是難受的很,若是能換個衣裳……
她驀地一愣。
若是她難受,那蕭玉清估計也不能有多好受,他現在肯定也想換衣裳。
虞蒸蒸在心底盤算了一番,佯裝出不經意的樣子:“這天氣雖熱,穿着濕衣裳卻不是個事,大家先把衣裳換掉,免得再染上風寒。”
大家基本在儲物镯或是乾坤袋中都存儲着幹淨衣裳,一聽這話也都十分贊同。
只是這房間左右相通,也沒個隔間,只有幾扇屏風相隔,他們有男有女的,倒不是很方便。
虞蒸蒸不以為意,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好偷看蕭玉清呢。
“你們先換,你們男的穿衣裳快。”她指着那屏風,善解人意道:“我們先去角落裏等着,等你們換好了,我們再來換。”
幾個女子沒什麽異議,都安分的朝着角落走去,虞蒸蒸也佯裝離開的模樣,跟在她們身後。
她一邊走,一邊側過身子,悄咪咪的偷看着他們的走位。
一共四個男人,他們自然不可能在同一扇屏風後換衣裳,特別是鬼王和衡蕪仙君兩個事逼。
那屏風很大,剛好有四五扇的模樣,他們應該是一人進一扇,就像是學校浴室的隔間,誰也不幹擾誰。
虞蒸蒸注意到蕭玉清進了最左邊的屏風,在确定他進去之後,她将頭扭回來,繼續朝着角落走去。
雖然有屏風隔着,虞江江和安寧還是有些臉紅,倒是山水沒什麽感覺,對她來說他們的軀體和豬肉沒什麽區別。
走到角落裏,她們像是面壁似的,乖乖将臉面朝牆壁,生怕自己一回頭就看見什麽不該看的。
虞蒸蒸見她們都閉着眼睛,連忙蹑手蹑腳的朝着屏風的方向走了回去。
她朝着左邊第一扇屏風走去,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們都是各自進了獨立的屏風,并未堆在一起換衣裳。
有那屏風擋着,她也不好偷看,只能俯下身子趴在地上,悄無聲息的将頭探進屏風一側。
虞蒸蒸一擡頭,就看見兩瓣光滑圓潤的水蜜桃。
那冷白的肌膚上,泛着淡淡的瑩光,微微曲起的弧度,看起來如此美妙。
她不争氣的流了口水。
這蕭玉清看着挺扁平,沒想到還是個柯基屁股。
她似乎忘記了看手臂,眼珠子移都移不開,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快轉身快轉身……
等了一會兒,他到底是沒轉身,她只好失望的将目光上移。
然後她就看見了滿背的猙獰,那蜿蜒扭曲的傷疤,以及布滿黑色符文的脊背。
這是……鬼王?
虞蒸蒸愣了愣,擡頭往他的腦袋上看去。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異樣,微微側過身子,朝着屏風外看去。
她又愣住了。
她看到了大師兄的臉。